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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藏修馆 ...
月行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如月庭中了。璀璨的阳光从琉璃窗外透进来,出乎意料的刺眼,却也给整个庭院带来了不少生气。背对着阳光坐着的正是两天未眠眼底青黑的白夜,见他醒了,白夜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屁股坐在榻上,有些沙哑着嗓子问道:“怎么样?”
“——还好。”月行原本想这么说,张开嘴地那一刹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干的都没有办法说话,白夜见状悠悠一笑,倒了杯甘菊茶给他,月行一口气喝完,将杯子塞回白夜手里,长出了一口气道:“还好。——你带我回来的?”
“嗯。东西我已经给月栩了。”白夜点点头,手里把玩着那个杯子,目光看向月行的手臂和腿:“伤处很疼吗?很疼的话,我叫医生给你开止疼的药。”
“没那么疼。只是那蚀骨环你是如何解开的?我听说没有钥匙的话,是决计无法打开的。”月行摇了摇头,低头一瞥,忽然看见白夜缠着绷带的十指,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噤了声。白夜下意识的把手指藏在袖子里,也没注意到月行忽然没了声,只是很轻松地笑道:“没什么,我在回来的路上掰开的——一点都不难。”
“……”他这故作轻松的态度反倒让月行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了,他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白夜见状轻轻笑了一声,站起来道:“行了,你好好休息吧。”
要走了吗?月行却也没说什么,在被子里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白夜又忍不住笑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月行又躺了一会,敲门声再次响起,还没等他应声门就被打开了,一穿着粉红色小袄的小女孩兴冲冲地就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满脸无语地小侍卫,正是月语。月语看到月行的眼睛睁着,顿时眉开眼笑,兴冲冲地一下扑在了床上。月行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差点被压出来,在小侍卫的叹息声里咬牙切齿地把月语推到一边,道:“你哥哥我可是伤员啊,你很重你知不知道啊?!”
“我才不重呢!明明是月行哥哥你太脆弱了。”月语不屑道,“白夜哥哥昨天耗费了那么多灵气给你治疗,你怎么还这么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真是没用死了。”
“你说什么?”月行的重点完全没有放在月语想说的话上,他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皱着眉头道,“白夜昨天耗费了那么多灵气?”
“嗯。”月语完全没有明白月行是什么意思,把昨天晚上白夜叮嘱的事情忘了个十足十,“白夜哥哥昨天晚上给你找大夫,大夫说治你的内伤需要大量灵气,还问什么、什么要不要全部治好,他也真是奇怪,不全治好还想只治一半吗?白夜哥哥当然就生气了,把那个大夫吓的,你没看到那个表情,可滑稽呢!”月语忍不住停下来笑了一下,接着拄着脸歪头道,“不过治完了白夜哥哥也很累的样子,我跟他保证我和璟上会在这里看着,他才肯去睡一会。”她吐了吐舌头,又接着道:“白夜哥哥生气也很可怕呢——明明看起来那么温柔啦。”
月行不说话了。他不说话,月语也只是望着他,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了沉重的呼吸声。良久,月行才向月语勉强笑道:“是啊,白夜他其实……很温柔。”他说出这句话,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向月语道:“你先回去吧,一会母亲该担心了。”
“我…….”月语还想说什么,一旁的小侍卫璟上忽然冷冷地开了口:“阿语,我们该回去了,月行公子还要休息呢。”
“哦,对哦,行哥哥还要休息呢。”月语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从床上跳下来跑到璟上身边,开开心心地转了一圈,“那月行哥哥你就好好休息吧,我走啦!”说完也不等月行回答,拉着一脸冷漠的璟上就出了门。
月行怔怔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脑海里仍然回响着月语的话,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作何反应。夜行治伤很少会治得全好,因为治伤会耗费大量灵气,而灵师不会为低贱的夜行疗伤,有灵师资格的夜行往往也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那个闲情为别的夜行治伤?
