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季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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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璟很早就学会了走路，大约在她九月的某一天，她走向了趴在湖边缓慢挪动身子的青龟并伸手拍了拍它笨重的壳。
乌龟撑起脑袋想看看是谁。还没等它头仰到一定地步，拍它的人儿就被一双手抱走，放在怀里亲了又亲。
但季璟开口开得晚。
一岁多的时候她还不会喊娘，爹这些简单的音节。到了两岁宫里的人明着暗着都说，大公主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这流言传得广，后来不知怎地骤然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那样。
期间，季璟还是没有开口，在段岚和季玌面前开口。因为朝露宫的下人们曾几次禀告段岚，说听见季璟开口说话了。
第一次是在御花园玩，她蹲在花丛间逮见蜘蛛布的网上有一只蝴蝶在那里挣扎。她看蜘蛛就要逼近，遂用她胖乎乎的小手慢条斯理的捏住蝴蝶扑腾着的双翅，稍加用力，蝴蝶的躯干扯离丝网在蜘蛛的眼前成功获救。
她放了蝴蝶，下人们怕蜘蛛有毒伤到她，牵着她的手远离了几步。
据说季璟不肯离开，手指着那只黑色毛腿蜘蛛口齿不清的说了一个字，“杀。”
这事儿说给段岚听，段岚是不信的。
她抱来了季璟，哄她让她再说一次。
季璟盯着她的眼睛黑亮亮的，含蓄的内双使瞳眸明亮非凡。
她不说。段岚沮丧的同时隐隐担心这是真的。
季玌宽慰她，“是真的那不挺好。自幼善恶能辩，行侠仗义……”
段岚笑了，他继续道：“将来做个潇洒的女子，不是很好麽。”
“好是好，可是……”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他。
他揽她入怀，“她是我和你的第一个孩子，我会永远疼她。她想要什么我都会给的。”他不是会随意许诺的人，有他这句话段岚心就安了。
“这事还是要压一压。”
“他们不会知道的。”这里的他们是指朝臣。
后来几次，都有人称听见季璟说话。
每次都是一个字，每次说完段岚再问她就不出声了。
季璟两岁时，季玌找来太医给她诊治。太医说她喉咙没有问题，让季玌和段岚找个人开导开导她。过了发声的最佳年龄，季璟真有可能成为哑巴。
段岚开始每天陪她，陪她说很多很多的话。
一日，莫凌入宫。他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使，段瑟一案交由他全权负责。季玌不过问，偶尔听个进程。
莫凌来时，季璟还在季玌的养心殿，若无其事的挥毛笔玩。
季玌抱下季璟放在榻上，莫凌挑起一根眉毛等他亲完季璟的小脸。
经历过征战，他的身上多了不少无言的威严。莫凌身材颀长又不爱笑，挺直后背站在那儿许多人都怕他。
季璟不。
她歪了歪脑袋小眼一瞥，坦荡的目光一点一点的浏览过他的面，颈，上身，腰……他的腰上有一把刀。刀柄略长，上面绕以绿色的锦线，锦线内含金碎，在不同的角度能彰显不同的光泽。刀身是与剑的细长，刀鞘上花纹严谨，均匀分割，不繁琐的菱形配他刚好。
简单的人配简单的刀。
这把刀，叫绣春刀。
莫凌看她，她的目光仍在上面胶着。她好像……喜欢这把刀？
“她喜欢你，”季玌帕子擦过手，“她很少看人看这么长时间。”
莫凌屈身。
她是喜欢这把刀吧？
莫凌能带刀进殿，是他给的恩典。此举做下，莫凌在朝中地位无人质疑。
他左手摆弄一下刀身，季璟眨眼，头转了过去。
“说吧，走私之事查得怎么样了。”季玌坐下。
开口前，莫凌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季璟。
季璟在搓毛笔尖。
“大批黄金自沿海地区销往外国，他们走顺流航线，速度快，来回不用二十天。”
“他们就没遇上海盗？”
“应该遇上了，至于怎么避开的或者怎么协商的属下还未查清。”
“不急，我们跟他们慢慢耗，”季玌道，“皇太后有消息了吗。”
“没。上次在黑市卖出的那支簪子经调查是太皇太后的东西，我们在它卖出后分别跟踪卖家和买家。卖家是白河县的商人，制茶叶的，手上有三家店铺和田分别在临安县和淳安县。属下审问过他，有人委托他卖掉玉簪，得来的钱数二八分摊。他说委托人蒙着面，他不认得，不过听口音说的好像是吴语。”
“吴语他能听懂？”
“他的妻子是江南人。”
“噢，那买方呢。”
“顺天府的古董商人，很普通，我派人一直盯着。”
“她带走季珅三万军队居然还能做到人影子不见猫影子，”季玌道，“是我小瞧她了。段太师教了一个好女儿。”
莫凌的衣摆一动，低头，白嫩嫩的小手拽住，那双精明的黑眼直直的望向他。
然后他就听她清晰的说道：“我要刀。”
他一愣。
季玌站了起来。
“你要什么？”季玌走到她跟前。
她指指莫凌腰间的绣春刀。
“你不说，他是不会给你的。”季玌笑眯眯的引/诱。
莫凌犹豫了一下。
“我要刀，”她认真对莫凌道，“你给我。”
她说的是刀，不是剑。然而绣春刀的外表与剑无异，她能说出“刀”究竟是运气还是懵懂他们不得而知。但有一个是确定的——她开口说话了。真真正正的开了口，而且还向莫凌索要佩刀，索要得理直气壮。
“好，”季玌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对莫凌道，“把刀给她。”
“圣上。”
“给她。”
莫凌卸下佩刀，轻轻的放在她跟前的榻上。
小小的人儿坐在刀弯里，画面滑稽。她盘腿坐好，细细将刀从头到尾的瞧了一遍，手掌突然拍在刀柄，玲珑的五指一落。弱弱的，握不住它。
莫凌出声，“圣上。”
季玌笑着抱起她。
莫凌重拾佩刀。
“我就说她喜欢你，”季玌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收个公主徒弟？”
“属下不敢。”莫凌低下头去。
季玌的武功他是知道的。
“没有什么敢不敢，只有你愿不愿意。日后若是她想习武，你看看符不符合你的要求。要是符合，你就收了吧。在你手上，我还能放心。”他太忙，可以偶尔指点指点，教的话就太费时间了。
话被他说到这个份子上，莫凌无话可说。
“走私的事还有皇太后的事你继续调查，有结果了告诉我。”
“是。”
夜晚，季玌告诉段岚季璟白日的表现。
段岚哭笑不得，“她一点儿不像公主。”
“是啊，”他凑到她跟前，“我怀疑她早就会说话了，只是不想说罢了。”
在她怀里，一个婴儿乖乖的睡着。
这是比季璟小两岁的她的亲弟弟，季琸。
“如果是这样，我就放心了。”
夜很静，段岚的声音也很平静。终于到了这一刻，有季琸在这里陪她，她收了收臂膀道：“圣上。”
季玌抬眼，她甚少这般唤他了，他能看出她想说什么。
段岚道：“你该考虑考虑其他嫔妃了……”
“嘘——”季玌手指点在她的唇珠，“就今晚，我们什么也不提。好吗。”
两人静静对视，手指相扣，仿佛过了沧海桑田。
“嗯。”段岚点点头，再艰难的夜晚有了今夜她都能坚强度过。不止季璟，还有季琸在陪她。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季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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