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灵》知乐斋主

3、第三回 力战

　　当时我的脑子里迅速反应出了两个念头，一个是这支敌兵应该数量并不太多，一个是这绝对是一支精兵。因为我的营帐离穆星的营帐并不算太远，以我刚才飞奔的速度一个来回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然而可怕的是敌军竟然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做到了从远眺清晰可见到完全淹没踪影，其行军速度之快不得不令人惊愕。果然，此时我的耳朵边便传来了比刚刚又大出许多倍的喧嚣声，其中夹杂着大量铁器撞击的声音和马的嘶鸣声以及战士的惊慌的喊叫声。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想必那只奇袭的敌军，已经快要攻破我们的营寨、甚至说，已经攻破了我们的营寨。
　　我迅速冲进营帐，取出兵器紧握在手中，但由于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大部分士兵都没有准备，所以此时我们的营帐周围是早已乱成了一片，长官都不见了踪影。没有上头的命令和指挥，我们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营帐前焦虑又茫然地徘徊，直到有的百夫长反应过来，陆陆续续开始在混乱中匆忙地整顿手下的兵士，我们营帐周围的将士们才终于有了点迎敌备战的样子。可我们的卒长始终不见来，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们正心急如焚间，突然发觉前方响起了愈来愈近的雄健的马蹄声，紧接着我们面前不远处尘土飞扬而起，正朝我们的方向迎面滚滚扑来，我们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手中的兵器也不自觉地握得死紧。可正当这时，一阵高昂的马啼声响彻半空，我们全部被这惊怒般的巨大嘶鸣声震得心惊胆战。我们看到了尘土飞扬中高高扬起的马啼，然而在沙尘弥漫中来人的样貌我们却看不分明。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还没等我们完全反应过来，就听到了一声浑厚有力的呼喊：“东寨已破，快火速支援西寨。”我们一听，心都一下子沉了下来。我们此次分东西两寨扎营，敌军从北面攻过来，看样子是分成两路袭击我们。东寨扎建得很牢固，又有精兵把守，怎么竟然这样快就被攻破了？可这个时候哪有心思想那么多，我当时只感到气血上涌，恨不得马上就转移到西寨寨口，耳边的战斗声音似乎也一下子大了起来，我甚至清楚地听见了刀剑穿过□□的撕拉摩擦声，战友们痛苦的嚎叫声此刻也仿佛就响在我的耳边般清晰。我再也无法冷静，跟着身边源源不断流向西寨口的队伍向敌人火速冲去。来到寨口，映入我眼中的是，寨口此时已经处于半被攻破的状态了，敌我两方在寨口混战在一起，成胶着之势，敌军无法快速攻破，而我军也防守艰难，进退维艰。我此时气喘吁吁，却片刻不想休息，一鼓作气，便冲入奋战的士兵中。
　　战场上最惊险最残酷的就是近身肉搏，然而事已至此，既然别无退路，就只能狭路相逢勇者胜了。还好我平时训练也算认真，没怎么偷过懒，身上好歹有那么两下子。我借着被偷袭的愤怒和作战的胆气，迅速流利地挥出兵刃，左拦右砍，霎时间周围竟然被我杀出了一块相对空阔的地方。不过过程中为了防止误伤我的战友，我挥剑猛烈之余还格外留意幅度和范围，因为近身肉搏战我们和敌人都缠在一起，相互之间都离得很近，如果不加注意，极容易误伤自己人。此时战斗正酣，我右手持刀，左手呈防御状，微微弓身，精神高度紧绷，虎视周遭的敌兵。刚才我连续砍杀了大概有四五个敌兵，此时却发现自己刚才爆发出的力量过大，现在感到了力量的匮乏，但我知道自己必须力战，哪怕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然而周遭的敌兵被我刚才的阵势震住了，有那么一小下短暂的怔忪，我借此可以稍稍喘息，然而我却丝毫不敢放松，紧紧地将目光盯在那两三个围在我旁边的敌兵身上。