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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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齐达内其实挺早就知道自己是个擅长谋划的坏坯。
这话最早是由西尔维奥提出来的，虽然没一个人认可她。这一度让西尔维奥感到心痛，她愤愤不平道，明明这人一肚子坏水，就因为球踢得好，球迷就装作看不到他那些坏脾气，还美其名曰大局观强，她被没收的一抽屉坎通纳海报都表示不服好吗？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作为食物链的底端，她再怎么不服，也只能憋着。
而这正是齐达内想看到的。
他们在都灵呆了几月，房子应西尔维奥的要求，隐秘、不大，但很漂亮。他还记得最初那会他装模作样严肃认真地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好像他真的就是单纯想要寻求意见似的，这姑娘回答得也很走心。西尔维奥想了会，说，要有家的感觉的，红砖尖顶，小一点好打扫，最好带个院子，院子里搭个葡萄架，等你以后有孩子了，就把葡萄架拆掉，再理出一块草坪，你可以教他们踢球。回答完后她就感觉对方的眼神不太对劲，法国人看西尔维奥的眼神渐渐从深究变成淡定，又从淡定变成玩味，他想，这个女人真是傻的，这种问题也敢回答得那么迅速又恳切，他们男未婚女未嫁，万一他真按这个标准来了可怎么好？没等对方问出来，他估计了一下手里存款与薪资水平，两天后就托人买下这栋完全符合某人标准的小别墅。西尔维奥欢天喜地搬进新家，一点违和也没有，齐达内看她脸上兴奋好奇毫不作伪的样子，自己突然失笑一声。
是这样的。
他们俩之间，向来想多的是他，有鬼的也是他，西尔维奥一直是当初冒失又无忧无虑的傻样子，没遇到他前一个人四处飘荡也能过得很不错，反倒是跟他在一起后，处处受限制，连喜欢坎通纳都不能去示爱。
法国人这样想，心里却一点压力与歉疚都没有，走进客厅时一如绿茵场上那样轻描淡写，不说话，却统领全局，偶尔扫过西尔维奥的目光专注又满含深意，可等她转过身来，他又早已垂过眼眸，万千心思敛于眼底。
要耐心，他深思熟虑地想，时间还很多。
多年后他回忆起这事，仍觉得自己天真得不符合人设，过于自信。他不喜欢找理由，特别是对自己，但战略反省是必要的，仔细分析那时的想法，大约是曾经恋爱谈的太少，没经验，只觉得既然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他完全可以慢慢来，温水煮青蛙一样，不疾不徐就拿下对方一生。谁承想，球技可以训练，人的反应可以被欺骗，足球那么圆他也能乖顺地控于脚底，但世事无常，更何况人心难测。
要是没时间了呢？
要是西尔维奥她自己不愿意呢？
好在这是一篇甜文，作者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在他正准备将温水煮青蛙战略进行到底，齐达内还是看到了那个让他说不出话的一幕。
深秋的波尔多总是很安静，偶尔下几场匆匆却又静谧的雨，红砖矮墙上的爬墙虎变得翠绿葱茏，暴露在空气中的叶面被雨水洗濯出光亮而深幽的绿色。立在道路两旁的法国水梧桐，黄绿交接的叶片打着小旋儿慢悠悠落到地面。有些在泥土上，有些在过道中，有些枝叶还正青春，有些叶缘已经枯黄发脆。而那些还悬挂在枝干上的，舒舒服服伸展开三个角的叶片，尖儿上偶时一两滴雨珠，映出整个世界的晶莹剔透。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
