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与龙的十个约定》渝晓思

3、交易就要你情我愿

　　“谈？谈什么？”黄少天累了好几天，沾到床只想睡。
　　“龙的归属问题。”喻文州异常认真。
　　“明天啦，明天再说？”黄少天“噗通”一声倒在床上，抱起枕头，眼睛都要闭上了，“本大爷我今天只想好好睡一觉，忘了那个该死的雨林。”
　　喻文州本来还想说些什么，黄少天竟然翻了个身就呼呼睡熟了。
　　“好，行，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谈。”喻文州无奈，抱着小龙走开。
　　桌子已经塌了。他拉过两把椅子摆在自己床边，给小龙临时铺了张床；又施术在小床的周围布上了围栏，再用两条毛巾仔细给小龙裹好，看小龙在毛巾里舒服地翻了个身，这才关灯躺下。
　　“晚安。”他伸手轻抚小龙未长开的犄角。
　　“哒噗……”小龙呢喃着吐着泡泡，偏了偏脑袋，平稳的呼吸吐在喻文州掌心里，痒痒的，让他深感温暖舒心。
　　“抱歉……”他凝望着小龙，轻声说。
　　那龙窟里血迹遍地的场景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散不去。
　　全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
　　“我会保护你的。”喻文州轻轻捏着小龙的爪子，下定决心。

　　第二天清晨来得特别快。
　　黄少天迷迷糊糊地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曼达拉雨林，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直到彻底迷失了方向，在密林间被色彩斑斓的大蜘蛛追逐，又被喻文州召唤出的野生巨藤缠上无法挣脱。
　　蜘蛛毛绒绒的花斑大腿就要贴到脸上，近得都能闻到蜘蛛口里散发出的尸腐恶臭，他头疼欲裂又却动弹不得，正是绝望的时刻，面前的蜘蛛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嚎叫起来。
　　“噗呜呜呜哇哇哇哇！”
　　“我去我去我去！不要吃我，我皮厚肉糙保证你啃了我消化不良上吐下泻三天不能走路！”黄少天喊着，条件反射一蹦下床，正撞上从厕所里冲出来的喻文州。
　　“咚！”
　　“哐！”
　　“呜呜哇哇哇！”
　　脑袋碰撞的响声、剑客跌在地上的声音，和隔壁床小龙的啼哭声一起奏鸣。
　　“我靠靠靠……疼疼疼疼疼！喻文州你个混蛋还会不会看路了！”他捂住脑门，破口大骂，“搞什么搞什么，怎么回事！”
　　“啧，你给我让开！”喻文州一把拽开黄少天，径直奔到小龙面前，抱起小龙查看状态。
　　小龙委屈的大眼睛里噙满泪水。晶莹的泪珠一个接一个滚落，小脸都扭在了一起。见喻文州来抱他，他把头埋在喻文州手臂里，从嚎哭转成了低低的呜咽。
　　“噗呜呜呜……Ama……”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喻文州轻轻拍抚着小龙的背部。
　　“他怎么了？突然哭这么厉害，靠靠靠我头疼死了。”黄少天扶着头走过来。
　　“你头疼？你法术抗性也太差了吧？”喻文州把小龙抱在怀里哄安静了，说道，“他的哭声带有一些法术层面的精神冲击，大概是稀有龙以生俱来的能力……至于为什么哭，”喻文州思考了一下，“这算小孩子的天性？你没养过小孩？”
　　“废话，你看我这个年纪像是有孩子的样子吗？”
　　“不像，你这脾气没人会愿意嫁给你的。”
　　“滚，我这么帅也是有大把妹子追的好吗！”
　　“呵？妹子？”喻文州不屑一顾，“妹子会喜欢话痨？”
　　“诶我给你的印象只有话痨而已？不懂我的帅，是你的品味不行。”
　　“你倒是说说看你还有什么优点？”
　　“比如长得帅啊，身手好啊，做饭很好吃——可惜你没机会体会到，而且我还很温柔很贴心啊——当然不是对你；你别说妹子，就算汉子也很多喜欢我的，每年情人节本少都要收一堆情书伤透脑筋……”
　　“哒！”小龙似乎听明白了父辈们的谈话，挥着小爪子咯咯咯地笑开了花。
　　“你看，连他都不信你。”喻文州笑道。
　　“嘿，”黄少天伸手捏小龙的脸，“你这小坏蛋，”他说，“你让我头疼你还笑我，看我一会不好好收拾收拾你……哎呦！你居然敢咬我！” 他从小龙口里猛缩回手。
　　“哒！”小龙无辜地看他。
　　“我去我去我去你这小混球这么厉害还敢蹬鼻子上脸了！看我的剑剑剑剑……”黄少天玩闹心起，用手指在小龙脑门上戳戳点点。
