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灵》知乐斋主

12、第十二回 银杏

　　第十二回银杏
　　心里有了期待，时辰便难熬了起来。煎熬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我便脱了那乞丐的身体，以灵体去会那老树精。我还寻思那老树精会不会白天被这些年轻男女惹得乏了此时打起盹儿来，不料还没飞到那树跟前，就活活得被那老树精的突然开口吓了个半死——“哈哈，我说白天怎么总感觉附近有一个灵力很高的东西，原来就是阁下，哈哈哈”。那树精没想到如此老了竟然声音还会如此洪亮，我自认胆子不小，但做鬼以来这样被惊吓到，还是头一次。我心里不觉有些气恼，吓着我就算了，竟还把我叫做“东西”，这使我委实不快。然而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我今时既然有求于这棵老树精，原本拉下来的脸便不得不在到了那树精跟前时强行扯出了个笑。我落在那老树精对面，行了个礼道：“这位老灵家好，在下名叫原桑，深夜拜会真是打扰了。”我这厢礼数周全，彬彬有礼，那老树精便喜笑颜开地一边道着“无妨”一边给我回了礼，然而我眉头还是不禁一皱，做人时总是不喜那些嗓音大而刺耳的长舌妇们，如今做了鬼，竟也遇到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嗓门，弄得我很是无奈，不过面上倒是不能有丝毫显现，此时只能指望快问快答，我好早日逃了眼下之境。
　　我向那老树精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我的来意，那老树精听完后又一令我肝颤的仰头大笑，耐心待他向我作答，好在这老头够爽快，直言道“你小子可是找对人了”。我一听心中甚喜，连忙道：“那就劳烦老灵家开金口相告，在下一定感激不尽，来日必有重谢！”那老树精掳了掳胡须笑眯眯地却道：“我可是开不了这口，谢就不必了”我一听很是不解，这老头怎么说话前后矛盾，他到底是知不知道。那老树精大概见我有些急了，道：“年轻人嘛，这个做事不要着急。我既然说了你找对人了，你就真的这个找对人了，我这个为什么要骗你呢？你耐心听我讲才好，可这个不要太过着急啊，须知凡事嘛这个欲速则不达，还有一句话什么来着，啊，对对，那个子欲促之，反亦避之……不过也没关系，你这个先下还是年轻，以后嘛这个机会还是很多的，可以这个慢慢改……”我此时实在是哭笑不得，心里已冲那老树精翻了七百六十个白眼，没想到他不仅是个大嗓门，还是个大磨叽，我竟然之前还夸他爽快。再说了，他还说我是年轻人？论年龄，他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只是我可比他显得年轻多了；若论法力，我说不定还比他强些。我本就是个急性子，此时哪有那么多耐心，便赶紧打住他道：“那老灵家竟然这么说了，那就恳请您为在下指一条明路”，那老头讲得正酣，见我打断了他，略有些尴尬地咳了咳，道：“恩恩，那个，我嘛，你知道的，我也活了很久了。这个嘛，也是认识不少这个朋友的，我的那些朋友和我交情都不错，不是老身吹牛啊，以前只要我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这样嘛，我看你这个年轻人还是挺不错的，我嘛就可以这个拖我的朋友这个帮一下你。”我此时真是有一股把那老头按在树干上掐他脖子让他赶快说明白的欲望，然而又怕惹他不高兴，只能干笑着迎合他。那老头此时随手从身后撕下了一大块树皮，举到眼前端详了一阵，又手指下巴地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才道：“我这呢，就帮你写一封信，你呢，就把它这个这个给我的老朋友去智，他这个人嘛，是很好的，他和我的关系嘛也很好，他只要看到这封信，就这个这个一定会帮你的”说到后面，那老头还神情颇为自豪得意地冲我笑，我只好尴尬地勉强陪着笑，道：“那真是太感谢您了，您看您这信……”我看向了此时在他手中依然空白的木皮，又用眼神示意他，这老头顿了顿也反应了过来，笑道：“放心，放心，我这就帮你写”。我便笑着又一揖道：“那就劳烦长者了”。