他不是个真正的夜行,但白夜是,是真正出色的夜行。但是这个夜行这么做了,敢于冒着消耗大量灵气变得虚弱的风险给他疗伤,敢于违抗母亲的命令、和镜潼王对阵——只为了救自己。
月行长久地沉默着,保持着那个姿势僵坐在榻上,眼神投向了面前的虚空。
仿佛有什么故作坚强的心,此时终于卸下了它一直以来沉重的负担。
这个人……是可以依靠的。
正当月行愣神的时候,敲门声再次响起,清脆的声音将月行从思绪里拉了回来,他清了清嗓子,披衣起床,打开了门,来者一身白衣,形容妩媚,正是差点被送给白夜的月若。
月若没想到他已经能起来了,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细细打量,见这位平时最喜装饰的公子此时披衣散发,脸色苍白,却是别一番病美人的风采又愣了一下,这一惊一愣后才回过神来:“劳烦公子开门,奴婢这次来是传城主令的。”
“是吗。”月行点点头,侧身将月若让进来,关上门,坐回床上,自己给自己倒杯热水捂着,这才看向月若:“这次是什么事呢?”
或许是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冷淡,月若连忙笑着打了个哈哈道:“公子,这次不是任务了,是好事。城主说是想给你娶亲,却不知道哪一个才好,所以请您去和五位姑娘各自见一面,看哪位合心意,再做抉择。”
“哦,是吗,都哪几位姑娘啊?”月行摩挲着手上地扳指,漫不经心地问道。
“分别是文辉馆主的女儿月辰,闵黎馆主的侄女月微,月泷公子的侄女月清,月起老城主的孙女月问,以及——”月若停顿了一下,定定瞧着他,郑重道:“月华姑娘。”
“什么——月华姑娘?”饶是对这些名字完全不感兴趣的月行听到此处也不由得惊住了,“不可能,那可是月华啊,母亲怎么会将她许配给我?”
“说实话,我也很疑惑不解。”月若站起来,盯着这位从前完全不受重视不受宠爱的公子,一字一顿地道:“而且城主说过,如果她走的时候语小姐太小的话,便暂由月华姑娘摄城主之位。”
“……”月行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月若似是预见到了他的反应似的,也不提醒他,只是静静地提着裙摆不做声地出去了。
月行一动不动,却是在内心琢磨月栩的心思。前面那四位小姐虽然在月城里地位尊贵,却没什么实权,就算是被月栩拿来当用过就丢的棋子也没什么奇怪。但第五位姑娘那可是月华啊,是月栩一手带大的心腹,与月栩的亲近和了解甚至可能超过月栩的亲生女儿月语,更别提他这个侄子兼养子月行了。要知道,身为正牌千金的月语都没有养在月栩自己身边,而是早早地丢给了璟上和璟上的师父黎何,有什么事也是月华处理解决,月栩自己是不怎么过问的。
这样的一个人,可谓是月栩的左膀右臂,怎么会作为娶亲人选之一嫁给月行?说出来月行自己都不信。
他正想着,有一个人推门进来了,却是白夜。月行看着这走马灯似的在自己面前转的这群人不禁觉得头疼,抚额道:“你怎么来了?”
白夜似乎因为他这个隐隐有些不耐烦的语气而愣了一下,继而若无其事地笑道:“没有,我只是看到月若来传令才来看看,若是打扰你休息了我立刻就出去。”
月行其实不是不耐烦,而是太多信息冲击得心烦意乱,刚才那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此时见白夜这么一副客客气气做小伏低的样子更不知道如何反应了,讷讷了半天才道:“刚才月若来……是来说亲的。”
“是月华,对吧?”白夜已经知道了月栩的想法,并不如何惊讶,面上的表情波澜不惊,“还有别人吗?”
“还有四位小姐。”月行将那四人的名字一次说了一遍,然而白夜眼皮都没抬一下:“这四位恐怕只是来充数的,月辰柔弱,月清自命清高,月微过于娇纵,月问天真任性,想来你都不喜欢。只有月华姑娘温婉直爽,不失大方,想来才是你所喜欢的类型吧。”
“这倒是,那几位小姐的脾气我也有所耳闻,不过该见面还是要见面,否则就是驳了那些人的面子,平白给自己树敌。要知道,月城里最看重血缘的就是那群老家伙,若是没有那群人我早就死了,不过见面而已,我又何必去得罪他们。”月行深以为然,“恐怕真正谈得来的,也就是月华姑娘。”
“那你打算答应了?”白夜哂笑一声,似笑非笑地道:“不过也挺好的——在月城里锦衣玉食,娶了未来的城主,在月城里没有人敢对你不敬,月华自己性格也好,想来也会琴瑟和谐。不过是一辈子不能出月城而已,想来也没什么。”
这话里的刺月行不是听不出来,他也明白白夜的意思,月栩的这个举动就相当于给了他一道二选一的选择题,是选择权势和富贵,还是选择宁静和自由?