他看见西尔维奥一个人坐在深秋败落的葡萄藤架前，漠漠的街上灯光落在她眼皮上，一道接着一道。
那人一脸迷茫，肩膀完全塌下来，孤伶伶坐着，连一道细瘦的影子也没有。旁人看不见她，落叶也能直接穿过她的身体。她缩着脖子窝在一张矮凳上，那么安静，下一秒就消失也不奇怪。
他一点也不记得那是三百六十五天中的哪一天，或者距离下一场比赛还有多久，却清清楚楚记得那时的感觉——恐慌，他曾因球场上的力不从心愤怒懊悔甚至绝望过，但无论哪一种局面都没能让他到这个地步。
齐达内喜欢西尔维奥，有点深刻的那种。但这就像人生病了就该吃药或者晒太阳一样，完全就是本来就应该发生的事，属于常理，他86年去戛纳，现在是96年，超过十年的时光他们都在一起，只有西尔维奥那个傻瓜才觉得是因为伟大的友谊。
可又不好解释。
法语没有直译的我爱你，甜腻又潮湿的情话又不适合他，偶尔齐达内下定决心打算敞开心扉一鼓作气，西尔维奥又总能做出点不自知的蠢事气着他，顺带一提，他现在已经是法国队的种子选手，然而不好的是那一位与主教练不和，已经处于半弃用状态，得知内幕的西尔维奥难过的掉眼泪，他在一旁看着，眯了眯眼，递纸巾的同时面无表情就扣下了自己帮某人要来的签名照。
过程太坎坷，总会跳出来那么多波折，那时他想时间还多，做什么都来得及，于是他就没有继续说——
……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大概就是一些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说了一遍可能就没第二遍的东西。
西尔维奥眼角瞥到第二个人的存在，回过头扯开的笑容瞬间灿烂，今天没有比赛，法国人一整天不在家去拍一个商业广告，她没有兴趣，不如在家乖乖等他。
“你回来啦？”她笑眯眯，眼角轮廓都弯起来，仿佛刚才发呆的不是她。
“嗯。”
他的皮鞋踩过地面上枯黄的树叶，低沉沉应道。牵过对方伸过来的手，他皱眉，看她挤眉弄眼，“女明星漂不漂亮？”她发出一串闷笑，顺势挽上来，吊带的碎花长裙旋出一个优雅的弧度。
“吃过饭没有？——傻问题，你肯定在外面吃过了，那我们今晚去看电影？你知道的，《英国病人》正在热映！”
法国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西尔维奥坦然地接受他的审视。
他看了她那样久，直到确认她的神情里的确没有一丝作假的情绪后，终于开口询问：
“爱情片？”
“对的！我在电视上看见它的宣传片，很不错的样子。”
西尔维奥歪了歪头，忽然笑了，轻快地说，“不过女主角肯定没有你的那个女明星好看。”
挑眉，“我的？”
“……广告商的。”西尔维奥眯起眼睛，“可别跟我说你不记得她的长相，这样我会鄙视你的。”
想了想新队友和女人搭讪时的样子，法国人盯着她，不确定道，“印象微小。”
仿佛嗅到了一些不得了的意味，西尔维奥的神情比他还犹豫，整个人散发一股家里老甜菜长歪了的惊恐感：“你下面不会要说比不过我吧？”
“……”
“你队友都教了你什么鬼东西？天哪，意大利孩子七岁就不会用这种手段了……等、等等，哦，让我反应一会，”她看着他，难以置信，“你是终于开窍了打算找个异性练习调情了？”
“……”
“别害羞啊，你面前可是一个意大利女人。”
10.