我心里砰砰直跳，刚才凭借着那么一股子气，发挥出了超长的英勇，然而此刻我却有即将战亡于这几个敌兵手下的不祥预感。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瞬之间，突然之间，一股劲风迎面扑来，我眼前所能捕捉到的只是一团模糊的身影，我一下子意识到了敌人的进攻，条件反射地双手举刀挡格，兵器相接的一瞬间我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冲进我体内，震得我虎口发麻。我心想要遭，此时正被逼着身体向后弯曲，眼睁睁的看着那敌兵的兵刃离我的脸只不到一寸的距离，然而我却没有办法扭转局势，而更糟糕的是此时我的腰腿间感觉一凉，紧接着就传来了一阵剧痛，我微微调整眼光，余光瞥见有一把利刃插进了我的腰腿处，此时我的内心陷入了一种绝望，我觉得在这种围攻下我必死无疑了。然而突然之间，我的身上一轻，我因着刚才的姿势本已呈失重状态，此时上方力量一撤，我马上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后背和后脑处传来急剧的钝痛感，震得我头昏眼花，晕眩恶心。我用双手包住头，并不断抚揉，那种剧烈的不适感才得以稍稍缓解。我下意识的抬起头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眼前却充血一片漆黑，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带着强烈喘息的、重而急的话：“你千万小心”，我马上听出那是穆星的声音，看来刚才是他救了我。我逼迫自己站起来，然而又是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我扶住胸口闭眼原地站立了一小会儿，此时我才注意到耳边传来的急促喧乱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我一下子就感觉出了不对，这声音和之前的交战声明显起了变化。我此时内心十分焦灼，于是赶紧勉强睁开眼睛，刚开始我眼中的画面是模糊的，几个眨眼的功夫开始逐渐恢复清晰。而我此时所看到的，令我实在惊讶万分。
　　原来此时此刻战场的形势发生了巨变，本来胶着在一起的两方力量转变成了敌方溃逃我方追杀的局面。我转而心中大喜，此时也顾不得疼痛，一狠心便拔出了刚刚射入我腰股处的箭矢，庆幸有铠甲的保护，箭矢没射入的太深。我匆忙从铠甲里的内衣下摆处撕下布条，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便使劲追随我的战友们去追杀敌人。也许是心情太亢奋，伤也并不重，我竟感觉不到疼，以和平时差不多一样的速度向前奔跑冲杀。过程中一直有落单的、三俩成群的敌兵被我们擒获，我能够强烈地体验到内心的激动，也似乎能够清晰感受到战友们的越战越勇。我偶然间回头，看到我军浩浩荡荡的人马源源不断从后方涌出，而前方的敌兵几乎沦落到了丢兵弃甲的地步，心中真是说不出的痛快和意气风发。耳边也不时传来我军将士们兴奋地欢呼声：
　　“杀啊，让那些鼠辈尝尝什么叫自作自受。”
　　“兄弟们上啊，辰国这些无耻之徒偷袭不成反而让我们收拾得满地找牙，痛快啊，哈哈。”
　　然而很快，当我们追赶敌军到了一个叫凌河口的地方，我便知道，是我们把这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凌河口本是一处峡谷，两岸山势巍峨，林木茂密；下有急湍清流，伴山而生。然而也许是此地气候变化，常年少雨的缘故，这峡谷如今已经滴水不剩，只暴露出坎坷参差、怪石嶙峋的地下河床。虽然我并不怎么懂兵法，但也可以推断出此地地形极适合伏兵，而不知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我竟感觉到我们这边的将士们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我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一想到有可能是中了埋伏，心里就慌得要命，想要尽快退出山谷。