　　“Apa，哒！哒！”小龙滴溜溜的大眼睛被黄少天的手指吸引，伸出小爪子胡乱挥舞，企图抓住黄少天的手指头，“哒！噗哒！”
　　黄少天自然不会被小动物抓住，手指左右摇晃逗弄着小龙，看他在喻文州怀里翻来翻去。金色皮肤的背上露出一对小小的尖角，看起来像是翅膀。黄少天又用手指去勾，弄得小龙痒痒，咯咯哒哒地笑起来。
　　“你别闹，又弄哭了怎么办。”喻文州制止黄少天。
　　“嘿嘿我逗逗他而已……”黄少天这才住手，转而拍了拍小龙的脑袋。
　　“哒哒哒！”小龙抱住了黄少天的手指，开心得又叫起来。
　　“啊对了对了，你昨晚有什么想谈的……”黄少天突然想起昨晚的议题，转头看向喻文州——这才觉得，哪里不对。
　　“你……咦咦咦奇怪……”他又愣着看了喻文州两秒，简直要跳起来，“你的头发！你你你头发剪了！”
　　“嗯？你注意到了啊。”喻文州摸了摸还湿着的发尾，“天气热，这样比较清爽。”
　　什么呀，分明是很在意被叫做妈吧！黄少天在心里吐槽。但喻文州温柔无害的笑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敢说出口就杀了你”，他这个话痨硬是把刚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哎，其实呢……这家伙长发比较好看，不过短发也不错啦。黄少天偷偷观察着喻文州，在心里咕咕叨叨。
　　“嗯？你想说什么？”喻文州的笑容更深刻了。
　　“咳，没有没有，”黄少天咳嗽一声掩饰了内心的纠葛，转了个话题，“来说说昨天的议题吧。其实也没什么好讨论的，小龙归你，我带走龙蛋壳，出了这个门我们就此别过，互不相欠。”
　　“你弄错了，”喻文州语气平静，“我觉得我要给你好好上一课。”他把小龙放回床上，走到龙蛋壳碎片堆前拾起一片，指尖轻轻敲打蛋壳面，发出咔嗒咔嗒的脆响。
　　“这个蛋壳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早上我仔细研究过，蛋壳表面上的金只有很薄的一层。你不觉得按照这个龙蛋的尺寸，和等体积的真金相比，重量差距非常大吗？那是因为黄金龙的蛋壳比一般的龙蜥蛋要厚重，”他把蛋壳的侧面展示给黄少天看，指着中间黑色的夹层说，“还含很高比例的铁和铅，昨天你感受到的重量基本来自这里。”
　　“诶！什么什么什么！你骗人的吧！”黄少天目瞪口呆。
　　“另外我认为，”喻文州放下蛋壳继续说，“既然我们被小龙当做父母，这对龙的生长一定具有特殊的意义，我不希望小龙的成长因为失去你这个父亲而出现什么差错。”
　　“哈？你几个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能离开。”
　　“靠，你还能拦着我不成？告诉你，我黄少天风里来雨里去什么场面没见过，就凭你，我还真不放在眼里。”
　　“我愿尽力一试。”
　　“你这意思是想再打一架？喻文州你挺自信啊，虽然我因为某些原因没有顺手的武器，但是打架我是一定奉陪到底的！来战来战来战。”黄少天摩拳擦掌。
　　喻文州丝毫没理会黄少天的挑衅，他只是轻轻念咒，黄少天脚上已经淡得快看不见的金色脚镣突然醒转，金光大作，咒文收紧，直接把黄少天的脚捆了个结实。
　　“我靠！”黄少天被绊倒在地，动弹不得，“卑鄙小人，你这是犯规！”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喻文州过来蹲下，在黄少天的耳边说，“交易就要你情我愿，我会付给你报酬的。”
　　“什么意思？”
　　“你不是佣兵剑客吗？我想雇你，”喻文州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笔记本写了起来，“每个月我会给你固定的工资，你想一次性付笔定金也行，价钱由你开。并且我不限制你的任何自由，你可以当佣兵继续接其他的悬赏赚钱，去哪都行，条件只有在龙成长到可以放归自然前，带着我和龙。”他把写好的条款给黄少天看，上面是雇佣契约书和他的签名，“并且，你接的工作，我会帮忙，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他拿着纸条在黄少天面前晃了晃，然后把黄少天扶了起来，把笔和纸条放进黄少天的手里。“我相信你会判断，只要达成契约，我便不限制你的自由，”喻文州说，“只要你签了字，我就把你的脚铐解除。”
　　黄少天脑子开窍了。
　　这是个非常诱人的条件。由于法术学习枯燥艰深，成熟的术士是这年头的稀缺资源，整个帝国加起来不会超过百人，大部分还都在神殿或是皇家任职。像喻文州这样肯放下身段来当古生物学者飘泊在外的，全国上下恐怕不到十个。
