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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惊-变 ...
次日卯时,天际灰蒙蒙地,铅灰色的云幕层叠绵延,倒是个沉沉的阴天。
未来得及舒减一夜缠绵的疲倦,邢秉懿就随着康王来到生母韦婉容的寝宫龙德宫。
韦婉容正与徽宗说笑,云鬓之上数只纯金的金雀步摇沉沉下坠,宛如芙蓉的面庞绽得艳丽,眸中含着无尽的媚态。见二人来了,忙理了理华裳正坐,笑容依旧恬淡。
赵构和邢秉懿一同跪下:“儿臣拜见父皇母妃,父皇龙体康健,母后富贵金安。”
宋徽宗看着二人,温和的笑意不失皇帝的威严:“快免礼平身。”
赵构起身站在一旁,有宫女端着两盏茶自内殿转出。
邢秉懿柔婉地上前,端起一盏茶,那茶盏上绘有赤焰金龙,逼真得即将腾跃而出。她缓缓行至宋徽宗面前跪下,双手奉茶举过头顶:“儿臣请父皇用茶。”
宋徽宗轻轻点头,接过茶盏抿上一口。接着递到宫女的手中,目光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让一旁赵构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邢秉懿立刻把得意欣喜的神色掐去,来到韦婉容的面前跪下:“儿臣请母妃用茶。”
邢秉懿跪下之后才渐渐发觉,这盏茶的温度竟比刚刚的那一盏高出不少。
韦婉容的笑容深不可测,只轻轻地打理着耳边垂下的玉露点缀的银流苏,也不去接过,只由得邢秉懿举着茶盏垂首凝眉。
赵构手中捏了一把汗,却是知晓母妃的脾气,也不敢言说,只站在一旁暗暗担心。
邢秉懿的双手被茶盏的温度烫得渐渐失去知觉,那种灼热使她的纤白的手指变得通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压着牙稳稳定住不敢妄动。
片刻之后,韦婉容将耳边的流苏理好,轻轻一顺。方满意地接过茶盏,送至嘴前还未喝下。只听邢秉懿恭顺得道:“茶水微烫,母妃当心。”
韦婉容杏目一扫,见邢秉懿站在身前依旧垂首不言,行礼如仪,才真正满意:“都不必拘着礼了,坐吧。”
赵构这才长舒一口气,与邢秉懿对望时,两人俱是会心一笑。
宋徽宗开口,语气中含着深深的担忧:“近来金人屡屡犯我大宋疆界,今日早朝国相蔡京等人向朕保荐二品大将军邢博岩,言其多番攘外建功。朕便钦封他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领兵五万即刻前往燕山府对抗金兵,望他能勒石记功早日凯旋。”
邢秉懿忙恭顺地下拜:“父亲能得陛下赏识,乃父亲的荣幸。儿臣在此谢过父皇。”
邢秉懿正欲起身,忽而问道:“儿臣敢问陛下,七品宣节校尉吴玠是否在出战之列?”
