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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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失重感之后，我睁开了眼睛。
四周是繁华喧嚣的京城商街，面前是气势恢宏的王府宅邸。
只见红砖绿瓦，高头院墙，迎面的匾额上镶嵌着四个大金字：平顺王府。
这是？
我这是在哪里？
我明明向阎王讨了一个重新回顾生前往事的机会，按理忘川应该把我送到我家门前才对，那这府邸该不会就是……
不会啊！我记得王府的砖瓦不是万年的大红配大绿，这牌匾上的金字也根本不是什么平顺，该是顺天才对。
也不对。顺天是我助皇帝二哥登基后，皇兄他特意赐给王府的封名，好像在此之前确实叫平顺。
那这颜色……
灰白的记忆在脑里晕开，我忽然想起爹娘在世时曾对我说过，王府为了庆贺小王爷出生特意被重新翻修了一遍。
敢情没动土前是这个样子的！
但不论怎么想，它应是我的家没错了。
按捺住最初的疑问，我飘进了大门。
王府里各种亭台楼阁、瓦院屋邸似乎都随着我的出生而换了一个新面貌，甚至连湖泊和假山都移了位置。我应景地记起自己小时很调皮，吃完午饭后特别喜欢去爬碧波湖旁边的假山。玩得确实开心，可身边至少有四五个家丁都阻挡不了我最后掉进湖里的命运。
由于和我熟知的王府相差甚远，我转了半天竟也没发现爹娘的身影，倒是将这旧王府的大体格局熟悉了个大概。
可今天这偌大的王府里大部分院落都是冷冷清清的，进去一看都没有人的寂静。
奇怪，人都去哪儿了？
正当我挠头百思不得其解时，一阵女人的挣扎声吸引了我的耳朵。循着声音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我便来到了府苑的内宅正房前。只见一大群的丫鬟端着热水盆拿着毛巾进进出出，一个身着绛紫色衣袍的中年男子在门前焦急地踱着步，脸上已起了一层虚汗。
显而易见，我家此时正在生小王爷，那孩子便是“我”。至于满脸着急的男子，就是我爹，老平顺王。
看到娘在里面苦命生我的场面，这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娘是一个只求平安是福的女子，从未过多奢求过什么，她只希望她的儿子健健康康地长大。而爹虽是先帝的子弟之一，可日子过得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我们一家能安好平实地生活在一起曾是我的最大愿望。
直到……
一阵小孩的哭声穿破了正房的天花板，传进了我的耳畔，拉回了我的心绪。
爹闻声而喜，见接生婆出来，忙抓住她的衣袖，说了一些我听不太清的话，便忙三迭四地跑了进去。
我没有跟着一起进去，只是凝神伫立半晌，缄默不言。
待我回过心神时，眼前的场景如幻影般匆匆变换，最后全部变成了我记忆里熟悉的模样。
正房里有很多人大大小小的谈话声，分辨其中的声音并不止爹娘二人。
抑制不住好奇心，我飘了进去。
“我”坐在铺着毯子的地面上，周围一圈放着笔、墨、纸、砚、书本、钱币、算盘等等物什，再外围一圈站着爹娘和一众丫鬟仆人。他们皆凝神注视着我的举动，时不时地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几句。
原来是抓周啊！
我倒真不记得小时还进行过这样的活动。
自己那时到底抓的什么来着？
身边的娘由于怀孕产子身体尚有些臃肿，她用力把身子往爹那边挤了挤，嘴凑到爹耳边问道：“王爷你说，刚满周岁的昱儿会选何物呢？我听很多人讲这么大的小儿抓周，抓住的东西预示孩子将来的前途最是灵验。”
只见爹皱了皱眉头，沉默不语。
不知道老爹蹙眉是对地上的“我”环顾四周犹豫不决态度的不满，还是纯粹因为娘挤得他胸闷。
我转头俯身望向小小的“我”。他顶着一双专属孩子的清澈眼眸，不停地打量周围的环境。他的视野里不止有那些抓周的物品，还有站在他身边的大人。
虽然他就是我，可面对他时，我仍然有种“别人家小孩”的陌生感。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眼睛看了一圈又一圈，瞳仁忽然在某一方位定住并射出了兴奋的光芒。
只见他缓慢地抬头，目光与我在空中怔怔地相对。
随即朝我微微一笑。
……
他能看得到我？
这是我被他盯视的瞬间想法。
不得不说，我们俩实现了跨越时空的目光对话。
这是我和他对视的其次想法。
发生了什么？
展现在爹娘面前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他们的小儿子木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突然视线变得兴奋灼热，那模样简直就像老狼发现了待宰的羊羔，他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并朝那一方向慢慢爬去……