　　他的实力很强，如果带上他，我岂不是如虎添翼？黄少天心里一盘算，这笔交易确实划算，时间不多了，他急需钱，能多一点是一点。于是他说：“价格让我开？我可是很贵的，你有钱？”
　　“我有固定的稿费收入，还有一笔存款，可以都给你，付不起的我可以打欠条，”喻文州说着，踱回床边，捏紧了小龙的爪子，小龙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佣兵或者悬赏也算我一份力，我的工资也归你，钱对我来说并无用处，我要的是你的人。”他的语气笃定执着，丝毫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后面这句话听起来还有些不太一样的意思，黄少天脸霎时红了，但对着喻文州真诚的眼神，又觉得他不像开玩笑，才把自己的心收了回来。
　　“成交成交，败给你了。”黄少天举双手投降。他在喻文州的眼神里看出一种把自己逼上绝路的就义精神，他觉得自己一定说不过面前这个人。他觉得很奇怪，不就养个龙，至于吗？虽然这小生物是很可爱啦，但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这份上？
　　喻文州给他看的纸条，用的是术士独特的魔法签名字体，带有一定魔法力量的契约，一旦反悔会对术者本身造成伤害。这张纸条，只要黄少天在上面也签了字，喻文州就必须无条件满足上面写的所有条款——这简直就是卖身契。所以黄少天问道：“你这个条件太优渥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喻文州沉默了一会，道：“彼此彼此吧。你是不是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包括你缺钱的原因，还有你提到过的——冰雨？”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黄少天拍手大笑，“你这个人真的太好玩了！那么我们彼此都有一个秘密，算是扯平啦！”他唰唰两笔在纸条上签上自己的大名，纸条上的字迹亮起来，变成了暗色的墨迹——魔法契约即刻生效。
　　喻文州满意地点点头，念了个小咒语，黄少天脚上的锁链消失了。
　　“这样轻松，”黄少天活动活动筋骨，“话说你都不怕我中途反悔拿了你的钱就跑？像我这样身手敏捷的高级剑客，跑起来跟风一样，你上哪儿抓去？”
　　“你不是那种人，”喻文州表情缓和，“你个聪明人，也有分寸，我相信你。”
　　“Apa!哒噗!”小龙适时地叫了起来，“Apa,Apa！”他的一双小肉爪冲着黄少天摇摆。
　　“不错，我喜欢这样开诚布公，就冲你的信任，我会当个好老爸。”黄少天走到床边，“其实我也喜欢这小东西，要和他分开是有点舍不得，这样一举两得，喻文州你也算个不坏的旅伴，宝贝儿，你说是吧？”他微微弯腰，伸出自己的双手，和小龙轻轻击掌。
　　“哒！哒！”小龙开心得直叫。
　　喻文州又把小龙抱在怀里：“收拾一下，准备出门了。”
　　“哒——噗——”小龙突然长叫一声，双眼闭起，露出了满意安定的表情。
　　“我去，这什么味？”黄少天捏起鼻子。
　　喻文州感觉到手里一阵湿黏。想到怀中这个软绵绵的小生物正在做的事情，他脸都绿了。他一声不吭抱着龙走进了厕所，“嘭”地关上门。
　　厕所里传出哗啦啦的流水声，又有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还有“哒、啦、哒！”之类完全意义不明的欢快呼喊，不一会儿，喻文州换了身衣服抱着小龙出来了。
　　“文州，你还好吧？”黄少天特意省略了姓氏以示关心，“不就是野生动物一泡【哔】嘛，你是个生物学家不是应该早就习惯了各种生物的【哔】。别说你了我这几天在曼达拉雨林里也踩到过各种各样奇葩动物的【哔】，一天一样，颜色各异还不带重复的【哔】和【哔】。不是我说你，你现在都是孩子的【哔】了，还在意这点小事情干嘛？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给小混蛋擦【哔】【哔】【哔】……”
　　黄少天的语速极快，情绪激动时语调还会不自觉地上扬，在喻文州听来甚至还带上了关键词消音效果。喻文州的脸色阴云弥漫，他决定在购物清单里添加上一副雷霆工业出品、质量有保证的耳塞。
　　“走，出门。”喻文州下命令。
　　“哎？这么急吗我还没说完呢……等等等你先告诉我出门买啥？”
　　“婴儿用品。”喻文州踏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