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与龙的十个约定》渝晓思

5、大神官可不是好惹的？

　　“职业？”
　　“佣兵，”黄少天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身份证，摊开给安文逸看，“佣兵证号50588，虽然目前没有固定的佣兵团，但我资历丰富去过的地方可多了全大陆有名的佣兵团我基本都混过……”
　　安文逸在记事本上简单地写下“剑客”，“你呢？”他不理会黄少天的咕咕叨叨，转向喻文州。
　　“时钟塔，研究员。”喻文州将一本工艺精美的身份证明摆到安文逸面前。
　　“我靠，”黄少天震惊，“你居然是正职的！”
　　能在时钟塔里取得正职研究员地位的人全国不到五十个，大部分是白发苍苍、有一定资历的老人，喻文州还这样年轻，确实可以算得上天才。事实上时钟塔内部以这般年纪有这等成就的，仅仅只有两人——另一人是以时钟塔继承人身份享誉大陆的魔术师王杰希，出身于几代单传的魔法世家，教育优良。
　　喻文州仅凭个人之力取得正职研究员地位的那年，在学术圈内还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然而他毅然拒绝了皇家学术团的邀请，转而从事珍稀生物的私人研究，令不少学者生生惋惜——这就是黄少天不知道的事情了。
　　黄少天这人，对牛逼人士有着单纯的敬仰之心，现在是用不太一样的眼神，绕到喻文州面前上下打量起来：“我本来就觉得你聪明，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聪明啊？”
　　喻文州被黄少天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推开他轻咳两声。
　　安文逸却依旧波澜不惊，认认真真在登记册上记录内容：“你们要办理特殊生物饲养证明？”神官狐疑地看了看喻文州怀里的小龙，“品种——这是黄龙蜥？野生驯化的还是人工繁殖的后代？”
　　“野生驯化，两周前我们在托兰特平原上发现了无主的龙蜥蛋，原地等了三天也没见到龙蜥父母，本想带回蛋交给抚养中心，途中却意外孵化了。”喻文州说得谨慎又详细，眼前这位面色沉稳的神官显然不太好对付。
　　安文逸没有反应，只是唰唰地在本子上一板一眼地做着记录。
　　于是喻文州继续说：“我想您知道龙蜥幼崽有印随的习性，刚出生的幼崽离开父母很难存活，他似乎已经认定了我们是父母——所以我和这位佣兵阁下商量了一下，决定饲养他。”他看到了安文逸胸前的绿玛瑙徽章，这是古生物保护协会的标志。
　　“你们有心是好事，”安文逸从抽屉里搬出一本厚厚的书籍，一边比对小龙一边翻阅，“但他是什么品种？长得这么胖的幼崽我还是第一次见。”
　　“咕咕咕——”小龙似乎觉得被人盯着很有意思，咬着奶嘴笑了起来。
　　喻文州赶紧顺了顺龙宝宝的背让他安静下去。“我这个同伴特别疼爱小动物，一路上喂多了。”他指了指黄少天，说道。
　　黄少天立刻明白了喻文州抛过来的眼神：“对对对，都是我的错！我一看见可爱的小东西就全身发软四肢无力，看见什么零食都往他嘴里塞！神官阁下你看都是我不好，我下次一定忍住，好好饿他，让他减回正常体重！”
　　“这么小的龙蜥，应该还不能吃别的食物吧？这位先生你真得注意点，”安文逸扶了扶眼镜，不温不火地说，“托兰特平原？过来挺远的啊，带着他一路上很辛苦吧。”
　　“是呢，确实不太容易，多亏荣耀大神保佑，一路平安到达这里。”喻文州笑着回答。这神官很聪明，显然已经看穿了小龙的伪装。喻文州想，既然这样，他只能走另一条思路了。他下意识地把小龙往怀里紧了紧，并且稍微后退，靠到了黄少天的身旁。
