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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长欢每次谈古琴时都很是苦恼,因为她发现自己无论怎样努力,和苏幕都是云泥之别。
      她有些泄气,停止了弹奏,看向静立在窗边的苏幕,那扇窗子的方向,若是顾良生在家,便是可以在这二楼看见他的。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长欢发现其实看起来冷清又孤傲的苏幕还是很好相处的,当然不排除人家可能只是把她当着小孩子。
      这时长欢玩性大起,试探地问道:“姐姐,你是不是喜欢顾良生?
      良久无言。
      就在长欢以为她可能是在出神而没有听见时那个如泠泠珠玉般的声音淡淡地应道:“嗯。”
      说完似是要为自己肯定一番一样,又说;“我喜欢,我喜欢顾良生”坦坦荡荡。
      苏幕离开那扇窗子,嘴角带着苦笑,自言自语一般地说:“连你都可以看出来,而他似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又或者是,他根本就不想知道。”
      长欢心中蓦地一疼,为苏幕,也为自己。
      这世间女子之纤细情愫是这样的卑微,她们的心顺水而下,流徒三千里,直到四季更尽,直到宇宙洪荒。
      苏幕的万般心意得不到半分回应,而长欢,守着她见不着光的千种情丝,像是成了见不着光的私藏宝藏的大盗,生怕自己的心事被他人窥见了去。
      苏幕离开时,长欢送她下去,走到门前,长欢仍是忍不住地问她:“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她回眸,优雅又神秘,轻声说: “不,不行,除非他自己愿意。”
      她有她的深情和骄傲,要等她的爱人自己前来。
      长欢偏头想了想,释然地笑了,终于明白这个女子为何可以颠倒众生,世人钦慕。
      “长欢小姐”突然传来一声整整齐齐的恭敬称呼,这叫长欢一惊,定睛一看,几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站成一排,最左边的那个便是前几天在街上凶神恶煞的,同她争吵的人。
      今天确实低眉顺眼,上前一步:“长欢小姐,我们可是等了很久,您可是出来了。前几天是我不会说话,洛少让我来真诚地道个歉。”
      长欢饶有兴味地看看他,觉得这一幕很是戏剧化,又听他接着说:“洛少还说了,那天一直没出言阻拦是他不对,希望小姐原谅。”
      这下长欢更觉得有兴趣了,笑得眉眼弯弯,“嗯,那你回去跟你们洛少爷说,道歉我收下了,要原谅你们嘛,想都别想”说完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回去,颇为得意。
      再见到那个那个眼睛里藏着星光的漂亮男孩,是在几天后的傍晚。长欢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散步,这座江南的小城古朴且安然,她可以独自在开遍野花的地方消磨上一大把的时光。
      身后隐约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还未待长欢转过头去看个究竟,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捞到了了马背上,她吓得一声惊叫,拼命地抓紧了身后人的衣摆,脸色苍白。却听见了他奸计得逞后的肆意笑声。
      长欢觉得被这人愚弄实在是太丢脸了,立刻压抑住心头的恐惧,小脸涨得通红。
      骑着骑着便去了长欢从未见过的一大片草场,她左顾右盼倒也不害怕了。
      于是长欢大声地问:“洛少爷?”似是怕自己的声音淹没在呼啸的风声中一样。
      身后的男孩子紧了紧缰绳,附在她耳边说:“洛广陵。”
      此后洛广陵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同龄朋友彻底地激发了长欢全部的潜质天性。
      他们在夜雨初霁的清晨追赶第一抹朝阳,装着是朝圣者的无上光荣,更深露重之时缩在一起看只在午夜盛绽的花儿是何等的绝代风姿,他们骑马,歌唱。
      长欢的琴声似是为洛广陵那套花哨,飘逸的剑法量身定作。辗转起合都承接得恰到好处配合下来自是酣畅淋漓。洛广陵见这个丫头的直爽性格颇合自己胃口,还带她去了自己私藏的酒窖,里面大大小小的罐子一个紧挨着一个,场面甚是壮观,他搬出来一大坛,豪情万丈地摆在长欢面前,说:“喝吧”。
      见长欢面露难色,还不住地鼓励她:“就一小口”
      长欢应声用盖子盛酒,喝了下去,品到的味道甘冽有余而不见苦涩,入喉后唇齿间全是浓醇的香气余韵,她猫儿一般灵动的大眼睛满足地眯了起来,陈酒的后劲让她晶莹的耳垂都染上了淡淡的桃红。
