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占有》深海哑风

2、第二章

　　墨臣今天没有戏，陪着唐子琳坐了一阵后，先离开了片场，打车回酒店。

　　回到房间，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墨臣有些轻微的洁癖。在外头呆了一天，身上出了几遍汗，在皮肤上覆上了黏腻的一层。

　　这令他有些不舒服。

　　墨臣脱掉了散发着淡淡汗味的白T恤和牛仔裤，放进新买的脏衣篮里，然后走进浴室冲澡。

　　他先用温水冲淋全身，再耐心地涂上沐浴乳和洗发乳，最后仔细地将头发和身体冲洗干净。

　　浴室里巨大的镜子，映出了年轻男孩完美的身体。

　　墨臣偏瘦，皮肤很白，予人以文弱的感觉。

　　但脱掉衣服后，他优美的肌肉线条展露无遗，像是蕴含无限的爆发力。

　　墨臣的脸英俊帅气，身体也健康强壮。

　　这副皮囊，显然是他闯荡娱乐圈的重要资本。

　　墨臣以前并不是这样的。青少年时代，他一度因为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后来来到盛城，墨臣长高了，却还是瘦瘦的，身上不要说肌肉，连肉都没几斤。

　　他参加“时代超模”，是想挣钱，想出人头地。

　　墨臣受的教育很有限，会做的事情当然不多。他十分珍惜这个能靠脸靠身材赚钱的机会，为此进行疯狂的健身，这才练就了令人艳羡的好身材。

　　这副皮囊，给他带来了机会，同时也带来烦恼。

　　墨臣想起纪澜看他的眼神，想起今天在片场发生的事情，好看的眉头不由轻轻蹙起。

　　他换上干净的白T恤和牛仔裤，把肌肉的轮廓掩盖在衣服下面，而后走出浴室。

　　墨臣给林建打电话。

　　林建是个创作型歌手，入圈不久，仍然挣扎在温饱线上。他是墨臣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林建很快就接了：“嗨，墨臣！”

　　林建的声音总是带着上扬的语调，似乎永远不知疲倦。

　　墨臣不觉笑了笑，问：“晚饭吃过了吗？”

　　林建答：“没呢，正准备泡碗面。怎么，你要请客啊？”

　　墨臣说：“我在景城拍戏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回来再请。”

　　林建“切”了一声：“不请客，你找我干嘛呀？”

　　墨臣顿了顿，斟酌着措辞，说：“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林建嗅出了八卦的味道，来了劲儿，一连问了两遍：“什么事什么事？”

　　墨臣苦笑，说：“有个女粉丝疯狂地骚扰我。”

　　林建愣了一阵，发出一阵狂笑：“哈哈，你是在向我炫耀吗？还是说，那个女粉丝是个丑八怪？”

　　墨臣的眉头不知不觉间又蹙紧了：“丑倒不丑……就是，有点难缠。”

　　林建又笑了一阵，才说：“要是实在难缠，你不如从了她算了。兄弟，不是我说你，你真的是太纯情了，你是男的，怎么着都是你占便宜，你怕什么？”

　　墨臣烦躁起来：“不是这个理。”

　　林建听出他语气里夹杂的焦虑，稍微严肃了一些：“女粉丝是个土豪？”

　　墨臣愣了一瞬，才艰难地说：“差不多吧。”

　　林建终于明白过来，一时无言以对。两人隔着电话沉默了一阵，墨臣说：“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说了。你去泡面吧，我也饿了。”

　　听见林建应承一声后，墨臣挂断电话。

　　他明白自己是犯了傻。

　　跟林建说这些有什么用？这个圈子在这种事情上最是混乱不过。墨臣虽然懵懂，但入圈这大半年来，大大小小的事情，多少耳濡目染了一些。

　　跟自己一起参加“时代超模”的男孩们，私人生活大都十分靡乱。所有人都将之视为常态，相较之下，墨臣本人倒更像是个异类。

　　算起来，他前前后后拒绝过不少人，曾经也担心会被报复，但是一路走下来，竟然平稳顺遂。

　　不过，这一次……

　　那天在餐厅的走廊，纪澜单刀直入，来势汹汹。当时，墨臣虽然没有强硬拒绝，但落荒而逃的举动，本身已代表了他的态度。

　　以前，那些被墨臣婉拒的人都没有继续纠缠下去。他猜测，大概自己的不知好歹让人败兴。

　　而这一次，纪澜显然没有就此收手的打算。

　　今天在片场，她恶意为难唐子琳的时候，眼光一度直直地投进围观的墨臣眼中。

　　那是清楚分明的警告。

　　墨臣因此知道，纪澜针对的不是唐子琳，而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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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十点。