　　“咕唬……”小龙很敏感，立刻察觉到到喻文州的警惕。他努了嘴低低轻吼想吓唬敌人，可咬着奶嘴的样子确实没有什么威慑力。
　　喻文州把手轻柔地覆在小龙的脸侧，示意他不用担心。
　　“哈哈哈，对对对，你说得太对了，我们特别不容易，”黄少天立刻上前一步，护在喻文州前面，“神官阁下，你看我们带着这么大包小包的婴儿用品走南闯北，是多么尽职尽责的优秀父母！你说是吧？”他满面笑容，却是轻轻地把手靠在刚买的长柄宠物毛刷旁，预备随时抽出充当临时武器。
　　休息室里除了神官还有四名重甲持剑护卫，护卫好办，关键是这神官——他看起来来头不小。如果手上有剑，就先制服神官，但现在只靠这刷子……不知道喻文州的控制系法术能不能在室内使用？招呼出那个藤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对啊，他的武器也给缴了……
　　黄少天满头大汗，他心知没有把握带着喻文州和小龙全身而退，于是小心地环顾周围，寻找起机会来。
　　“砰！”安文逸把手册拍在桌上，直视喻文州：“你们还是老实交代吧，这究竟是什么生物？”
　　“如您所见是龙蜥。”喻文州坚持。
　　“岂有此理，都到了这地步你还要说谎吗！给我拿下！”
　　神官一声令下，凛冽的金属声立刻迸出，四名护卫已然亮出佩剑。黄少天把喻文州拦在身后，用刷子横拦在前，随时准备攻击。
　　“喂……你随便放个闪光术什么的，带着小龙先走，我断后……”他低声对喻文州说。
　　“呜呜哇哇哇哇……”龙的啼哭却如同惊雷一般骤然响起。
　　“啊啊……我的头要裂了！”护卫惨叫着抱着头蹲下，“啊啊啊啊！”其中的一人惨叫着倒了下去。
　　强烈的精神干扰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黄少天的状态也不好，颅内的剧痛让他双手发抖，“该死的法术伤害……”他骂道，但他知道这是机会，“文州你快走！”他用力推了一把喻文州。
　　喻文州却站立不动。“Schlafe ein！”他喝道。
　　黄少天惊异地瞪着喻文州，因为这个咒语竟然直接施向了怀里哇哇大哭的黄金龙！
　　“咕……呜……”小龙哀鸣两声，沉沉地睡了过去。他身上的伪装咒术顿时失效，耀眼金鳞立刻显现。
　　“什么……”安文逸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喻文州你做什么！”黄少天惊愕地看着喻文州抱着龙，向安文逸走去。
　　“我相信安文逸阁下是明白人。”喻文州拿出绿玛瑙徽章，压在写字桌的檀木台面上，弯下腰，逼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安文逸，泠然道：“我是索克萨尔，我要见大神官。”
　　安文逸的汗水从额边滑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令人恐惧的寂静压抑着每个人的神经。他企图从喻文州锋利的目光中读出这个人的弱点，但他失败了——喻文州的目光里没有丝毫软弱。他突然想起他敬爱的导师张新杰告诉过他，决意守护信念的人是无坚不摧的。
　　良久，安文逸终于说道：“索克萨尔，我看过你关于黄金龙的报告。大神官正在圣殿祈祷，随我来吧。”

　　在安文逸的指引下，黄少天和喻文州再次走过大圣堂笔直的长廊，穿过中殿，进入了皇家禁地。他们身后跟上了两队护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圣堂瑰丽堂皇的穹顶下彻响回音。
　　黄少天心里没底，他拉了拉喻文州的袖子：“喂喂，你心里有数？这人越来越多了我可搞不定啊，真被关进去了谁能救我们？你是不是留着什么瞬移法术？我们现在逃跑的成功几率有多大？”