      这一刻洛广陵发觉一室的琼浆雨露倒比不上面前的佳人这不经意间的旖旎风情了。
      酒未醉人,洛广陵已经迷惑了,他问:“长欢你怎么会是这样的呢?”,所有交于他手中的调查情报都声称长欢是个温柔娴静的书香女子,分明和面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判若两人。
      话音未落,便见有几分醉意的长欢踮起脚尖,在洛广陵的耳边轻声说:“我以为顾良生会喜欢那般的姽婳女子的。”
      她灼热地鼻息皆打在洛广陵的脸颊上,微微的有些发痒。不用摸他都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一定是不可自制的滚烫了起来。
      头一回尝到了怦然心动滋味的俊朗少年,心中五味杂陈,喜忧参半。
      如此欢歌痛饮,倒也问不清这岁岁年年。三千里浮云遮眼直到常日成回音,直到宫调成月影,也不敢忘他解衣怒马少年郎。
      那个每日接走苏幕的马车,今日出来了个壮年男子。长欢见他剑眉星目,满身皆是豁达洒脱之气,平添了几分好感,可回首去见顾良生,发现他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他们去了前厅交谈,竞不许长欢去听,她很郁闷,只好怯怯地拉了拉苏幕的衣袖,问道:“她是顾良生的父亲吗?”。
      苏幕笑眯眯地转过头望向她,第一次表情温和地要融化正月寒霜,说:“这是苏宴山,是我的父亲。”
      长欢有点懊恼,居然不认识振国将军苏宴山,真是枉费顾良生精心培养自己这些年了,便不再乱说话,只是乖巧地等待他们。
      等长欢都在偏殿睡醒了一觉,正见他们交流完毕。苏将军仍是两眼炯炯有神,满面的笑容让人看了便倍感亲切,而顾良生的面色却略显凝重。
      苏宴山走到长欢面前,蹲下身来与她平视,说起话来脸上的胡子一抖一抖的:“伯伯带你去天香阁吃好吃的好不好呀?”
      长欢见到这样慈眉善目的长辈,根本不忍佛了他的意,正欲答应,但又歪头探寻地望了忘顾良生,见他轻微颔首,这才对苏宴山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没有去雅间,而是挑了二楼靠窗的座位,低头便可见街道上往来不息的人,似一帧帧剪影,要串演来一出或寡淡无味或动魄惊心的人间喜剧。
      苏宴山后来才知晓,他迅疾而悲沧的年少时光,是为了叫他用尽以后全部的余生去后悔,去追思。
      宋芙台从小便是个美人胚子,再加上又是书香门第的小姐,自是对什么都新奇不已。苏宴山对她一直都是宠溺有加,因为还未定亲,不敢牵了她的手,怕这样轻薄了她,所以只是叮嘱她跟紧自己,不要乱跑。
      宋芙台自幼便是乖巧听话,所以这一次,苏宴山也很是放心。可是走着走着,便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再一回头早没了那抹娇俏的影子。
      他像疯子一样拨开人群,一身冷汗皆从皮肤下渗出,高声地喊着她的名字,按着原路去看刚才路过的每一家店铺,可是没有,没有,全都没有。
      一股莫大的恐慌席卷而来,扼住了他的咽喉,,他宛若行尸走肉般寻到了庙会散尽。
      当他浑浑噩噩得走进宋府时,早就想好,若是宋芙台没有回去,他便以死谢罪。
      还未到门口,突然看见宋芙台一身明黄的衣裙向他跑来,苏宴山顿时狠狠地松了口气,像是寻回了无价的珍宝,他猛地将失而复得的小姑娘抱在怀里,简直想把全世界的美好都拿来给她。
      可是没待他喘息一刻,自己的心又一次沉入谷底,他听见宋芙台有些羞涩又满怀欣喜的声音懦懦地说:“宴山哥,我好像遇到了我喜欢的人。”
      其实宋芙台只是想着去拿一个花灯,可是她够不到,刚踮起脚,就有人先他一步拿了下去,她回头看看,一袭白衣,惊为天人。
      情窦初开的少女,一瞬间心跳如擂鼓。
      只一眼,便是一生。
      苏宴山只是大意,丢了她几个时辰,不料便是将宋芙台的心弄丢了一辈子那么久。
      这之后,苏宴山明知道她经常偷跑出去与心上人相会,可他那男人莫须有的面情作祟,他不相信自己的英武,自己与她多年的情谊,会比不上那个穷酸的书生。
      可是他错了,他们的爱情,比苏宴山想得要炽烈,要决绝。那个从未让家人多费一份心思的宋小姐,竟主动跪在父母面前,请求父母成全。
      可想而知,宋父自是勃然大怒,正经人家的小姐,以后要配于苏家那样的大户人家的,怎能这么小,便如此不知羞耻地向父母请婚,况且还是个落魄的寒门书生,这让她无法答应。
      很快宋芙台被父亲关了禁闭,要断了她这荒唐的念想。
      苏宴山去看她,只见宋芙台泪眼涟涟地看着他,说:“宴山哥哥,你带我出去,好么?我要去见他。”
      苏宴山只觉得心里酸涩难当,他艰难地,低低的问她:“你这又是何苦?”