汴京城的郊外,几里烟草荒蔽了长亭。云幕低垂,更压抑着人心头的难舍难分。
邢秉慧独立在长亭股股的风中,望着鬃马上吴玠远去的背影暗自伤神,碍于父亲在场,她不能上前送他离去。这一去,不知何日才是归期,她坚信,吴玠一定能大胜归来,风风光光地娶她进门。
但,在此之前,秋风凋敝秋渐凉都只能有她一人承受了。
长姊出嫁,恋人出征。邢秉慧心里愈发难过,却也无人倾诉。望着逶迤远去的一列兵士,口中悲哀地喃喃道:“何日是规程?长亭更短亭——”
侍女秋姗忙扶住:“小姐,老爷和吴将军都走远了。这外头风大,咱们回去吧。”
刚走出没几步,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住了。
来时黄土路两旁堆叠的草垛上,交枕横卧满了衣衫褴褛的乞丐。个个都是面灰如土,饥肠辘辘的模样。
秋姗不觉吃惊:“想是来时正是午时,这些人……都找吃的去了。如今全都回来了……”
穹庐之下,云霭片片堆积,逐渐加厚,又低下来几分。
邢秉慧心里不觉害怕,走在两绺人中间,四周所有的眼睛都在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她们,邢秉慧顿时心中一凛,加快了脚步。
两旁的流民里,每一个人的眼里都是饱受风霜饥馑的凄哀,每一个人脸上都是久经流亡的痛苦。离散与颠沛的命运造就了这些人,却没有任何能力去养活他们。
或说,是朝廷造就了这些人又弃他们如草芥。
恍然间,邢秉慧看到人群中一个低低矮矮的小女孩,脸上同样是经年厚积的污垢,同样是因为温饱不足过分瘦削矮小的身形。但是,她在邢秉慧看她的那一刹,露出了生命最本真淳朴的笑容。
邢秉慧心里欣慰不少,忙拿出身上仅有的一点钱财。秋姗把那袋铜钱递到小女孩身旁那个面容凹削看似是她娘的妇人手中。
女孩没有启蒙,话还说不流利:“多谢……好……心、人。”
原来日子过得窘迫,满足便更容易得到。那一瞬,有别样的温暖洋溢在邢秉慧心中。
回到汴京城中,看到依旧熙熙攘攘繁华无尽的街道,邢秉慧唉声叹气:“我从小长在京中,竟不知,还有百姓过着这样苦的日子。”
秋姗露出了然的神色:“小姐心善,奴婢每逢年下回家时,路上到处都是流民,早就司空见惯了。若小姐见人就施舍,怕是整个邢府都不够呢。”
邢秉慧蔚然一笑,正要再开口时,只听得旁边茶摊上喝茶的一个大汉义愤填膺地道:“你们听说了吗,江南又有起义了!嗨哟——”
一语未了,四面的议论鼎沸起来。
“哟,这可怎么好!”
“我听说势头挺猛的,会不会打到汴京啊!”
那男子猛喝了一口茶,抿抿嘴继续道:“北边燕山府,我听说金人都快攻下来了。今晨皇上才派兵去,怕是难打赢啊——”
“这内乱不治,外患不平可怎么是好啊!”
“我看这大宋朝廷怕是要——撑不住了哟!”
语毕,一道皙白的闪电刺破长空,狰狞地撕碎这被墨色浸透的云幕,裂隙处落下一声惊雷。
邢秉慧脚下一软,秋姗急忙牢牢扶住:“小姐,要下雨了,怎么快些回去吧,别让夫人等急了。”
一时之间,山雨欲来。
邢秉懿还在韦婉容宫中,韦婉容抬首看了看帘外雨潇潇,雨声敲窗稀稀落落,更加衬出殿内的安静。
邢秉懿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也不知道韦婉容为何一直留她到现在。此刻,她只是静悄悄地上前去拿过韦婉容手中的绣样:“母妃快别绣了,当心伤着眼。”
韦婉容笑到:“世间常有风雨,关键在于,如何去归避风雨。”
邢秉懿屈身道:“儿臣谨记。”
韦婉容起身,目光变得幽远,她望着淅淅沥沥的雨,灿然一笑:“我稀里糊涂地得了皇上的宠爱,生下了康王。我这一生目标不多,唯一的一个就是把我儿推上皇位。”
邢秉懿屈膝礼道:“儿臣愿尽一己之力,辅佐夫君登上皇位。”
韦婉容转过身扶起她:“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人,你父亲在朝中颇有威望,自然是能襄助康王成就大业。只是……”
她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只是,朝中的肃王一党,才是手握实权,这对我们而言,实在不是好事。”
邢秉懿却笑道:“世间常有风雨,关键既在于归避风雨,也在于如何让别人曝身于风雨之中。”
韦婉容的笑意深了下去,竟比这暮霭云天的昏沉之色更加郁郁。
岁月翩然轻逝,自吴玠出征已经一旬有半了。
这一日,恰好是初一。晌午的秋阳虽然明媚,却已经带着深秋的寒意。风也尖利了不少,划过人脸留下生疼的涩意。
陈端已一身青白色的衣衫,来到那日买云锦的地方。不出所料,锦娘已经在这里了。他手中拿着这一次的回信,期待着这一次云锦上的诗文是否能对上自己的回信。
锦娘见是他,旋即眉开眼笑:“陈公子又来关照我的生意,老妇在此谢过了。”
不须翻找,那匹织着簪花小楷的云锦仍是旧时模样,诗文也正是陈端已预料中的九张机的第三张:“三张机,中心有朵耍花儿,娇红嫩绿春明媚。君需早折,一枝浓艳,莫待过芳菲。”
陈端已看着手中的信,确实是猜对了:“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他沉静地道:“这些锦缎我还是一并收了,劳烦将此物交给你们家小姐。”
花开正好君须折,鸳鸯也双宿双归,诗里的春情这样写,不知这是不是也是她心中的情?
