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季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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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璟腰间拴了根绳，不细不粗一指宽。一方石块在她身后被长绳拖着，她每迈出一步那方石块就跟着前行一步。长绳绷得笔直，透明的汗珠累累的挂在鼻尖，她苍白的肌肤上终于孕育出一抹健康的血色。
绕樱园跑了七圈，期间不中断，她这般的年龄身份又居高，能坚持下来是很难能可贵的。
季玌屏退了尾随的众人，一眼就望见樱园里的两个异类。人未走到就先笑了：“樱园满园的樱花不赏，你们用它来训练？”
“圣上。”
季璟闻声停下了脚步，气温仿佛闷在蒸笼里的燥热，更多的汗珠在脸上冒出，一片冷静的清明浮现于眸色之上，区别开夏热，深邃至极。
“父皇。”
拥有同样眸色的季玌笑了笑：“怎么样，有没有得到莫凌的首肯？”
漆黑的杏眼平平的转向莫凌：“没有。”
莫凌低低头。
“噢，”季玌明知故问，“那你在干什么。”
“测试。”
“测什么。”
“耐力。”她认真的回答季玌的问题，简单明了，不多说一字一句。
季玌对莫凌玩笑道：“你说这孩子像谁。”沉静如深海的岩石，有时候一天听不到她说一句话，有时候语出惊人。
“累了你就歇会，莫凌他不会说你什么的，”季玌笑道，“正好我找他有点事儿，你可以先去五瓣亭等我们。”
五瓣亭就在樱园中，里面备好了瓜果和茶水。季璟在里面坐了一会儿，吹吹夏风，发了会儿呆。然后她的视野里就跳进一只兔子，白色的，很肥。
“谁家的。”
宫女说：“回公主，好像是今日进宫的某位大人的。”
季璟坐在石凳上保持托腮的姿势，那兔子就在斑驳的阳光间跳来跳去。
突然，它一个跳转，屁股和头掉了个方向。它看见了季璟，长而尖的耳朵动了动，连蹦了几下离开了五瓣亭前。
季璟追了出去。
“嘉泽公主——”
她小跑起来，两颊的风呼呼掠过，铺天盖地的樱色迤逦撞入季璟的眼眸。兔子的白在樱色中混淆，季璟加快了速度终是将它拦了下来。
兔子僵硬在原地，小鼻子嗅嗅季璟的鞋尖。它不动，季璟不动，一人一兔就在这漫天的樱花下大眼瞪小眼……
“你为什么不摸摸它。”
季璟一吓，环顾四周。
“在上面。”
转身，抬头。
那人背靠着树干摇扇扇风。
“它不是我的。”
“是我的，”他说，“你要不要摸摸它？”
季璟打量他几秒，在兔子面前蹲下。
“你若喜欢，这兔子就送你了。”
兔子在她手下半阖着眼：“我不要。”
“不要你追到这儿来？”他收了扇，抬腿翻身下树，“不要不好意思。”树下不见他的身影。
凭空消失？
季璟转了几圈。
忽然耳后清风徐来，微凉的气息扑在她的脸颊：“再说了，你的名字都是我取的。”
猛地回头，兔子在脚边专心致志的嚼草，一地的樱花好似被什么拖曳，地面上空出一道长长的青灰色的道路。
“公主！”
宫女们赶来，花容失色。
季璟默了默，若有所思。半晌，抱起兔子：“走吧。”
*
段岚笑看一眼藤条竹篮里的兔子：“你喜欢呐。”
季璟望着兔子，弧度极小的点了下头。
“这是顾朗送你的，他说和你初次见面不能空着手来。”
“你们，认识他。”
“嗯，”段岚把剥好的葡萄放进她的碗里，“他跟你父皇有些交情。”
“他说我的名字是他取的。”
“是啊，”段岚逗她，“你不喜欢吗。”
季璟不置可否。
“我觉得——特别的好听。”段岚捏捏她柔软的小脸。
*
季璟拜莫凌为师的消息不胫而走，每人对此的看法不一样。
季玌的态度是：“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的态度基本上就代表了众人的态度，他说好那就是好，没人脑子坏掉冲出来当靶子。
季璟问过他们这样一个问题：“有没有人可以在跳下树的瞬间消失，却在下一秒出现在你身后。”
他们的回答很统一：“你说的是顾朗吧。”
于是樱园成了季璟最常去的地方，每次去她都会带上雪球——那只顾朗赠她的大白兔。它被季璟养肥了不少，脑袋下一圈毛茸茸的“围脖”摸上去就像看上去那样蓬松柔软。在樱园的大部分时间里，季璟都会用手去磨蹭它的“围脖”静静的看着某棵树的某一根树枝发呆。其余小部分时间她都会坐在树上看书，《孙子兵法》、《战国策》、《鬼谷子》、《本经阴符七术》、《本草纲目》、《黄帝内经》……
她总是静静的，照顾她的学会“等”就好。
容昭仪嘲讽她：“跟她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这话是她在映辉宫关起门来说的，中间经历了什么莫名的就传到了季璟这里。季璟派人着手调查，根据走漏风声这一线索顺藤摸瓜，摸出了德妃这一幕后黑手。
德妃是谁，有什么样的势力季璟一清二楚。
她按兵不动，容昭仪担忧不已。
她遇上季璟，距离或远或近，都会受到季璟平静深远的注视，那双像极了季玌的黑色瞳眸配上她与生俱来的苍白肌肤为她的注视添上了“点睛之笔”。她是季玌最爱的孩子，得宠的公主在后宫就如同圣上的存在。她后怕，她后悔。她完全没想过这句话会走出映辉宫，完全没想过。
就在容昭仪以为事情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一道圣旨从天而降，搅开了后宫这趟子浑水。圣旨的内容简单，用四个字来概括就是：德妃，冷宫。
德妃被打入冷宫，得到消息的容昭仪一屁股跌坐在地，御花园里的奇花异草在她眼里就是修罗地狱。
“主子！”宫女太监忙扶她起来。
她刚一起身，就瞧见季璟和她那双深深的眼眸在魏紫旁候着她。人恐惧到一定境界就会无所畏惧，季璟极具穿透力的目光轻易斩断了容昭仪脑内绷久了的神经。她破口大骂道：“你看我做什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说你像你娘那还抬举你了！”说完，她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嘴唇哆哆嗦嗦的合不拢，身子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季璟冷冷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做了亏心事看谁都像鬼。容昭仪，你做的事是亏心事吗？你敢说你以前没做过，现在没做过，心里没想过？你说的那句话不假，我是像我娘，所以今天不是我罚你，是我娘罚你。”
她不打她，不告状，罚她抄一个月的《道德经》，必须用卫夫人的簪花小楷。
季玌问她：“你准备了那么多关于德妃的罪证，其中包括她和家族里的密信传递，为什么对容昭仪格外宽容？”他两指一抬，抬高了季璟持剑的那只手。
“父皇怪我插手朝廷之事？”
“在你面前，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季玌点点头，季璟换了一招。
“德妃传播消息，居心叵测，伤了我娘的心。在没调查出她家族计谋前，我是不打算告诉您这件事的。”
“噢？你打算怎么做。”季玌洗耳恭听。
“告诉我娘，让她发落。”
“为什么不告诉我？”
“暗地告状，不太光明。”
季玌愣了愣，放声大笑道：“你倒正直。那容昭仪呢？”
“她本性不坏，就是善妒。她做的事抄《道德经》就够了，而且。”
“而且？”
“她最恨写字。”
季玌轻敲她额头，笑骂道：“小机灵鬼。”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季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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