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台北一条霸王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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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距离最近的和母亲之间关系的缓和期里，袁美津曾经近乎绝望地问过江猛，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厌烦学校，到底还要不要毕业。江猛正坐在一堆杂物和懒人沙发里打电玩，闻言只是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不知道，没有想清楚。
“啊？要不要毕业这种问题，要怎样才算想清楚啊？”
三年F班的教室里，阿金原本只是在好奇江猛的美术家母亲有什么有趣经历，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这样一段回忆。这时候只能一边咋舌一边长吁短叹。
“时间到了自然就会想清楚吧。”江猛依旧漫不经心。
“什么样的时间才算到了啊？”
“毕业的时候咯。”
“嘁，说了和没说一样！”
两人聊得太过明目张胆，以至于讲台上的老师不得不用板擦敲了敲黑板出声提醒：“喂，那边的两个，新来的，给我点面子好不啦？”
阿金不由得扑哧一声，压低声音对江猛道：“台北一条龙不是白当的，老班很怕你诶。”
江猛将手里的漫画一合，将搭在桌面上的两条长腿撤下，假笑着转向阿金：“所以呢，你不怕我的吗？”
“哎哟，聊得这么合拍，大家都是好兄弟嘛！”自来熟阿金重重地一挥手，江猛被推得肩膀一歪，连被发胶仔细固定的刘海都耷拉下去了一绺。
“喂！”
江猛蓦地一拍桌子站起了身，整个教室瞬间安静。台上老师微张着口神情呆滞。
江猛清清嗓子，对着黑板方向不自在地抬了抬下巴：“那道题我没有听清楚解法，再讲一遍。”
“……”
落座时阿金已经笑得趴在了桌面上，这小子确实是一点都不怕江猛这个早已经在台北各个高中间臭名昭著的打架王。
“而且我早就好想说，猛龙这个名字究竟谁起的啊，太扯了，我还冰淇淋咧！哈哈哈哈哈……”
如果不是只剩下一年就可以毕业了，江猛觉得阿金迟早会被自己忍不住打死。
下课铃响，江猛如同受到感召般开始埋头睡觉，不出意外的话可以一觉到午休，然后顺利翘掉下午的课程。
由于上了台北区域所有高中的黑名单，袁美津不得不将江猛的学籍迁来台中；尽管如此，因为江猛惨不忍睹的成绩和数次聚众斗殴的经历，依旧少有学校愿意接收他。
嘉阳高中这样质量还不错的重点高中愿意收留江猛，也是因为他签下了协议，就读的一年内不会惹事，更重要的是，他会担任校内的篮球队队长，带领校队拿下最新一届的篮球联赛冠军。与此相对的，嘉阳并不会在成绩和课业问题上对江猛诸多挑剔，说到底，两方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
江猛在打架方面算得上声名远扬，运动神经自然不会差，打篮球的水准也近乎专业。袁美津也问过他，以后要不要去做专业篮球员，江猛的答复则永远是不知道，不清楚。
从前只觉得未来太远，远到过于模糊；然而随着毕业临近，江猛才意识到那模糊并不是因为距离。
江猛猜测自己快要睡着了，只有半梦半醒之际他才会愿意打起一点精神来思考一下人生，不过周遭一点都不小声的窃窃私语却让他仅有的一点睡意消失无踪。
“A班的江直树来了……找你的。”有人不怀好意地将一只亮着屏幕的手机在江猛眼前晃了晃，屏保是一礼拜前他和江直树接吻的画面。
“交情不浅哦！”
江猛冲着吹口哨的小子砸了一本书，翻翻眼球后一脸不耐烦地走向教室门口。江直树面无表情地等在门边，两手背后。
两人沉默着走出一段距离，江直树转过身来，手上是一只粉色的便当盒。
