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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礼法(二) ...

  •   5.

      “皇叔……”卫致玖躺在榻上,见他走来,挣扎着要起,温康上前扶他,卫致玖却扁扁嘴说,“要皇叔……”
      “君臣有别,礼法不可违。”卫晋珩站在一旁,看着他比自己巴掌还小的脸苍白无色,有些不忍,卫致玖望着他没作声,委屈地眨了眨眼睛。
      卫晋珩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叹了口气,对温康道,“把药端来。”说完上前虚扶着卫致玖,卫致玖眼睛“咻”地亮了,费劲地挪了挪身子,拍拍床榻,喜道,“皇叔坐下。”
      “皇上,这是龙床,臣不可越矩,礼法不……”话没说完,被“虚弱”的小皇帝猛地一拽跌坐在床边,卫晋珩立时要起,卫致玖却趴在了他身上,带着哭腔道,“我不要礼法,我只要皇叔!”
      他这一哭,卫晋珩彻底没了脾气,“来喝药吧皇上。”说着接过温康端来的药,用汤勺舀着一点一点地喂给他。
      一小碗药喂了老半天,卫晋珩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能沉得下心做这种事,感慨了一下世事无常,任劳任怨地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嘴。
      擦完后递给温康,让他先退下,卫晋珩虽然莫名其妙地就消了气,但礼法之事该教的还是要教。
      “皇上是一国之君,不可再如此任性,有违礼法之事,勿要再提。”卫晋珩语气有些严厉,卫致玖这时又像是懂了分寸一般,垂着脑袋,小声道,“朕知道了,朕不过是怕皇叔也像母后那样不要朕了……”
      “皇上……”卫晋珩的心没由来地疼了下,其实这孩子也都明白吧,辞世之人无归期,卫晋珩不知如何安慰他,便没有作声。
      卫致玖见他不说话,以为皇叔是默认了自己的话,登时伤心不已,说话声音更小,竟还带些祈求意味,他道,“皇叔能不能不要丢下朕?”
      “臣受先帝所托,将会一直辅佐我皇。”
      “那12年之后呢?”卫致玖突然抬起头来,眼里盛满了水汽,望着卫晋珩,道,“温康告诉朕皇叔只会辅佐朕到18岁,皇叔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好不好?”
      卫晋珩不想骗他,只道,“皇上长大些就明白了,臣不过是个……臣子罢了,皇上以后会有真正重要的人,到那时……”
      到那时,说不定你杀我还来不及,又怎会百般留我。

      “那皇叔走吧,朕就寝了。”卫致玖说完钻进了被子里,卫晋珩见他肩膀露在外头,伸手想帮他掖好,哪知手刚碰到他,卫致玖就卷着被子滚到了里侧。
      卫晋珩一怔,随即笑了起来,罢了,不过是个没安全感的孩子罢了,他怎么跟孩子较真了呢。
      卫晋珩还是伸手帮他盖好了被子,还摸了摸卫致玖的额头,笑道,“微臣告退。”

      迈着轻快的步子,在静谧的夜里卫晋珩走过道道宫门。
      离卫致玖成为真正的君王还有12年,这些年里,他完全可以帮他铲除一切心存反意之人,送他一个无害的朝堂,届时功成是身退还是身死,就由命吧……
      他抬头望着隐在墨色云端里的满月,笑了笑,加快了出宫的步伐。

      你做满月,圣洁临空,受人赞颂便好,是黑夜,亦或是墨云,一切皎月不可承之事,由我来。
      我本无情,何惧饮血。

      6.

      先皇曾说:“朕赌你是个有情的。”

      这一场豪赌他已赢了六年。
      这六年里,卫晋珩先后斩杀了出言不敬的左相、通敌叛国的三皇子、私吞军饷的大将军、谋逆心起的六皇子……
      手段残忍至极,是以众民皆惧之,恐灾祸天降于己,一时之间京城之中人心惶惶,时忧皇帝性命。
      然朝中心腹、股肱忠臣却知王爷本心,唯珩马首是瞻。

      卫致玖已是岁十有二,为了将他培养成最杰出的帝王,卫晋珩每日亲自教他习文骑射,授他驭下之术。
      能与皇叔相处,卫致玖自是喜悦,本觉枯燥无味的课业,他也卖力地学着,只为卫晋珩能盛笑赞许一句“皇上习得很不错”。