电影比无趣好那么一点，但当他琢磨过来这其实是一场婚外恋时就彻底失去对其的兴趣，西尔维奥奉为经典的那段关于国王与王后，抢夺与被抢夺的故事他也觉得平平无奇，而对于这种没情调的男人，西尔维奥只用几个简单的词就完美概括——
“法兰西之耻。”
男主角抱着女主角的尸体上飞机时她一边抹眼泪想到这句话的瞬间破涕为笑。
齐达内偏头瞄了她一眼。
“电影讲了什么？”
“我真讨厌你。”西尔维奥白一眼，仍回答道，“一个历史学家与一个有夫之妇相爱的故事，现在女一号死了，男主角很快要追她而去了……你看电影时在干嘛？睡着了吗？我没感觉你睡着了啊？”她把手搭在腿上，手指正不断打着拍子，即使知道这里没有第二个人能听到，西尔维奥也下意识小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尤文新秀不甚在意地回过头，抬眼看屏幕上他已经完全续不上情节的电影，男主角在哭，很用力，英俊的脸上有着油画般无与伦比的浓重阴影，伴随着未好的伤痕。那绝望甚至感染了屏幕外的周遭观众。
“我从十分钟后就没在看。”他突然说，有些突兀的。
“你今天就有点不对劲，是拍广告的时候出什么事了吗？”
西尔维奥捏紧裙角的指尖泛白，然后前方突然蒙上一层墨黑，她能感觉到某个没有情调的法国人扳过她的肩膀，然后他们四目相对，在黑暗里，对方凑过来吻住她的时候西尔维奥没出息地往后缩了一下，而背后是没有退路的酒红色软垫。
一个悄无声息的吻。
她睁着眼，气息萦绕，干燥的唇瓣被润开。电影过渡到高|潮，男主终于无所挂念的死去，到处是哽咽和抽纸的窸窣声。
这还真是……哇喔。
她不敢动，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眼球不安的左右移动，尤其当她的亲吻对象缓缓拉开几公分距离，在她以为就要结束，结果只是面无表情缄默半晌后又轻声吩咐道“闭眼”时，她迅速闭上，并且睫毛颤抖着再度接受一个吻。
一个潮湿、悠长、满是侵略意义法国风情的深吻。
脑子里影影绰绰的色彩和嘈杂的鸣音让她一时无法冷静的思考，“你在哭。”她的亲吻对象声音低沉，屏幕的暖光在眼瞳里流淌成夕阳的长河，缓缓将一切漫过。
“你一哭，我就看不了电影了。”他说，意有所指。
而西尔维奥感觉到自己沉溺在里面，并且无处可逃。
“你可以出师了。”她坐直，拉开距离，假装坐怀不乱，“就这个套路这个眼神，再加上你的名字，没有姑娘能跑得了了——你能不能坐回自己的位置？”
“不能。”
齐达内尽量平静地说：
“我自己花钱买的座位凭什么不能随便坐？”
“Well，现在又学会了强词夺理，就差找个姑娘实践一下了——友情提醒，你现在的动作在别人看来就像是搂着一团空气。”
她凶巴巴，偶尔像是委屈地怒瞪，然而那目光毫无杀伤力，只惹来对方了然的低笑。
西尔维奥不是吃醋，他比谁都清楚，她难过的是另一件无法解决不能挽回的事，如果今晚他处理不好这会是个心结。
但如果处理的好呢？
他收敛起笑容，主动挑起话题，可这该怎么说，他真怕她眨着那双翡光翠色的眼告诉他，她要去看更深更远的世界，去个没有冬天的地方，离开他视线的时候如同雾气一样消散在人湖之中。
……
“电影其实都是假的，一个镜头框出两个人，说不定以前都不认识。”他开口道，“以后有商业活动我带你看。”
“我才不去，又没有我认识的人。”西尔维奥一愣，紧接着皱了皱眉。
“不。”法国人一口回绝，笑起来仍显得锋利又深沉，“今天拍摄结束后有人邀请我去参加一个聚会。”他看着她，“显而易见我没去，因为我发现比起一场无聊的聚会我更希望离你更近些，避开其他人像现在一样，哪怕只是一小会。”
“你是不一样的西尔，这个世界嘈杂、诡谲、混乱，而我那么幸运能遇到一个平静的安息之地。”
他说，“我需要你。”
这几乎已经算是一场告白了。
但他的告白对象还一副刚回到状态里的样子，一只手支着下巴，似乎刚才的一切都不算什么。“这么说，我就成为你第一个实践对象了？”
“而你说过我已经可以出师了。”
“啧。”
西尔维奥撇嘴，没肯定也没否认。
除却空出来的那只手，正缓缓覆在齐达内手上。
他反握住，十指相扣——早就说了，他是个坏坯。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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