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坛]情诗》鱼渣不是炸鱼

2、第二章

　　5.
　　今年的气候热得有些不同寻常。前两天温度明明已经降了下来，又忽然在没有暖流又没有风团的影响下升了至少三摄氏度。齐达内队内训练的时候，西尔维奥穿丝绸小吊带搭热裤还嫌外面风太闷。
　　她伸手抹了抹压根不存在汗液的额头，幸灾乐祸地看一眼场上不断练习任意球的某人。
　　这是96年的波尔多。
　　沙邦球场在不久前刚刚爬回甲级联赛的位置，这些个法国人兴奋得要疯了。那一天西尔维奥藏在透着阳光的玻璃纸后面，探头探脑地向外看，球队临时给齐达内的宿舍不是很大，有两扇窗户，看上去就像一个扁平的烟盒。
　　她虚着眼回头望望他，后者正在收拾屋子，可能是因为他的动作有些太过娴熟且自然了，也可能是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每次都不帮忙只在一旁瞎咋呼其实也挺不招人喜欢，她叹了口气打消自己准备溜达出去围观的念头而是老老实实待在宿舍里，拿着一块破旧毛巾乖巧地打扫卫生。
　　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有些惊讶地挑起一侧眉毛，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女孩有些笨拙的动作。西尔维奥哼着歌在对方的目光中更加自在，她不是什么会羞涩的姑娘，大胆、放肆、特立独行，在有限的空间内自由自在，但怎么说，还有点欺软怕硬。
　　最后一条实在不是什么好的评价，但因人而异，至少齐达内就不觉得那姑娘施展自己独有的欺负弱小时会从心底生出什么厌恶之感，比如她对着他的队友做些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时——拿白色的泡沫球粒沾在利扎拉祖发丝里，或者故意揪揪他尚且茂密的短发——她一直觉得他的发型没有任何审美，像一个粗糙的硬汉随手剪出来的。
　　但她又不敢擅自给他做什么改变，因为他就是对方所怕的那个硬。
　　直到西尔维奥打扫的差不多了，法国人才突然说：
　　“你扫这些做什么？待会会有清洁工人来打扫的。”
　　“那可不一样。”西尔维奥擦擦手，露出得意又温柔的笑容，然后拨了拨自己金色柔软的长发，“这可是我打扫过的屋子，你不觉得有种家的感觉吗？”
　　实话实说，没有。
　　毕竟西尔维奥作为一个清洁工人有点太不称职了。
　　齐达内用手揩拭了一下更加斑驳的桌面，明智的把点评的话咽回心里。
　　那时他们刚到波尔多，西尔维奥热爱这个俱乐部的每一寸土地，她每天逛来逛去试图寻找些什么，齐达内真的很难不相信她是不是想在这里找出些关于埃里克坎通纳的东西，毕竟那个人在这里待过。
　　于是第二天他要求对方必须跟他一起行动。
　　理由是他们已经有新家了，西尔维奥要是不时刻跟着他，就等着回家却找不到路吧。

　　6.
　　这是一场惨败。
　　他直接仰卧在球场上，一只手遮住眼睛，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这并不奇怪，很多人都是这么做的，嘈杂的庆祝声中他听到有球迷哭了出来，甚至连他的队友也在小声啜泣，可齐达内自己却眼睛干涩的厉害，然而怎么也哭不出来。
　　输了……
　　两回合四比一惨败，联盟杯冠军没有了，而充当他们惨淡悲剧的背景的，是那支来自德国拥有克林斯曼、马特乌斯的鼎盛时期拜仁慕尼黑。
　　有人走过来在草地上坐下，“你该不是哭了吧？”西尔维奥伸出手摸摸齐达内耳朵后面浓密柔软的短发时，这样对他说。
　　齐达内当然一早就知道是她，他甚至早已在余光里瞥到那一对有些熟悉的红色布洛克时就知道了。他不理她，假装自己正失落难受得说不出话，那只用来遮挡的手臂依旧放在那里，剧烈起伏的胸腔渐渐收敛成微小。但他的冷暴力显然没用，头颅旁的那个女孩仍旧固执地坐着——她会像他想得那样，怜悯而克制地看着他，用那种“我知道一切，我理解你不好受”的眼神，而他只能干涩地笑一下，抬手局促地摸摸自己的脸，刚被修剪过得胡茬会戳着他手心，刺而且疼吗？
　　但西尔维奥是不一样的。
　　一段长久的沉默，在他差点以为她就要像雾气一样消失了时，沉闷的折断声突然传来，一下接着一下，近在咫尺。他翻身坐起来——“你打算跟我说话啦？”女孩郁郁地问，一边盘腿坐在草地上，不断薅着双腿交叉前那一块草皮。
　　然后揉成一个团，浅淡的嫩绿汁液流过她手指的罅隙，她不在意，搓成小圆球后塞在他衣领里，笑着说：
　　“也算有个纪念品啦。”
　　……纪念品？
　　西尔维奥拍拍腿上的草屑，站起来，蜜糖样的阳光流入眼底：“波尔多还是太小了，撑不起洲际的冠军，Z，你要转会么？”
　　这和想象的不太一样，但回答得同样艰难：“你不安慰一下我吗？”
　　他抬起头，看她眸中有光芒闪烁，再一细看，墨绿色的瞳孔如同宝石，其实什么也没有。
　　“安慰个屁。”她原本想这么说。
　　西尔维奥颇有些深思地看着他的脸，许久许久，久到一簇拖着长尾巴的焰火冲进空中，炸开无数闪亮的光点，将他枯坐的球场也映得明亮如同白昼。
　　“不是呀，Z，只要你坚定着目标一直走下去，此刻球场里的人不会有人比你更伟大。”
　　“你会有大满贯，从俱乐部到国家队，你会赢得欧洲杯，还会拥有大力神杯。”
　　“你会是冠军，一直都是。”
　　西尔维奥想对齐达内这么说，可她又讲不出来，她仔细想了一下齐达内值得令所有足球运动员艳羡的职业生涯，那么完美。
　　只除了2006年。
　　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有光落在她眼里。
　　溶溶滟滟，像是眼泪，又像是深不可测的潭水，没人知道那平静水面上藏着什么秘密。
　　法国人还在等她回答。
　　上帝真是不公平。
　　她眨了眨眼。
　　“啊。”胆大包天地摸了摸就搁在手边的糙的不得了的脑袋，她说，“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段时间你的发量越来越少了。”

　　7.
　　西尔维奥觉得自己实在不能接受法国人那个惊世骇俗的新发型。
　　这让她总是有种去撸一把的冲动。
　　不过也只能想想而已，而且她发现法国人似乎已经对她特别了解，每当她在心底涌起一点点——只是一小点她自己都还犹豫不决的坏念头时，法国人只需轻飘飘地看过一眼，于是所有计划都将胎死腹中。
　　西尔维奥绝不承认，她和齐达内之间，就像老虎和兔子一样，属于全方面镇压的距离。毕竟，谁家老虎是秃噜毛的？
　　她觉得那个光头造型还能抢救一下。

　　8.
　　Sorry，抢救无效。

作者有话说

　　之前在实习所以消失很久，然而实习并没有结束，还有两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