      可是那个眼中向来只有他的小姑娘毫不掩饰地告诉他:“你不懂,,自从见到他,我才感觉到,我在这个世界上活过。”
      这是苏宴山才清晰地知道,宋芙台再也不会是他的了,从前不是,以后更不会。她有些恍惚,一遍一遍地摇头,嘴里念叨着,不行,不行,你不能去。
      苏宴山离去时心下懊悔三分,痛苦七成。没有看清宋芙台那决绝的坚定神色。
      几天后,宋芙台在深夜偷偷地潜出府,跑了。宋佳的人找了许久,都是徒劳无功。
      她给苏宴山留了一折小签。
      上书, 长眠端云结,花柳识君颜。
      醉痴梦中景,相思绕眉间。
      情迷意切切,莲子已暗结。
      愿求安平生,且放青崖间。
      苏宴山看了,想想也罢,她可寻了个好归宿,也是一桩幸事。
      再过了几年光景,苏宴山也有了妻儿,宋芙台从茶余饭后的谈资变得渐渐被人淡忘。
      可是当苏宴山再见到她时,心头仍是一颤。宋芙台还是那般美丽,容颜清新姣好,身姿曼妙。,还牵着约莫四五岁的男孩,安静且温和,眉眼生得像极了父亲。
      宋芙台到:“燕山哥哥,我没有地方去了,且收容我几天吧。”
      可宋芙台在听到他的许可后便病倒了,这一住,便是小半年。苏宴山每天陪着她医治,服药,见到宋芙台,便是寻回了他的美好过往。
      他们每天对弈,作诗,像从未有过隔阂一般。
      宋芙台离家时,清高诗意的小姐与满腹才华的书生,那该是怎样一番神仙眷侣的日子。不久后,他便诞下一子,名唤良生。她早已不去求那富贵与成就,只望她的孩子可安稳喜乐过完一生。
      可他的夫君却是自视清高,也不愿娇弱的妻儿一直随着自己过这般清苦的日子。他总是在问:“芙台,你说我去考取功名,官至万人之上,再还你那风光的日子,可好?”
      她望着他那满是希冀的眼睛,竟无法说出个不字。
      但如今的宋芙台怎会是那贪慕荣华生活的女子,此后半生,她只盼守着自己的小家便好。
      之后,便是她再也掌控不了的事了,她的夫君成了圣上钦赐的状元郎,名声大胜。
      他去了京都,她不愿同去,只愿在这江南小镇守好良生。
      越来越多的粮票被送回家来,他的家书也日日请求宋芙台去京城团聚。可是,这次宋芙台却不应。
      她为了心爱之人背井离乡,因为她爱那白衣胜雪的白净少年 ,今日早已寻不回昔日倾心时刻那旧人模样了。
      宋芙台知道,自己再无法不管不顾地追寻他的身影了,只因为他已不同。
      这个为爱而生的女子发现自己身染恶疾时日不多后,只得来找自小便亲厚的,最可相信之人。
      宋芙台临终前,执了苏宴山的手苍白的嘴唇了无生气,她缓缓的说:“芙台骄横总是给你添麻烦,宴山哥哥,芙台这一生注定是要对不住你,这只能再求助你最后一件事了,替我照顾好良生。”
      说完便断了鼻息,不给苏宴山任何拒绝的余地。
      苏宴山心中大恸,看看从小就暗暗发誓要照顾好的宋芙台芳魂俱散,惊觉这些年来自己错过了什么。
      那是数十载春秋都再难重遇的深深爱恋。世上再无宋芙台,再无人这般深情,炽烈又决绝。
      苏宴山把故事说完,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别的男子竞是有些抑不住那心中的沉痛与心酸。
      他自是珍惜与宋芙台年少时的情谊,可这年月久了,更多的是责任。
      他尽心尽力地把良生带好,与自己的掌上明珠一处学习,生活。当良生是自己的儿子一般对待。
      恐怕他自己都不知,潜意识里他总是把宋芙台视作自己的妻子的。
      苏宴山看了看面前若有所思的小姑娘,说:“长欢,我知你多年来与良生朝夕相处,情谊匪浅。这些,你也应该知晓。”
      他接着道:“良生的父亲,他想要接良生去上京。”
      长欢微怔,问道:“不能不去?顾良生她的父亲是谁?”