　　我此时站在一旁看那老树精边思考边落笔，估计凭他的磨蹭劲儿，又要等上好一会儿，不料这次他倒利落，不一会儿就把信交给了我。我微微有些诧异，赶紧接过来看，好在这老树精还不算太不靠谱，上边的内容很简单明了，看来这老树精写字到是没毛病，就是说话太费劲。不过那上边写的人名我是真不知道，于是阅完我收起目光看向那老树精，用手指着那人的名字道：“这是谁”，那老头探头看了眼那树皮，笑着边捋胡须边道：“这是我的老友，是这江的河伯，叫去知”我一听顿时有些迷惑不过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要是这江还是从前的清水河，论规模等级是不会有专门的河伯的，但此一时非彼一时，当初的清水河早就扩展成了凤清江，所以现在有了河伯也是正常的。我不禁莞尔，这时又听那老树精道：“你只要拿着我这封信交给我那老友，他就一定会帮你的。不过我那朋友脾气不太好，你可要小心。”我一听赶紧言躬身谢道：“多谢长者好言相告，在下感激不尽。”，我此时内心颇为兴奋和期待，就想着赶快去找那河伯。刚要说话告辞，我却突然想起忘记问这老树精两件极重要的事，我便赶忙道：“在下多谢阁下相助，只是还有两个疑问。”我偷偷朝那老树精瞄去，见他并无不耐烦之意，便接着道：“还望长着为我解惑。”那老树精此时又用他那大嗓门哈哈笑了好几声，我也只好忍耐住，笑完他道：“但说无妨，老身一定这个知无不答。”我于是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措辞，道：“在下看长者身形灵气，想来修炼也不短了，如今您本身如此古老壮健，想必也有个千年以上了吧。而据我说知，这凤清江的河伯应该……”我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长者此时反应却很快，笑着摆手道：“罢了罢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担心老身的那位老友还不如老身在这里呆得长久，知道得多吧”说完，他便笑眯眯地看向我，我一时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人家热情相助，我却怀疑人家，终归是不大好。好在听他的语气也没有在意此事，我便做了个揖道：“在下愚钝，还望长点明”那老树精听了，嘿嘿笑了两声，手背在身后，开始在我面前边溜达边道：“你这个有疑问也这个是正常的，你不知道吧，我这位老友可是这个在这里待的时间比我这个长多了”我顿时有些不解，只听他接着道：“我这老友吧，这个他是从此处有水的时候开始，这个就已经有了灵气，这个形成了灵体了，这个至于我嘛，是这处水源这个成了河之后才这个被种在这里的。要论这个年龄和这个法力嘛，我可远比不上这个我这位老友的”，我此时又不解道：“从有水的时候就有了灵体？河伯难道不是九天神皇从天上派来看管河流的吗”这老树精此时有些不屑地一笑道：“这个嘛，大多数这个河伯都是这个像你说的”我此时更加好奇不解，见那老树精捋了捋胡须又有些语气得意地到“不过我这位老友，这个的确是有很大的福缘，首先是这个借了这的好风水，那个再则……”我正好奇听他往下说，不料他此时却住了口，又突然放低了音量道：“这本是这个机密，我这个感觉你小子这个还不错，就姑且这个和你说说吧”，虽然我心里因为他又叫我“小子”而略感不快，但很快就被巨大的好奇取代，连忙推了推他胳膊道：“老哥哥呦，您就别卖关子了，我保证不外传，您就快告诉我吧”那老树精一听假装咳了咳，又低头靠近我向我絮叨了半日，我终于明白，原来大约一万年前，九天神皇的小女儿——歆杭天女去外婆家探亲，正好路经此地。那时正值盛夏，酷热难忍，那歆杭天女便在凤清江——那时应该叫清水河——不对，应该还没叫清水河，反正就在这片水中洗了脚。九天神皇的女儿是何等的神尊，在这片小小的河沟里洗了次脚，确实是这小河沟以及附近生物的狗屎运。果然，那水沾了天女的灵气，竟慢慢一点点有了精魂，又经过数千年的凝聚修炼，终于形成了灵体——也就是如今的河伯。不过照这么说来，这凤清江还是清水河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河伯”，只是那时估计还没有修成人形。如今这河伯已成肉身，不知于当初混沌朦胧状态时的事情还知道多少。不过我看这老树精如此相信他，便心里也稍微有了点底。另外，我心里也感觉蛮有趣的，因为我总算知道，当初为啥我们清水河一带的庄稼就长得特别好，这可是我生前一直好奇而未知的。
