《情深深雨蒙蒙之玫瑰三愿》林飒

23、玫瑰三愿（二十三）

　　因为依萍不敢通知家人，所以取保候审的事情全部由石家一手操办。好在石家有钱有势有影响力，又是石行长夫妇亲来，几个值班警察没有不格外讲究效率的，草草做了笔录就把两人放了。至于那个歹徒就倒大霉了，警察厅上下都是办事办老的，彼此心照不宣，连着漏网的同伙，这命算是交代了。

　　看着儿子受了如此惊吓，石太太的心一阵一阵地疼，抱着石磊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滚。这可是她石家的命根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叫她怎么活？死了都没法跟石家的列祖列宗交代。石行长虽然也同样心疼儿子，毕竟自矜身份，不会在公共场合像女人家一样流眼泪。况且眼前还有个陆依萍。这个女孩子虽然看起来没有皮外伤，但是受到的惊吓只怕远胜过自己的儿子。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麻木的状态，警察问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搞得大家都怀疑到底方才英勇击毙两个歹徒的女英雄是不是眼前这个看起来缺魂少魄的女孩子。
　　石行长不放心，把石磊依萍一起带到医院做检查，内科外科神经科的主治医生们此时搂着老婆儿子睡得正香，但是院长一个十万火急的电话还是把他们集体从床上拖了起来，冒雨赶到医院为石磊和依萍做检查。石磊的问题不大，一点皮外伤，内伤也不严重，吃药调理休息几天就好，但是石少爷的命金贵，为了保险起见，建议留院观察。而依萍的精神状态确实不佳，初步判断为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心理治疗。
　　石磊听到医生的诊断，对依萍充满了心疼和担忧。可是心理上的创伤不是药到就能病除的，需要一个长期的治疗过程，他急死也没用。石磊伸出手，轻轻搭在依萍的肩膀上，想给她带来一些温暖和安慰。依萍的身体没有给石磊任何回应，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石磊在对她做什么。石行长和石太太将儿子的举动都收在眼里，彼此明白，儿子这回算是动了真情了。