      “顾天流。”
      长欢心理一下子凉了半截,顾天流当朝右相,果真如他所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送长欢回家的轿辇停在门口时,苏宴山叹了口气,似自言自语一般到:“孩子,切莫看错了自己的心,只追寻执念,切莫如芙台一般的傻。”
      长欢一惊,也顾不上尊卑,仰头便问:“你为何如此,你明知苏幕姐姐她….”
      还未说完,便被苏宴山轻轻打断:“我只希望良生他幸福。”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睿智的仿佛渗透了红尘因果。
      长欢点点头,认真地道了谢便跳下轿子。
      她现在只想去看看顾良生。
      进门时正看到一男子侧身而出,长欢凝眸一看那眉目与顾良生九成相像,但平白多了几分倨傲,几分冷漠,几分杀伐果决。
      她心里知道这便是顾天流无疑了。因为刚才的故事,长欢对他并无好感,这会儿也不想打招呼,于是就一闪身跑了进去,私下寻找顾良生的身影。
      看见他独自站在湖心的亭内,夜晚的冷风吹起他的头发,衣袂飘飘。长欢只觉得心头一疼,匆匆地跑了过去。
      她只想到顾良生见了这么多年杳无信息的父亲,心理必定不好受。可当她直直撞上顾良生如渊寂般深邃的眼睛时,读懂里面数不尽的孤独,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痴痴地望着他,心理全是无休止的疼惜。
      还是顾良生打破了这奇异的沉默,他说如许多次重复过的话一样:“长欢,弹琴给我听吧!”
      长欢乖巧地应下,坐下抚琴。
      她想到在她到来之前,也不知道这温和又隐忍的男孩子,要熬过多少个寂寥的日夜。
      长欢总是有顾良生,而顾良生离开苏家的日子呢?有谁去陪伴他吗?有谁给这个坚忍的孩子一个拥抱吗?
      顾良生总说,他们很像。这一刻长欢明白,为什么顾良生要带她回来,要给她一个家。她多像小时候的顾良生啊!那么小却那么轻易被放弃。
      长欢想起他的安静,他的善良,他的过分温柔。
      他还那样年轻,一双眼睛却仿佛藏了一整个苍茫大漠的荒凉与呼啸。
      一曲未了,便听见他说“我父亲他,他说朝堂甚是动乱,找我去,一为再续天伦,二为入朝为官助他一臂之力。”
      浅浅地收了尾音,长欢抬起头来看他,顾良生远山一般幽远的眉毛正狠狠地皱在一起,眼底尽是矛盾与纠结。
      他轻柔地提醒道:“毕竟你的母亲是那样爱他。”
      却见顾良生一时怔忡,半晌,才说:“是啊,若是娘亲在,一定也想我去帮他吧!”
      长欢明白,顾良生的善良和他对母亲的思念,无论如何,顾天流只要开口,良生他定是怎么都无法拒绝的。
      所以他也不会出言阻挠,只是告诉他:“良生,我陪你一起。”字字坚定。
      顾良生眼中却无法看到丝毫的喜悦,一双分明沉静如水的眸子此时却写满慌乱。
      他想起顾天流也是站在这个亭子里,他怎么对他说的。
      他的父亲说他不可以带走长欢。
      说他若是为了长欢幸福,该把他留下。上京要有多繁华就便有多冷漠。他们没有血亲却要一直生活在一起,别人会怎么想?长欢还未出阁,她的清誉又怎么保证?少不了有人恶语中伤她。明明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街头巷尾的论上一番,便足以让她身败名裂了。
      “不行。”他对长欢说,声音中全是沙哑与苦涩。“你已及笄,随我去了必定落人口舌,况且我也不能不能耽误了你。”
      顾良生特意忽略了心底那一份浓重的酸涩与不舍“长欢有没有喜欢的人?洛家的小公子似是对你有意,洛家世代为朝廷命官,长欢若是嫁于他,也是不委屈的。”说道最后有一丝颤抖。
      长欢不接话。她发现顾良生的声音分明还是温柔如许,此刻听来确实比利刃还要痛上几成。
      “你喜欢苏幕姐姐吗?”长欢问起不想关的话,“你每日让我弹她教过的曲子,是因为喜欢她么?”