      ……
      时秋猎,卫晋珩同卫致玖各乘一马,并肩行在林间。
      往年念在卫致玖年岁尚小,且骑射不精,卫晋珩都只许他射开猎箭,而后的围猎赛连观也不让的。
      是以卫致玖此时格外兴奋,挥着马鞭四处乱蹿,卫晋珩知他憋闷已久,也不相阻,任他行乐。
      半晌,卫致玖看到一只小兔子躲在树下,不忍伤之,便翻身下马,放慢步子就走过去抱起了小兔子,开心地转身对着卫晋珩扬声道,“皇叔你看,朕抓……呃啊!”
      “皇上!!!”卫晋珩坐在马上,看着不远之处飞出一支利箭,直指卫致玖胸膛而去,心跳骤停。
      “太医!快宣太医!”卫晋珩狼狈地从马上滚下,飞奔过去跪在卫致玖身边,看着钉在后肩的箭,抖着手不敢碰他,哑声道,“你怎么……怎么敢……”
      小皇帝虚弱地扯起嘴角,“皇…皇叔,朕错…错了……”说着抬手想去拉他皇叔,却因拉动后肩伤口,疼得“嘶”地冷汗直冒。
      “不是你的错,皇叔带你去找太医。”卫晋珩终于忍不住,轻轻抱起了卫致玖,转身往行宫而去,而卫致玖已疼得晕了过去。

      太医替皇帝看了伤口,准备了匕首伤药,企图拔箭,手刚碰上,昏迷着的卫致玖便疼得抖了一下,卫晋珩抓着太医的领子,把人凌空提起,怒不可遏道,“你要做什么!”
      太医吓得只摆手,“臣…臣先拔出箭,才能给…给皇上疗伤…伤……”
      卫晋珩也是急昏了头,闻言便放了手,不悦道,“动作轻些。”说罢走到卫致玖身边,俯下身子擦了擦他额头的汗,随后握起他未受伤的左手,待太医拔箭。
      取出残箭后,太医战战兢兢地给皇帝上药包扎,卫晋珩一直握着卫致玖的手,神色之间满是心慌担忧。
      太医犹豫半晌,还是开了口,“王爷,皇上已无大碍,现……现下只需卧床静休。”言下之意,最好不好有人打扰。
      卫晋珩愣怔半晌,将卫致玖的手放进被子里,带着众人离开了寝宫。

      7.

      “刺客抓到了吗?是他指使的吗?”卫晋珩心里已猜到了幕后主使,如今朝中心怀鬼胎的,除了五王卫晋璠,还能有谁。
      “回王爷的话,刺客抓到了,如您所料,的确是璠王的人,但……”暗卫伏低了身子,才道,“刺客已咬舌自尽,死无对证。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璠王此患,不除必将酿成大祸,然此人城府极深,擅伪擅虚,在百姓中声望颇高。
      尚无实证,暂时动他不得,卫晋珩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才道,“下去吧,继续盯着璠王。”
      “属下告退。”暗卫退走。

      气极无处发泄,卫晋珩唤来禁卫军统领,将人一脚踹得摔在了地上,“失职此罪,该当何处?”
      统领顾岩从爬起来,再次跪下,不卑不亢道,“但凭王爷发落。”此事说起来怪不得他,秋猎那日,顾家老将军重病不治身亡,他沐丧假五日,早不是局中人。
      卫晋珩见他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更是怒火攻心,正欲发作,温康匆匆而至,“王爷,皇上发热了,王爷随老奴去瞧一眼吧。”

      卫晋珩走进内殿,还未见那人,便听到那人一叠声直唤“皇叔”,不禁加快步伐,赶至床边,却见卫致玖依旧是闭着眼的,手脚乱舞,挣扎着要醒却醒不过来的样子。
      “不是说已无大碍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卫晋珩红着眼睛怒吼道。
      太医慌忙跪下,“王爷,这发热之症实属正常啊。”
      卫晋珩恨不得杖毙了他,可卫致玖还昏迷着,他压了怒火,道,“把药拿来,都退下!”
      温康将药碗放在榻边的案上,后领着众人退走闭门。

