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风华》榕猫

15、三月——寎

　　“好看？”谷阳抬眼，直直的看向寎。
　　寎点头：“就像星辰的最深处，好像能看透一切，是读心术吗？”
　　“不是。”
　　“那是什么？”寎好奇的凑上前，就像个见到新奇玩具的孩子，谷阳看着寎，眼神沉了下来：“你想知道。”
　　寎这才发觉，她越界了，她是造物，造物没资格过问主人的事情，连忙退了一步：“嗯。”
　　谷阳偏过头：“是鬼眼，可洞悉一切的鬼眼，也是诅咒。”
　　诅咒，寎忍不住想到，那么她呢，没有心的人偶，是不是也是一种诅咒。
　　在很长一段时间，她的任务就是不断的练习御木之术，谷阳总是冷着一张脸，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呆久了，慢慢的她学着谷阳皱眉，学着他勾起一边嘴角的冷笑，学着他漫不经心寻找着术法中的破绽。
　　谷阳说，她最适合的便是暗杀。
　　“暗杀吗？”寎伸出指尖在一旁的藤蔓上点了点，藤蔓迅速长出花包，绽放，一朵淡紫色的藤花开在木生的手心，寎捧着花，思绪慢慢的被吸引：“或许，明日可以试试这一招。”
　　脑海中已经有了策略，寎放开手，不过几个呼吸间，花朵便枯萎凋谢，木生看着掉落在地的藤花，心里涌出一份寒意。
　　靠力量开出的花朵，只要失去力量的支撑就会马上枯萎凋谢，那么她呢？本是个没有生命的人偶，若是哪天谷阳不需要了，她便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了吧。
　　寎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第一次想要出去走走，走到门口又有些害怕，含玉见状忍不住笑道：“寎姑娘是该出去走走，谷中人多，若姑娘一个也不认识，以后做任务难免会吃亏。”
　　“寎姑娘可是要我们作陪？”含玉已经放下手中的活走到寎身边，寎看了含玉一眼，点头跨出了院门。
　　外面的庭院比小院里多了几分鲜活，还未走出几步，便被人拦下。
　　“果然是个美人。”那人还是个少年模样，笑的时候两个酒窝若隐若现：“我很喜欢。”
　　“喜欢？”
　　寎勾起一边的嘴角，审视的看着面前紫衣少年：“你是谁？”
　　那少年走近了些：“我叫流明，从你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要不是你跟着谷阳那个家伙，我铁定第一天就来找你了，听珂珂姐说，你叫寎。”
　　任流明如何说，寎都如同视而不见，刘阳观赏了寎面庞许久后叹了口气：“果然，你被谷阳那个面瘫给传染了，这么美的一张脸，若是变成了面瘫那多可惜。”
　　寎看着刘阳，这是和谷阳完全不同的人，只是面瘫这个词挺有意思的：“我也很喜欢你。”
　　冷漠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有些格外的可爱，这次轮到刘阳说不出话，惊的说话都结结巴巴了许久：“你，你，你真的，真的喜欢我？”
　　“嗯。”木生认真的点头，像个认真回答问题的好学生：“喜欢，是看着舒服就是喜欢，你让我很舒服。”
　　“原来是这样。”
　　流明呵呵笑了两声，自然是知道他误会了，流明看着寎，他见过许多穿白衣的人，可是从来没有过将白衣穿的这么干净的人，身后的万花群叶也好，风带过的呢喃低语也好，都没办法在她身上染上一点儿色彩，纯粹干净。
　　只是可惜，这样纯粹干净的人，注定要被描绘上色彩，流明不由惋惜的摇头：“像谷阳那样的面瘫是不懂得疼人的，如果哪天你不高兴了，就来找我，我陪你聊天。”
　　“谢谢。”木生抬手，周围的花枝受到牵引，花枝上的花朵渐渐转变为紫色：“送给你，书本上说，见面要送见面礼，这算是见面礼。”
　　全部都是紫色的花涌至身边，流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书，你看的是什么书？不会是谷阳给你的书吧。”
　　寎点头，流明笑的更开心了：“那个家伙还真是，这是把你当孩子养了吗？要我说，殿下就不该把你交给他。”笑过之后，刘阳看着寎精致的面庞：“你真对很像岁安公主，你知道吗，岁安公主是最好的人了，你也很好，所以我倒是希望你不要那么像她。”
　　寎没有做声，抬起的手放下，周围的花朵又恢复成原本的木样，寎垂眼：“岁安公主？”
　　“嗯。”流明露出两个酒窝：“迟早你会知道的，偷偷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主人。”
　　“谢谢你，能认识你我很开心，下次再见。”寎闻言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她的主人轮不到他人来评判，流明没有做挽留，笑吟吟的同寎道别。
　　回屋前不知怎么的，寎忍不住看了眼那个阁楼，门窗紧闭，看着没有丝毫特别之处，只是，寎发现，谷阳每次来时，似乎都会看一眼那个阁楼，是担心她偷偷进去吗？那里面的东西对于谷阳来说一定很重要吧，岁安公主，这就是她存在的意义？
　　看了许久，木生收回目光回到自己屋子里，开始临摹字帖，书画，这是谷阳格外布置的任务，也是必须要完成的，流淌如水的曲线，肆意的笔锋，让人第一眼无法分清这执笔人到底是男是女，这样的字，这样的画她并不喜欢。
　　“果然，主人很讨厌。”
　　直到月上枝头，寎这才放下手中的笔，胸口空荡荡的，什么是喜欢，她其实不懂，只是书上是真的说的。