      顾良生有一些诧异,旋即淡淡笑了笑,只说:“不是。”看见长欢探寻的不解眼神,告诉她:“苏幕弹得古琴曲是我娘亲留下来的谱子,那些都是她生前最喜欢的。”
      听完,长欢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放在裙边的双手此时沁满了汗,她动了动嘴唇,似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此生全部的勇敢,她说:“良生,你娶我,好么?我们在一起。”她平时轻灵的声线此时全部走了样,有凉风吹过夜晚里紧张得浑身炽热,她说出口便感到一阵轻松,许久以来压抑心里的情愫终于可以让他知晓,复又被一阵慌乱席卷上心间,觉得自己还是太草率了。
      长欢隐隐期待地看向眼前人,顾良生好看的脸庞上染了淡淡的红晕,被突如其来的讯息击中,倍感欢喜又不知所措,已然不复平时的冷静,语无伦次:“不行,长欢.你还那么小呢,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还那么小,我怎么能耽误了你。”
      “不耽误。”长欢突然不怕了,“我不小了,我可以嫁给你的。”
      顾良生满心满眼都写骂了仓惶,他为自己内心的狂喜感到羞愧,为隐藏在心底突然明晰了起来的炽烈情感感到无地自容。
      他想他不可以害了长欢。他拼命压抑住心底的慌张,一字一顿,斩钉截铁:“长欢,不可能,这不可以。”
      她突然觉得有点冷,幼时的日日夜夜纠缠着自己的寒意又一次铺天盖地的朝她涌来,他看看那个低着头不着声的小姑娘,心痛得如同千万只蚂蚁一点一点啃噬。他这是做了什么,说好要许她半生欢喜,如今却是自己这般恨恨地去伤害她。
      可是,顾良生还是艰难地慢慢道:“我把你养大,你知道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明白。”
      长欢的泪水早已绝了堤,她全部的力气一下子都被抽走,她只想逃走,她说不出一句话,他看见顾良生深邃又清澈的眼睛里全是怜惜,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可笑和悲哀。
      她不顾满脸的泪水,踮起脚尖来环上顾良生的脖子,抱了抱他,她一点都不怪他。她带着哭腔,哽咽的不像话“良生,我喜欢你啊。”
      长欢没有想过,她的思念有一天会变得这么疼痛。
      求得多了,妄图回报了,爱慕开始自私了,狭隘了,伤痕就如约而至了。
      她面前的男子,还是如初见时一样面如冠玉,隽秀非凡。可他们之间却如同这天边残月再也难圆了。
      此时此夜难为情。
      没过多久流言乍起。这安逸了多年的江南小镇一下得了个惊天传闻,人人无不津津乐道。
      “听说了没,顾良生要去上京做大官了,她家那小丫头死活要跟着去呢。”
      “这谁看不出来这两人不是一般的亲昵。”
      “说不定早暗度陈仓了。哎,可惜了顾先生人这么好的一个人,惹上了这等子事,”
      “我们也看着那小孩子长大的,这如父如兄的,也真是造孽啊!”
      …….
      顾良生知道,在官场上推杯换盏多年的顾天流,早有了颗冷硬心肠。这流言来得如此蹊跷,多半是顾天流做了手脚,他这是在极端又无声的提醒,这还只是个小小的后果,若不想毁了她还是早些动身吧。
      长欢不敢出门,她抱着双腿坐在小床上,把腿埋在膝盖里。她害怕那些人嫌恶的表情,他不敢再听见别人说她狐媚子,她不知道怎么无视别人用难听的话对自己指指点点。
      更恐惧的是,顾良生会不会讨厌她。
      长欢不明白,她只是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为什么迎来的却是千夫所指,怒意滔天。
      似是她生来,,便不可以喜欢顾良生。
      世界凡尘男女千千万万,来去的情丝绕在每一个晨昏,长久的梵唱浸透了每一抹流云。唯有她和她的小爱人注定离分。
      洛广陵在与长欢约好一起出去玩的地方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那抹娇俏的身影,肆起的留言已经不堪入耳,也不知道有那样玲珑心思的女孩子,是否被这流言蜚语折磨的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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