　　“别多想，大神官是好人。”喻文州捏着手里的徽章。他其实也没见过古生物保护协会这位名义上的会长，但他确信，会建立这样一个组织的人物值得信赖。
　　喻文州看起来确实胸有成竹，黄少天才稍微放松了一些。“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啊？那可是大神官，帝国的第二把交椅呢。”他问喻文州。
　　“没什么打算啊，”喻文州坦然，“尽力一试而已。”
　　“什么……”黄少天瞪眼，“我靠，你不要跟我说你根本没计划？”
　　“有啊，”喻文州说，“我不是说了，来协会，获得帮助。”
　　“这不说了和没说一样？你到底行不行？”
　　“还行吧，”喻文州笑道，“这不都还算顺利吗？”
　　“行……我算服了你了。”黄少天无话可说。
　　“少天，相信我。”喻文州说。
　　这名字喊得特别轻柔，听得黄少天心中微微发痒。他看了喻文州一眼，突然觉得脸上一阵热，故意快步往前不和喻文州并排走，装模作样地说道：“也只能信你了。”
　　他们走了一段，长廊似乎无休无止，前面的安文逸和后面的士兵都沉默得像石像一般，气氛有些尴尬，黄少天又憋不住话匣子了，随便找了个话题：“说起来你居然这么强啊？你们术士不是都要法杖辅助才能施术吗？你都不需要？我上次遇上一个居然还要在地上画好法阵的，遇上你之前我还以为术士都这么磨磨唧唧的太麻烦了——”
　　喻文州打断他：“理论上，术士是可以消耗自己或他人的生命力来施术的，法杖只是个事先准备好的替代品。”
　　“生命力？”黄少天吓了一跳，“有这么恐怖？你刚刚那一下不要紧吧？”
　　“没事，”喻文州皱眉，“就当抽血，休息好了就会回复的。”
　　“我靠不对——”黄少天大叫，“你们用什么做法杖啊？难道你是吸血鬼？”
　　“想太多了，”喻文州瞪他，“矿石等蕴含自然生命力的东西比人血有用得多。”
　　“哦，下次一定要好好跟你打一架。不对应该等我武器找回来，以后我们再分个胜负……”
　　“少天安静，看样子我们到了。”
　　他们来到一扇铸铁雕花的门前，门上对称的花纹细致地描绘了创世神的故事。护卫在门外整齐列队，安文逸轻轻敲门，“导师，我进来了。”他推开大门。
　　光射过圣堂顶繁复的彩色玻璃，散出一地七彩幻影。身着白色长袍的大神官张新杰恭恭敬敬地俯身于金色十字架前，七色虹光在他的身上流溢，万籁俱静，只有他清澈的嗓音在时间的缝隙中流淌。
　　“……愿神宽免我们的罪债，犹如我们也宽免得罪我们的人。
　　“不要让我们陷入诱惑，但救我们免于凶恶。
　　“你的国度，权柄，荣耀，直到永远。
　　“阿门。”
　　这场景太过于庄重安详，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观看。大神官闭目冥想，口中喃喃低语，古老的祷告词在圣堂里回荡。在大圣堂所有的钟表指针准确地划过三点一刻时，他站起转身，银边眼镜下灰色的双眸扫视过众人，不带一丝感情。
　　然后他看向安文逸：“什么事？”
　　“导师，抱歉打扰您。”安文逸略有紧张地鞠了一躬，“这位是协会的索克萨尔，有些特殊情况，他要见您。”
　　喻文州向张新杰点头致意。他拉开斗篷的一角，小龙眯着眼沉稳安睡，小小的金色双翼睡着呼吸的节奏上下起伏。
　　“您好，”喻文州说，“初次见面，我想您已经看到了我想报告的物种。”
　　张新杰若有所思地扫了喻文州一眼，说：“索克萨尔研究员，这就是你追寻古龙足迹考察一个月的结果吗？”
　　“我想是的。”喻文州说。
　　“咕噗……”小龙在睡梦中吐了个泡泡，全然不知自己是讨论的核心。
　　“那么，请这边来，”张新杰点了点头，“文逸，给客人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