　　我从心底里感谢这老树精，但因他太过啰嗦，也不想和他做过多纠缠，便行礼告别道：“阁下的恩德，在下感激不尽，在下这就按照您的叮嘱，去找那河伯老仙”。那老树精此时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挥了挥袖子道：“你且去吧，记得以后这个常来看看我，我这个不好跟凡人聊天，这个周围又没有这个能说得上话的鬼神，你要是这个没事儿的话，就这个陪陪我这个老头子”我心里虽不愿，但嘴上却也只能连连说好。我这厢最后朝那老树精一鞠躬，便转身飞走了。然而还没飞出几里，我就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一个问题，只好又调转身飞回到那老树精那里。老树精看我又飞了回来，离老远便兴奋地冲我喊道：“哎——，你这小子这么快就又回来了”，是不是想念老身啦！，此次回来就别走了，与我做个伴吧”我心里冲他吐着舌头，同时对于他这时的干脆不结巴而感到稀奇。我落在他身前，冲他一低头一抱拳，道：“刚才在下过于匆忙，还未请教长者名讳，他日也好寻访报恩”，其实我想留着这名字日后报恩不假，但也是为了等到见到河伯后赶快报上这老树精的名讳做引子，办起事来更加方便。我这边言毕，那老头嘿嘿笑了两声，道：“你小子，这个还是这个挺仁义的啊，老身不才，虚名这个离智二字”我一听，感觉是个好名字，微微一笑又谢了他一遍。不过我看那老头似乎还有拉着我再聊他一会儿的架势，就赶忙做了个揖，干脆利落地地转身，抛下他有些焦急地呼唤，向刚才的方向飞去。
　　我在路上又仔细品味了一遍这老树精的名字，觉得寓意很是好。我又想起那张树皮上的河伯的名字，一下子有些记不清了，便拿出那封信看了看。只见树皮左上角清清楚楚地写着：“去身”，不觉感叹道这两个老家伙都很是有学问，这名字起得很是深奥，心里顿时生出许多敬意来，然而转念一想这名字说不定是哪位尊灵贵神送他们的，而且我看离智那老树精确实不怎么高明，着刚刚生出的敬意也就跟着削减了几分。
　　我按照那离智的指示，飞行了大概两个时辰，终于到了那河伯的府邸处。我第一次正了八经的下水，本来还担心自己会不好适应，可没想到进去之后竟也没有什么不适感，反而被水包围的感觉很是滋润清爽。我来到府门前，想起之前出去作妖又躲回念障中的鬼灵跟我描述过大海龙宫的震撼景象，如今看来，眼前的建筑虽比不上什么东西南海的龙宫富丽堂皇，却也着实算得上是精致璀璨，很符合大江河伯的身份。只是门前竟无人把守很是奇怪，我想就算是个井里的小水仙，也会有个把虾兵蟹将守门的，而此时这堂堂凤清江的河伯大门前竟如此冷清，让我不禁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是府里出了什么事？这怀疑的心思一起，便马上戒备起来，慢慢向那宫殿走近。可还没等我走到跟前，大门内的庭院内这时竟然灵光大盛，随之又立刻灭去，我因为事出突然没有看清，想等着灵光再盛起时看个清楚。然而还没等到光芒重现，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像天雷一样的轰鸣，震得我脑中嗡嗡地响，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原先紧闭的宫门突然大开，一股巨大的气流扑面而来，眼前立刻充斥着被气流席卷着飞出来的许多零零散散乱七八糟的东西，耳边此时竟也充斥着喧闹之声。绕是我法力不低，但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个不留神，整个人被那气流一带，脚下一轻，也和那些物什一样，被推着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