“不是说过我不需要了吗……”江猛瞧见那份午饭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所以我妈才在出门前塞进我的书包里了啊。”江直树的语气里也带上了不耐烦，在将餐盒一把塞进江猛手里后很假地弯了弯嘴角，“不客气。”
“谁要和你说谢谢啊，”江猛嘁了一声，“而且我的便当不是蓝色那只吗？喂！”
江直树不做理会，不出一会儿已经走得老远。
江猛转身，瞧见远处F班的情况时不禁倒退了半步。好大一堆脑袋层叠着拥在窗口处，简直是丧尸片即视感。
“你们干嘛？”走回教室，江猛抬高了眉毛。
没有人回答他，在意识到并没有什么好戏可看后，人群一哄而散。
江猛回到座位，随手将便当丢给阿金：“要不要吃？”
阿金难得神情失落：“我在精神上是很想吃的，但是，身体上，我必须和你保持距离。抱歉啦兄弟。”说着，他干脆将课桌搬去了教室另一角。
江猛不解，追望过去才发现那是袁湘琴的座位隔壁。这么一望，他正好看到袁湘琴气鼓鼓地将视线从自己身上挪开，然后一把将脑袋埋进了手臂里。
江猛走上前用一只笔戳了戳阿金的肋骨：“诶，她怎么了？”
“还能怎么样，”怪叫一声后，阿金压低了声音，“湘琴在生你的气咯。”
江猛这才知道自从撕情书事件过后，一礼拜来袁湘琴和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甚至一个照面都没有打过，居然全都是在生闷气。女生小气起来简直不得了。
袁湘琴在听到他们俩在自己的身侧对话后，干脆一扭头跑出了教室。
“可是她现在好像更气我了喂？”江猛挠了挠头。
“还不是因为……”
阿金苦着脸向江猛解释了湘琴是怎么样借酒浇愁，又是怎么样越醉越气，最后神智不清地上校园论坛里发帖下战书，扬言要挑战江直树，从考进年级前一百做起。学校里无处不在的好事家伙借着网络匿名的便利，迅速将帖子顶出了几十页，甚至有人将那段错字连篇的战书打印出来，隔日便张贴在了操场边的校园留言板上。
酒醒之后的第二天，袁湘琴原本是想出面澄清的，然而江直树那边一句火药味十足的挑衅却让她热血上脑，干脆当着众人的面落实了那封挑战书的可信度。
“江直树的挑衅？”江猛被勾起了好奇心，“他怎么答复的？”
阿金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他啊，他在听说这件事之后就只回答了一个字——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猛几乎要笑倒到桌子下面去。
虽然和江猛保持冷战，连一句口头交流甚至是一个眼神接触都不愿意进行，袁湘琴却始终履行约定，将江猛的那只大猫B仔带回家仔细照顾，喂养得毛发生光。江猛询问B仔状况时，湘琴不作声，片刻后他的手机一震，B仔正在刚刚接收到的照片里仰着一只脑袋幸福地打哈欠。
江猛发了几条消息过去示好致谢，袁湘琴始终不作理会，直到他发去一条“考进前一百的事，要不要我帮帮你啊？”，对方才终于有了点反应，正在输入的小图标闪烁好一会儿，回复的却只有三个字：“怎么帮？”
江猛已经能想象出袁湘琴抱着手机绞尽脑汁考虑如何回复的模样了。
这次轮到江猛不作回复，他窃笑一下，选择卖个大关子。
这一晚，江猛难得是江家小宅里第一个提出要回房睡觉的人。江妈一脸诧异地试图摸他的额头看看是不是生病发烧才会没精神，江猛趔趄着闪避，匆匆上了楼。
“还不到八点啊……”江爸也是满面迷惑。
江直树帮忙收着餐盘，余光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七点三刻。他眨眨眼，最终只是摇摇头，端着盘子进了厨房：“要我帮忙洗吗？”
江猛上了楼，却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偷偷摸摸地张望一圈，闪身进入了江家两兄弟的卧室。他没有开灯，用手机手电筒作照明，开始四处翻找起来。和江猛每天出门都会上锁的房间不同，两兄弟的屋子在江妈的每日打扫下非常整齐，江猛很轻易便在书桌上找到了江直树的书包。