　　唐卿洗完澡，赤着身体走出浴室。

　　身上没有擦净的水滴，溅落在实木地板上，发出“嘀嗒”的轻响。

　　为了顺利拿下盛城那块地，晚上的应酬，她喝了不少酒。

　　虽然洗完了澡，唐卿仍觉得浑身燥热难受，连带着呼吸都不太顺畅。

　　她的卧室很大，但布置得极其简约。白墙、木地板。木质大床、两只床头柜。

　　全套床上用品都是没有任何印花的本白色。

　　唐卿扑倒在床上。

　　她头脑昏沉，想睡，偏偏又睡不着。

　　唐卿盯着天花板发了一阵呆，而后翻身坐了起来。

　　她拉开左侧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

　　里头放着一本杂志。

　　不是必读时政，也不是财经要闻。

　　而是一本叫做《秀场》的时尚杂志。

　　——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铁娘子唐卿的床头读物，竟然是肤浅无物的时尚杂志。这消息如果放出去，想必不少人都会为此大跌眼镜。

　　这本《秀场》似乎已经被多次翻阅过，封面左侧接缝处留下了明显的折痕。

　　杂志的封面人物，是第三季“时代超模”的冠军，墨臣。

　　年轻男孩穿着代言品牌的新款白色衬衣和卡其色长裤，赤着脚。衬衣薄薄的，扣子一颗未系，衣襟虚掩，内里乾坤若隐若现。

　　墨臣深黑色的眼睛里，仿佛带着淡淡的忧郁。

　　虽然明知这不过是张照片，但唐卿仍不能够跟他对视超过两秒钟。她很快从封面上移开视线，信手一翻，就直接翻到了杂志中间的彩页上。

　　彩页是关于墨臣的专题，附上了他在“时代超模”比赛中拍摄的数张硬照，文字部分则对他过去的经历做了简单介绍。

　　墨臣双亲早逝，相依为命的奶奶也于三年前去世。无法负担学费的墨臣初中读完后就进入一家餐厅后厨当学徒。为谋生计，他最忙的时候曾打过三份工。在给一家网店当模特的时候，店主鼓励他参加“时代超模”节目。墨臣自此进入公众视野，最终在比赛中夺冠，并签约觅香娱乐……

　　唐卿伸出手指。指腹在墨臣的一张照片上细细摩挲。

　　可能是喝多了的原因，唐卿觉得今天自己格外多愁善感。

　　曾经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逐次重演，像小剧场一样。

　　唐卿还记得那一天，墨臣去当淘宝店的模特，说是会晚一点才回，要她先睡。

　　但唐卿还是等着。直等到夜色深沉，眼皮都开始打架，墨臣才回来。

　　当时是冬天，很冷。唐卿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蜷缩在小床一角。墨臣坐在床沿，靠近她，埋头去啄她的唇。

　　他似乎很高兴，比平时更加热情。吻到动情处，手已悄悄地探进被里，抚上唐卿光洁的腿。

　　唐卿按住了他的手，轻轻蹙眉：“你先去洗澡。身上有汗味。”

　　墨臣笑了起来。他长得好看，笑起来眉眼弯弯，非常温柔。

　　被唐卿拒绝，他却一点也没生气，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租住屋的热水器不是很好用，放出来的水时冷时热。洗完澡后，墨臣身上不但没暖起来，反而变得冰凉了。

　　唐卿把他拉进了唯一的一床被子里。被子里很暖，她将他凉凉的手臂揽在怀里，问：“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洗完澡，旖旎的冲.动已经淡下去了，但墨臣的心情还是很愉快。

　　他轻声地反问一句：“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呢？”

　　唐卿沉默下去。

　　墨臣不再逗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把放在床边旧柜子上的手机拿了过来。

　　墨臣给唐卿买了一只崭新的智能手机，自己用的却是低价买来的二手货。

　　“你看。”

　　二手手机的像素很低，唐卿睁大眼看了半天，才看出来那是一张“时代超模”的宣传海报。

　　她的眼色，不自觉有些沉黯：“这是什么？”

　　墨臣说：“我从电脑上翻拍下来的广告，可能有点看不清楚。这是个模特选秀的节目，别人跟我说，报名没门槛，谁都可以参加。”

　　唐卿淡淡地笑了笑，不以为然。

　　没门槛？谁都可以参加？

　　不过是骗骗炮灰的噱头而已。

　　可听着墨臣语气里透出的兴高采烈的味道，唐卿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她含混地附和了一声：“嗯。”

　　墨臣说：“我想去参加比赛。如果赢了的话，我就能拿二十万块的奖金，还能签五年的工作合同。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搬到更好的房子里去住，我可以给你买好看的新衣服。”

　　墨臣说话的时候，看着唐卿身上从超市买来的廉价睡裙，眼神一瞬间有些暗淡。

　　还夹杂着淡淡的愧疚。

　　为什么会愧疚？他收留了她，给了她住所和食物，甚至于，给了她爱。

　　唐卿不懂。

　　墨臣身上的很多东西，她都不懂。

　　也许，她身上的很多东西，墨臣也永远不会明白。

　　现在，墨臣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躺在另一个人的身边，跟她讲今天让他开心的事情？

　　唐卿心烦意乱，“啪”地合上了时尚杂志，顺手将杂志翻了个面。

　　墨臣的照片被压住。世界清净了。

　　唐卿抱着那本杂志，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