锦娘见卖完了云锦,便收拾好当铺,拿着银钱和书信离去了。
她却没有看到,陈端已一直躲在暗处,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
他露出得意的笑容:“你家小姐不方便出门见客,那我只好自己上门了。”
一路上穿街走巷,陈端已都步步紧跟并且隐蔽妥善,锦娘丝毫没有查知他的行踪。
待行到露随街时,一众御林军的窃窃私语立刻牢牢地扼住了他的神经。
“邢家不是刚刚嫁了女儿吗?为什么……突然要咱们查封呢?”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做好差事要紧。”
陈端已登时一凛,顾不得在跟踪锦娘,忙向云从街的邢府跑去。
一路疾奔,来到邢府门前时,已经迟了。
邢府门前围满看热闹的百姓。
“邢家好好的,为什么要查封呢?”
“我听说是勾结金人,欲图不轨呢!”
“哎呀真是作孽,刚刚嫁了个女儿当王妃,怎么就能干出这种事。”
陈端已急忙凑上前去,只见重重围观者中,邢家上上下下白口人都被押着,叫苦不休。御林军进进出出,似乎是在搜查某种物证。
邢夫人吓得面色惨白,如同一张白缟毫无血色,捂着心口:“我们邢家行得正坐得直,定是那帮蛇鼠奸佞诬陷我们邢家——咳咳——”
那御林军头领也明显是收人支使:“是诬陷是清白,一搜便知。”
邢秉慧替邢夫人顺着气,同样是花容失色,焦急万分:“娘,你别急。没有做过就是没有,邪不胜正,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邢夫人咬牙切齿,仿佛是恨到极致:“枉我们邢家为陛下尽忠尽智,咳咳——反倒要遭受陷害,天理何公!”
正言语间,一御林军从府中拿出一封早已泛黄的书信:“禀告将军,在厢房的币礼中发现与金人来往的书信一封。”
那头领呵呵一笑:“哟,人赃并获,你们还有什么可抵赖的余地?”
邢秉慧自信清白,双眸因为惊讶和疑惑瞪得瞋圆:“什么书信,拿来让我看看!”
那头领笑吟吟地道:“在下可不能给你,你要是毁了证据,在下可就无法交差了!”
邢夫人一口气缓不过来,直直地晕厥过去。
“来人,把他们押入天牢,以谢皇恩。”
邢秉慧一边呼喊着邢夫人,脑海中猛地窜出几个画面——仲秋之前,朝中的大官们摩肩接踵地登门拜访,所有的币礼都堆在了厢房!