“这家人还真是互相没有一点隐私啊，”江猛一边翻着别人的包一边感慨，“有够变态。”
“这句话该由我来说吧。”
随着另一道声音响起，房间内的灯也亮了，江直树正抱着手臂站在门口。江猛抄着手机遮眼睛的鬼祟模样确实有点像见光死的变态。
“……”
两个人在沉默中面面相觑，直到裕树也跟着出现在门口，眼神怀疑地用机关枪似的视线在江猛身上来回扫射：“你在我们的房间里做什么？”
江猛张了张口，一时间却没有想清楚该如何狡辩。他的手里还拎着江直树拉链拉到一半的书包。
最终是江直树抚着眉心呼出一口气：“出来，到你房间里说。裕树，进去做作业吧。”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很自觉地按着江直树的要求交换了位置，擦身而过时裕树狠狠地瞪了江猛一眼，后者则是偏过脑袋还击了一个鬼脸。江直树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翻了翻眼球，却又自顾自窃笑着勾了一下嘴角。
“说吧，为什么偷翻我的书包。”
这还是江直树第一次进入江猛的房间，他语调平平地发出质问，同时又忍不住环顾四周，在瞧见已经被朋克乐队和篮球明星海报占据的墙面时只是挑着眉毛无声地晃了晃脑袋。书桌上方挂着一幅后现代的线条画，大约是这房间里最有深度的装饰了，然而却也是最为格格不入的。
“喂，看够了没！”江直树的目光在那幅画上停留了一会儿，江猛突然凶巴巴地开了口。
江直树将目光转回坐在床侧的江猛身上，居高临下地冷笑了一声：“我今天算是领会到恶人先告状的切实含义了。”
江猛一言不发，撇着嘴将仍旧拎在手里的书包一把砸向江直树，后者没有接，那只包落在地上，文具和课本散落出来。
江直树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起来：“不是要找什么吗，继续啊。”
“里面的东西我一下都没有碰过，你不要太过分了。”
“现在这样的状况，过分的到底是我还是你？”江直树冷着脸，用脚踢了一下躺在地上的背包，“要找什么就找清楚，以后不要再碰我的任何东西。”
江猛剧烈地呼吸一下，忽然蹲下身一把将那只书包提起来调转了方向，里面的东西一股脑掉在了地板上，几枚硬币磕上木质地板，一时之间叮叮咚咚，好不热闹。江猛在嘈杂中一阵翻找，纸质的东西却只找到几本书和一份模拟卷。
“怎么会没有……”江猛不耐烦地再次确认，几本书全都是教科书。
“有什么？”江直树凉凉接话。
“课堂笔记啊！”
“……”江直树拧着眉头抄起了口袋，“不用找了，我没有那种东西。”
江猛手下一顿，蹲在地上抬头看他：“真的假的？”
“信不信由你。”江直树对着他扬扬下巴，“够了吧，现在把我的包恢复原状。”
“什么嘛，怎么做优等生的，连课堂笔记都没有……”江猛一边碎碎念一边将东西重新放进书包里，内心深处腹诽他可能遭遇了一个假学霸。
“我有没有做笔记有妨碍到你什么吗？”江直树这次干脆一脚踢上了江猛的小腿，力道不大，但警告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江猛瞪他一眼，站起身后将收好的书包拍进江直树胸口，咬牙切齿道：“不要挑衅我，台北一条龙听没听说过？”
“什么龙，霸王龙哦？”江直树嗤笑一声，转身出了门。
江猛在他身后作出霸王龙撕咬状，江直树却顺手带上了门，门扇险些砸上江猛的鼻梁。尽管如此，江猛依旧将这次交锋视为稳胜，江直树最后的那一手只是落荒而逃的表现。
这样的自信持续到了第二天清晨，当他看见裕树模仿霸王龙，作出一副小爪子够不到吐司的蹩脚样子。江猛恼怒地在江妈转身进厨房时撕下一小片吐司砸向边吃早餐边看英文周报的江直树，很可惜，并没有命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台北一条霸王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