　　今日的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木生站在院子中央，操控着藤蔓，使藤蔓蔓延至院子里的每个角落，这样做对她的消耗无疑是巨大的。
　　谷阳前脚一踏入院中，后脚木生便发起剧烈的攻击，满庭院的藤蔓都化作长蛇，向谷阳席卷而来，谷阳几个踏步，手中抽出□□，将藤蔓定在地面上，平静的目光露出几分认真。
　　不得不说，这次寎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只是这个破绽太大了，要维持这么大范围的操控，对于现在的寎来说还是太勉强了，时间一拖延，那么这个布局就会不攻而破，谷阳神色微动，□□瞄准寎，爆炸声想起寎有些狼狈。
　　谷阳趁机想要抓住寎，就在谷阳要触碰到寎，所有的藤蔓瞬间开花，浓郁的花香几乎迷了谷阳的眼，动作也跟着慢了一拍。
　　还未等寎做下一步动作，谷阳手中的袖中剑已经抵至她的颈脖，寎力气用尽，撑不住跌倒在地。
　　“这次很好，只是你还可以更好。”
　　谷阳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模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寎，寎对上谷阳毫无起伏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失望，她原本以为，至少可以听到谷一褒奖一句，寎从地上起来。
　　“以后不可以这样，若是在外面，你这是找死的行为。”谷阳收回袖中剑：“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即便没有后路，也要最大程度保证自身的存活，死了那便是无用之功。”
　　寎轻笑：“可我是个人偶，只要主人愿意，我便不会死去。”
　　谷阳盯着寎：“就因为你是人偶，所以你更没有资格，你的命由不得你，你若有事，我也会受到牵连，若到那个地步，我只会选择舍弃你，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你首先要学会保全你自己。”
　　寎愣在原地，周围的藤蔓变回原本的模样，寎低头看着这些藤蔓，她明白，其实她就和这些枯藤一样，一但失去主人的维持，她不过就是一块木头，没有思想，不会动，不会说话，不会有情绪，一个人偶只需要按照主人的意愿动作就好。
　　“我会注意的。”寎抬头看着谷阳，眼里少了几分纯粹，谷阳一步一步走向寎，两人靠的很近，进的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周围安静只有风拂过，谷阳抿紧唇，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底是他的话说重了，谷阳微微皱眉，迟疑了一会后才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在感知方面，你先天便差了许多，这是你无法弥补的差距，这是噬蝶的幼虫，等过段时间成虫后，可以替你探查，弥补感知这方面的破绽，并且噬蝶的蝶粉带麻痹效果，可以更好的帮你拖住目标。”
　　眼前的木盒让寎会过神，打开盖子，可以看到里面正在蠕动啃食着叶子的小青虫，这些虫子不好看，准确来说甚至是有点儿丑，只是这些看着丑陋的小青虫，总有一天，会破茧成蝶，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
　　谷阳见寎手下，便提醒道：“记得每日用能力催生出来的叶子喂食，这样，它们便会记住你的气息，以后也就只有你能操控。”
　　“我记住了。”
　　见差不多，谷阳也没做停留，他觉得他没必要告诉寎，这些虫子是他花了多大的代价寻来的，又如何培育成虫的，而是如往常一样准备离开，寎却第一次叫住了谷阳：“谷阳。”
　　“怎么，还有事？”
　　寎看着谷阳，神色不安，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抬头直直的看进了谷阳的眼里，黑白分明的眼眸像个孩子，小心翼翼的触碰着大人的世界。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要我学着做一个人，可是我现在想要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成为一个人？”
　　“你为什么想要做人？”谷阳露出一抹嘲讽之色，伸手挑起寎的面庞：“只做一个人偶不好吗？人有什么好的。”
　　人不好吗？
　　木生将叶子放入木盒中，看着那些虫子将叶子啃食殆尽，就像她。
　　她没有温度，没有感觉，她的胸膛是空荡荡的，她没有心，而人是有心的，木生捂着自己不会跳动的胸口，人偶再像人，也不过是个木头。
　　自这以后，谷阳许久都未来找过寎，当谷阳再一次出现的时候是落到她出去执行第一个任务的时候，猎杀对象是一个背叛者，她背叛了殿下，寎对暗杀她的过程没什么记忆，可她临死前所说的话却记的清楚。
　　她的胸口被藤蔓刺穿，经过鲜血浇灌的藤蔓开出娇艳的花朵，她大笑：“我的爱让我万劫不复，殿下的爱也会让他万劫不复，为了殿下，这一切都值得。”
　　“爱？”
　　那女子羡慕看着她：“你没有心真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