药引子原来早已下好,就看是什么时候想喝这碗药了。
陈端已来不及思量,回到吴玠的府中。忙遣人快马加鞭送信给吴玠,正思量如何解救邢秉慧时,家丁来报:前线战败,燕山府失。
陈端已觉得,这一切就像是数九寒天的冷水彻头浇下,使他浑身凝固无法动弹。
这背后有一张网,通过一双无形的手悄悄缩紧。
此时的垂拱殿中同样是剑拔弩张。
徽宗黑青的面颊上如同笼罩着层层阴云,挥之不去。
蔡京露出艰险的笑容,躬身请示:“陛下,骠骑大将军邢博岩私通金人,致使前线战败,燕京沦丧。当以叛国罪论处。微臣已将他的亲眷押入天牢,还请陛下圣裁。”
年轻有为的太宰张邦昌却道:“启奏陛下,臣认为此事颇有疑点,邢将军还未能归京受审。臣不日前接到邢将军的书信,信中说,战事不利是因为粮草不足……”
宋徽宗脸上的阴云稍稍散去,还没有明朗起来。童贯出列讥诮道:“禀陛下,微臣作为此次战事的粮草监运使,十万石粮草在大战之前就已经送到,绝无纰漏!只是,对待金人,张太宰素来都是主和派,今日居然帮着主战派的邢将军说话,不知是不是沆瀣一气欺瞒陛下呢?”
张邦昌微微一笑,似清风朗月怡然自得:“微臣身居朝堂之上,自然说的是公道话。”
蔡京露出奸猾的神色跪下:“罪臣邢博岩勾结金人其心可诛,当以叛国罪论处,请陛下将邢氏一族流放岭南,以谢天威浩荡。”
宋徽宗的眉头狂跳不已:“那……上个月刚刚成亲的康王妃,爱卿……打算怎么办?”
蔡京不以为意:“自然是贬为庶人,一同流放!”
童贯当即道:“臣附议!”
“臣附议国相之策。”
“臣附议!”
无数的附议之声在偌大的殿中久久回荡,敲击着徽宗的心。
独留不肯附议的张邦昌狠狠地扔下象笏,甩袖而去。
一切的风声鹤唳传到邢秉懿耳中时,她面如死灰,连拿住手中玉盏的力气都没有,任它掉落下去激起清越的回音,摔得粉碎。
春蝉忙道:“小姐!小姐!你不能有事啊……”
春蝉焦急地呼唤渐渐拉回她的理智:“父亲呢,父亲只要没被抓,就还有机会的!”
春蝉欲言又止终于说了出来:“奴婢听人说,是、是前线的吴将军已经……捉拿了老爷,往京中押呢!”
邢秉懿来不及思考,一队御林军就冲进了康王府,康王恰恰不在。那头领就直接奔到邢秉懿面前:“陛下有旨,康王妃邢秉懿着贬为庶人,一同流放岭南。”
一声袅袅莺啼直入人耳:“且慢!”
又有太监高喊道:“韦婉容到——”
韦婉容面色毫无波澜,明媚的笑容看不出任何的惊慌,她来到邢秉懿身前拉起她的手:“前日里,康王妃同本宫说,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事发突然,本宫还未曾向皇上贺喜,竟然就出了这样的岔子!”
话音一落,她就转首望着邢秉懿,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按了一下:“好孩子,这么大的喜事难为你藏着掖着,要是皇孙有了闪失,可怎么向皇上交代呢。”
言毕,她的眼中荡漾出一番坚定与信任,邢秉懿被这股力量惊醒过来,立刻扮出娇羞的模样:“儿臣还有感谢天恩浩荡,方才有了儿臣腹中的这个孩子。”
那领头的并不相信:“有孕一个月?娘娘你莫不是弄错了——”
韦婉容的笑意阴透下去:“有没有身孕自然是即刻入宫,请最好的太医给康王妃号号脉不就知晓了。”
她特意在“最好”两个字上拖出长长的尾音,邢秉懿当即明白:“儿臣谨遵母妃旨意。”
韦婉容冷目一扫,见御林军还没有让路的意思,立刻喝道:“怎么!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违抗陛下的旨意?”
这一声威仪十足,御林军们迅速拜伏在地:“恭送韦婉容,康王妃。”
韦婉容拉过邢秉懿的手,轻轻地拍着:“有本宫在,别担心。”
看到邢秉懿眸子里平息下来的紧张与不安,韦婉容才扶着她登上了轿撵。
(本章完)
关于邢博岩的部分属于杜撰内容,历史上只有邢博岩的名字,没有他的生平。作者根据历史上对蔡京和童贯的记载,在尊重历史的原则上虚构了本章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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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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