　　石行长、石太太和石磊想来想去，还是先把依萍送回家。面对傅文佩惊奇而担忧的眼神，石磊编了一套谎言：“今晚依萍的演出太成功了，客人一直喊‘安可’，依萍实在盛情难却，只能加唱了一首又一首，所以才晚了。现在依萍实在太累了，伯母您别一直问她，让她好好睡觉才是。”又介绍自己的爸爸妈妈：“这是我的爸爸妈妈，我的车不巧在半路上抛锚了，幸亏爸爸妈妈开车路过，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傅文佩看着自己一言不发，面色沉静如水的女儿，即使她再单纯再轻信他人，也绝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只是她既然想不到晚上发生的这段公案，也只能勉强接受石磊的说法。毕竟现在依萍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家里，就站在她的眼前，只要人是平安的，其他的一切，她都不在乎。
　　在傅文佩把依萍带到楼上的时候，石磊一家就由李副官一家招待。本来石行长和石太太是不该跟进来的，只是既然已经到了门口，石行长和石太太还是决定冒昧跟进来看看这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家庭。
　　很意外，依萍的母亲竟然是这样一个温柔而有教养的女人，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这样的母亲，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不差。
　　李副官一家，看起来都是老实人。这个可云，长得还真漂亮，只是怀里抱着的小宝宝是谁家的孩子？
　　“这是我的宝宝，他的名字叫李还。依萍说，老天爷让我失去了一个宝宝，又还给我一个宝宝，所以就取名叫‘还’了。”可云幸福地将孩子抱到石行长和石太太的面前，只要有外人来，她就要炫耀自己的宝宝。早上陆振华来她炫耀了一遍，中午方瑜来她又炫耀了一遍。
　　方瑜看着可云哄宝宝的时候，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想到这么好的姑娘年纪轻轻就要受这么多的苦，方瑜顿时又大大地生起尔豪的起来。凭什么男人犯了错还可以跟没事人一样继续交女朋友、继续订婚？把所有的苦所有的罪都留给女人承受？尔豪是这样、书桓也是这样，两只乌鸦一般黑，如今好兄弟成了内兄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石行长和石太太不知道可云的故事也没想到可云的精神会有问题，就微笑地听可云述说着。李副官和李嫂生怕可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在一旁急得要命。可是现在可云看起来很正常，贸然去拉她，只怕反而要出事。
　　“依萍还说，以后她要收养很多很多孤儿，让我成为很多很多宝宝的母亲。”可云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冀，声音里也充满了温柔的情感，可是说着说着，她又忧伤了起来：“因为现在打仗了，很多母亲都失去了宝宝，很多宝宝都失去了母亲。所以，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人不止我一个，所以，我不可以一直沉浸在失去宝宝的痛苦之中。我要振作起来，代替那些死去的母亲，抚养他们的宝宝，也让那些失去母亲的宝宝，能再次拥有母亲。石行长、石太太，我应该要振作起来，要振作起来的，你们说，对不对？”
　　“对的，对的！”石太太被感动了，她看出来了，这个可云，是个失去宝宝的可怜母亲。因为失去了宝宝，她悲伤过度，导致精神有些失常，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可是她善良的心却像金子一样珍贵。还有依萍，她要收养很多很多孤儿呢！哦，这是个多么善良，多么美好的女孩子呀？自己怎么会因为她的职业而否定了她这个人呢？还是儿子有眼光，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一个最最美丽、最最善良的好女孩。石太太笑着鼓励可云：“那些失去母亲的孩子，那些失去孩子的母亲，都会因为你和依萍的善良重新变得幸福的。你和依萍也会有好报的，会有好报的。”
　　石磊听了母亲的话，一时又惊又喜，他了解自己的母亲，能说出这句话，就是接受了依萍。石磊的心里百感交集。他跟依萍相识虽然短暂，却经历了两次惊心动魄的生死劫。第一次是在何书桓和陆如萍订婚宴上，他中途离席，开车路过黄浦江，远远看见依萍站在西渡桥上，红色的纱巾随风飞舞。他认出了依萍，救下了依萍。第二次就是今晚，只不过两人的角色掉了个，轮到依萍救他。石磊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和依萍在命运的推动下被扣在了一起，未来的路正在脚下铺开。虽然不知一路上等待着他们的是荆棘还是鲜花，可是石磊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这一刻，一种美妙的感觉像甘甜的泉水一样从石磊的心里最柔软的部分涌现出来，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也是石磊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忘却的感觉。
　　石行长看着自己的宝贝太太和宝贝儿子暗自好笑。自己这位夫人是个真正的千金小姐，优渥的家庭条件铸造了她娇憨天真不谙世事的性格。虽然不相信儿子真的会娶个歌女进门，究竟不像一些精明的女子对这个职业有着发自内心的轻视和抵触；如今她被依萍的善行善心所感动，更不会再去想依萍的职业有什么不妥。儿子这回算是因祸得福，莫名其妙就过了母亲这一关。
　　至于自己对陆依萍本来也没什么意见，几十年起起伏伏的人生经验，看媳妇的眼光早就超越了门户之见。虽然对这份职业也有芥蒂，难得秦五爷对这个人赞不绝口，夸得天上没有地下无双，好像是几百年才能开出的一朵奇葩，谁娶了她就是上辈子积德积大发了。石行长揶揄，这亲爹夸亲闺女还要自谦几句，她陆依萍就这么得你老秦的心？秦五爷哈哈大笑，要不是人家有亲爹在，我还真想认个螟蛉女呢。他跟秦五爷几十年的交情，深知对方为人，凭着这份交情和信任作保，他石某人也算是认可了陆依萍。因此两人合计着如今陆依萍就是个玩票的性质，大上海放人也不是投资也不是，干脆拿出一份正正式式的合同探探她的心意。倘若不签，石陆联姻自然有戏；倘若签了，婚事免谈，但大上海却能切切实实地投资在白玫瑰身上，出唱片演电影，将她捧成最最红的女明星，当然这回报也是不得了的丰厚。
　　两个老江湖的算盘自然万无一失，只是人算到底不如天算，这老天爷怕是有心要成全这两个孩子，竟然会出这样的事。经过这次美女救英雄，儿子对陆依萍的感情怕是更进一层，之前若有几分犹豫，现在已然确定了心意。
　　其实合同也没什么，横竖大上海是姓秦的，几张纸撕了也完事。不过依着石行长的心意，现在时局这么乱，还是要大家族之间强强结合，才能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中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