小恒昱高兴地向我爬来，可我却如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呆立不动。
此刻大脑都被他灼灼的眼神燻得着了火，而且火势渐旺。
爹娘虽是疑惑不解，可他们见起了兴趣的儿子徐徐爬向其中的一件物事，只当是抓出了结果倒也没阻拦。
我本以为他会爬到我脚边，可中途的他却被一件东西挡住了。
那是一把崭新的折扇。
他拿起折扇，本想继续完成他的“奔途”，下一刻却被爹抱了起来。
我原本就站在爹的旁边，爹一抱起他，他的脸猛然间和我的距离不足二寸。
他那胖乎乎的两只小手争相向我扑来，穿透灵体的我，最后只抓得一片虚空。
侧首望向爹，他的表情有些严肃，但更多的是疑惑。
他的手中正拿着展开的扇面，扇面上空无一物。
“我明明并没有将这把折扇放进抓周里，怎么此刻竟出现在这里？是你们谁擅自放进去的？”
丫鬟仆人们跪倒一片，皆是惊恐地低头不语。
爹的声音又严厉了几分，“我再问一遍，是谁放进去的？”
许是声音的威力，几个胆小怕事的丫鬟开始垂首啜泣。
娘见情形不对，连忙跳出来打圆场：“老爷，你就不要指责他们了。许是哪个仆人一时手脚粗笨地将折扇混了进去。这抓周有两次，把它拿出来，让儿子重新选一次不就好了？”
爹的面容稍稍和缓了几丝，转手将“我”轻轻地放回地面上。
我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离开了爹娘的身边。
既然他看得见我，我便定不能站在方才的位置。若他再次向我奔来，中间没有折扇阻碍他，那这间屋子有常人看不到东西的事情就会被发现。
凡人都知道婴孩的眼睛能看见世间的污秽，若被他们知晓此事，再请个道士作法，我不就遭殃了？
我试着在众人的四周荡了几圈，结果发现不论我站在哪儿，他的眼睛盯死了我，大有我去哪儿他爬去哪儿的气势。
感觉自己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大麻花，我的脚最终停在了抓周的物什边，踱起了步子。
爹娘希望他前程似锦的心愿，我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倘若他能抓个有意义的东西，他们也安心一点。
要不，我来替他做决定？
方才爹手里拿着的空白折扇让我不知为何想起了我初遇夜笙时他随手遗落的扇子。
那把玉扇，扇身上拴着翠色玉佩和绿色流苏，扇面上是素色飞扬的白色梨花。
笔。
我站在墨色毛笔前，目光沉静似水。
他如意向我爬来，握住了他的笔。
那一刻，错觉般，笑容略显苦涩，不知是他，还是我。
他握笔的同时，我飘出了门，头也不回。
我想夜笙，很想很想。
景色再次变幻，我驻了足，等着阎王给我准备好的下一幕场景。
有时觉得此番回凡间，虽是回顾一生，却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
往事如过往云烟，了无痕迹，难得我一凡人想的如此通透，那阎王他老人家为何仍要让我重新经历一遍那些苦痛与悲伤呢？
画布中的山水定格，我看了看四周的盛世繁华。
人声鼎沸，小摊店面的吆喝声不断，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这样的街间商业，正是我二哥凌煜想要的。
“喂，你们别跟着我，让我一人痛快地逛逛街，好不好？”我闻声转头，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锦衣绣服的男孩，眉眼初渐清秀，颇有我的风范了。
记忆在我的脑间荡开，大概在我六岁时，爹便准许我在家里仆人的看护下独自一人上街玩耍了。
那年，也正是我记事起第一次被街头的混混绑架的时候。
等会儿……该不会……
小男孩巧妙地利用商业街的曲折地形和川流不息的人群，甩掉了跟在他身后的家丁，正在那里自鸣得意。
我苦笑了几下，接下来就要见证“我”被绑架的壮观场面了。
熊孩子站在面点店前，招呼着一个小二。只见他拿出几个铜板递给小二，小二反手递给他几个豆包。
虽说我是小王爷，但从小老爹告诫我人要吃五谷杂粮，即便是家里供得起日日的燕窝鱼翅的条件。
思绪至此，我不禁又瞧了瞧大口大口吃豆包的“我”。
把普通豆包吃得如此香的王爷，恐怕我是第一个。
我转身环顾周围的人群，如果记忆没出错，应是一伙混混突然从街角一个偏僻小胡同里冒出来将我绑走的。
可现在别说混混，就连乞丐也没一个。
不对，有一个。
一眼没注意，“我”的身边便凭空冒出来一个貌不惊人的小乞丐。
他正闪着极其渴望的眼神看着“我”的豆包。
“哥哥，我也想吃。”他可怜兮兮地央求道。
我仔细地观察他，越瞅越感觉和记忆里的一人很像。
他有点像我的夜笙。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