可就在此时，山谷内突然响起铺天盖地的巨大的喧叫声，把我们震得一个激灵。我心想不妙，果然一眨眼的功夫，凌河口两岸丛林茂密的山崖上就出现了无数敌兵，无数只箭羽正虎视眈眈地瞄准我们，好像弓箭手们一撒手，就可以将我们全都射成蜂窝。我听到我和身边的战友们都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没等我们再反应一下，成千上万的箭矢就聚集成箭羽将我们紧紧困住，我下意识的用手中的剑去拦挡那些箭。然而箭羽一波接一波的向我们展开攻击，不给我们片刻喘息，我拼命用剑护体，然而耳边却连绵不断地响起箭矢射进皮肉的声音和战友们痛苦的叫喊声，我的心越来越绝望，然而手中的动作却本能的丝毫不松懈，我一边挥剑一边慢慢向后退去，想要找机会离开凌河口，然而敌军这次果然是筹谋完备，当我和我的一些还能行动的战友勉强移步向谷口退去时，我却听到了比刚才更加凄厉的叫喊声和重物落地的闷响声。我用余光一撇，顿时心凉透了。敌军果然要让我们在这里全军覆没，所以刚才他们一直用箭羽让我们都成为亡兵伤病，然后在这个时候再给我们致命的一击！
　　眼下，敌军正将他们事先采集好的巨石往山下投放，那巨石个个足有半人高，且都较为滚圆，从山坡上滚下来，力量非常大，而因为山谷狭窄，我们又无处可逃，所以一个巨石就可以撞死、压死我们好几个兵，何况我们还大都受了伤！此时箭石齐下，我的耳边不断传来战友们的惨叫声，而我的胳膊上也中了箭，但根本没有功夫去处理伤口。我狼狈地躲避着巨石和箭矢的攻击，想寻找到一个可以隐蔽藏身的地方，然而我目力所及，除了遍地都是战友们的尸体，根本就没有那种可以藏身作掩护的地方，我们全都被一览无余地暴露在峡谷中。我感到我们现在已经成为了敌人的盘中之餐，而敌人却仍旧在享受屠戮我们的快乐。我们的兵越来越少，又迟迟不见援军，可见我们在起初战胜的鼓舞下几乎是倾兵追击辰国的敌人，可到此才发现是中了敌人的阴谋。也是，商辰两国连年战火不断，彼此相持不下，辰国哪那么容易就败了？我的内心此时充满了溃败和羞耻感，夹杂着受骗的愤怒、对敌人的憎恨以及对穆星的深深担忧。然而事实证明敌人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狠厉得多，除了困住我们然后使用滚石和弓箭居高临下击杀我们，他们在已然重创我们的基础上，又增兵进入山谷之中近距离的屠杀我们。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深深绝望，决心战死到最后一刻。然而就在此时，我的右脚似乎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我下意识地低头，心中不由大喜。原来不知是哪位盾牌手在后退的过程中将盾牌丢在了这里，正好可以为我所用。这盾牌属于较大的一种，质地坚硬，唯一的缺点就是对此时胳臂受伤的我来说有些重。然而危机时刻人总会爆发出惊人的能量，所以此时此刻我迅速地一手捡起盾牌护住头身，一手继续挥剑抵挡箭矢，试图慢慢地向谷口处靠近。敌人的进攻主要集中在山谷中途、士兵最密集的地方，我在盾牌的掩护下，渐渐地远离攻击中心。可当我就要到达谷口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事情真的可以不断地更加糟糕，自己的头脑真的太愚蠢，也是，敌人怎么会那么仁慈去留给我们逃生的机会。此刻谷口处，已经被敌军围得水泄不通，我们这边想要突围出去的弟兄们正在与庞大的敌人做最后的、徒劳无功的努力。此时我心中仅存的那么一点光亮彻底熄灭，我在心里冷笑，也好，我是一名士兵，我有责任保卫我的国家、我的故土、我的亲人。就这样死了，也确实没什么可惜的。而正当我横下心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时候，一场我意想不到的变故突然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