      卫晋珩行至榻前,伸手替卫致玖盖好被子,企图安抚他,卫致玖还“皇叔”、“皇叔”地唤着,卫晋珩刚握上他的手腕,便被他抓住,卫晋珩看着他面无血色的脸,不忍挣脱。
      任由他抱了半晌,眼见着药已温凉,也顾不得违不违礼法,解了外衣上榻,便将卫致玖轻手轻脚地搂进怀里,这人才渐渐冷静下来,紧缩的眉头也稍稍展开。
      伸手拿过药碗时,卫晋珩却忆起六年前卫致玖发寒那事,那时也是这般喂药吧,12年转眼过半,眼下两人的关系却比那时亲近不止半点,卫晋珩不禁担忧起6年后的自己,到那时,还会了无牵挂地离他而去吗?
      卫晋珩闭了闭眼,拿起汤勺舀起药汁往卫致玖嘴边送,可卫致玖已然昏迷,药汁都顺着嘴角流出去了。
      卫晋珩拿过帕子给他擦干净,之后没有丝毫犹豫,拿起药碗送到自己嘴边,含了少许,眉头因尝苦皱起,随后低头渡给卫致玖,就这么小口小口地喂完后,卫晋珩已经舌头发麻了,怜悯地摸了摸卫致玖的额头,祈祷着他能早些好起来。

      8.

      温康再走进内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小皇帝靠在王爷胸口熟睡,而王爷似是困倦不耐也睡了过去。
      叔侄二人相依而卧,有些相似的眉眼此刻是一般的安详,温康有些动容地抹了抹眼,小皇帝痛失双亲这些年,终于等到疼他的人了。
      卫晋珩听到脚步声转醒,见是温康,便道,“下个时辰的药可备好了?”说着便轻轻地扶起卫致玖将他放在枕上,准备穿衣下榻。
      “回王爷的话,已备好。”
      虽然卫晋珩动作极轻,但卫致玖还是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皇叔……”看着卫晋珩坐在床沿穿外衣,莫名有些脸热。
      “皇上醒了?”卫晋珩看他一眼,又对温康道,“把药拿来吧。”
      温康称“是”欲走,又被卫晋珩叫住,卫晋珩穿好外衣探手试了试卫致玖额上的温度,才道“再端两杯水来。”
      温康退走。
      卫致玖不解道,“皇叔,朕只需要一杯。”
      卫晋珩见他脸红红的,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用拇指指腹抹了抹他的唇角,噙着笑道,“皇上怕苦,臣也怕苦,难道皇上连一杯水也不肯赐予臣了么?“
      卫致玖呆愣半晌,明白过来其中深意,耳尖都红了个透彻,低着头不作声。
      卫晋珩见他高热已退,便放心不少,想了想,又道,”遇刺一事,难寻黑手,臣决定刺死顾统领,皇上意下如何?“说到“刺死”卫晋珩声音拔高了不少,望着卫致玖等他的反应。
      果不其然,卫致玖瞪大了眼睛,摇头道,“此事之过定不在顾统领,皇叔还是不要迁怒于他。”
      卫晋珩闻言一笑,道,“微臣遵旨,皇上好好休养,微臣告退。”
      “别过皇叔。”卫致玖看他笑起,不禁有些出神,怔怔地望着卫晋珩离去的背影。

      “皇上的话,统领可听到了?”卫晋珩走到殿外,垂眸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顾岩,冷声道。
      顾岩目不斜视,抱拳道,“谢皇上恩典。”
      卫晋珩冷哼一声,又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免了你禁卫军统领一职,且去我军作个末等将,去领罚吧。”
      顾岩站起身,鞠了一躬,“不杀之恩,无以为报,定不负王爷。”后退走。
      这顾岩也是聪颖之人,王爷的拉拢之意,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此番责罚,看似降职,实则给了他无限可能。

      卫致玖养伤卧床期间,暂退早朝,由卫晋珩主持大局,除了龙椅上没了个小皇帝,前朝的一切都和以往并无不同。
      □□却渐渐起了些变化。
      卫致玖以后肩疼痛难眠为由,求着卫晋珩住在自己殿里,卫晋珩疼惜他的身子,略一思索便应下了,左右方便了处理折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礼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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