他不做声,白夜也不做声,房间里一时静得连落针的声音都听得见。白夜只是凝视着月行,等待着他的抉择,时间一分分过去,他眸子里得光也越来越黯淡,正当他快心灰意冷的时候,却听月行静静道:“你打算带我去哪呢?”
“你——你这是答应了?”白夜惊喜道,他快步走到月行身边,一把抓起了他的手,问道:“真的?”
“放手。”月行一巴掌拍掉他的手,认认真真地盯着白夜:“我明白你的心思,只是——”他放低了声音,淡淡道:“你所喜好的,是男色,还是——我月行这个人?“
男色吗?白夜垂眸,一开始被月行吸引的确是因为他的相貌,然而短短几天的相处,他相信更加吸引他的是月行的性格——明明风流倜傥,真正喜欢的的却是宁静而毫无波澜的生活;明明显得那么柔弱,关键时刻却有着狠命一搏、绝不认输的心性,这才是他真正喜欢这位公子的原因。因此,他很快就决然道:“是因为你。“
“这样吗。”月行轻轻呼了一口气,面上带了几分释然的笑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听雨城。”白夜随手拿起一件大氅给月行披上,这才继续道,“我师父神风澈与听雨城主是好友,原本他们俩都是想让我为听雨城效力的,但我并不想遵从我师父的意志,而是选择了月城,但是那听雨城主也是个人物,不仅不在意,反而说什么随时欢迎。你受伤那晚上我给他传了信,说我可以加入听雨城,条件是他不能限制随行的你的自由。他很爽快地答应了,而且说如果我令他满意的话,他也许能帮助我们去我们想去的地方。”说到这里他看向月行,道:“你觉得如何?”
“你费心了,”月行叹息道,“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可是我们可能会受到千夫所指,会被世人所不容,这些你都不在意吗?”
“是吗。”月行眼神由清澈多了几分讥讽,他嘴角挑起一抹轻蔑而讽刺的笑容,冷然道:“千夫所指又如何?难道在这险些在这个月城里作为一个夜行卑贱地死去,就是被世人所容了吗?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的世人,与我何干?为了那不知所谓的世人抛弃真正可以依靠的人,才是愚蠢!”
白夜很少见到月行这么疾言厉色、甚至是满怀恨意的说话,但是听到了最后那一句话他还能有什么怨言呢?于是只是安抚地笑:“好啦好啦别生气,那就这么定了,我去和月栩谈条件,你去和姑娘们吃饭,——这么看还是我吃亏呢。”
月行听他这般抱怨却是忍不住笑了,然后有点担心地道:“你千万小心,不要和月栩硬扛——那女人自从月泷叔死了之后就不太正常。”
居然也会关心我了,白夜心里一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诡异一笑:“我知道月泷在月栩心中的地位,我也会从这里下手,所以你不用担心。”他站起来,在月行额上轻轻吻了一下,温柔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就好。”
说罢,就飞一般从窗户里跳出跑了。
月行怔愣了一下,也微微地笑了。
一连与那四位小姐见了面,果然如白夜所说,要么让他觉得索然无味,要么让他觉得恼怒烦躁,与那位月清小姐甚至是不欢而散。直到了第五日,与月华约谈的日子。月华约的地方是藏修馆,取“君子之于学,藏焉,修焉"之意,原是个书馆,四周竹树环合,清泉流水,倒像是学士知己约谈之处。
月行自己穿戴整齐,为了以示重视,他今天戴的不是他最钟爱的青玉冠,而是月栩相赠的翡翠玉冠,还像模像样地配了金色短剑和香囊,走在街上简直让一众女子看花了眼,这般风流俊美地公子,人世又能看到几次呢?怕是只有城主那过世的夫君月泷再世,才能匹敌公子月行的容貌气度。
直到走到了藏修馆,周围那些炽热的目光才彻底消失,推开竹门,月华早已等候在那里,见他来了,她露出一个大大方方地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继而笑道:“月行公子可真是姗姗来迟啊,真是叫月华好等。”
月行看了月华一眼,只见对方今天不似平时青衣素装,一反常态地换上了锦衣华服,衣裙是最珍贵的蜀地云锦制成的,华贵却并不咄咄逼人,下裳绣了几枝荷花,反倒为这美人添了几分秀丽婉柔。平时挽成一个髻的青丝今天却只是用蓝色刚玉的玉环束在一起,显得别致而清丽,看来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听到月华这般微微嗔怒的话,月行哈哈一笑,伸手道:“是在下失礼了,月华姑娘请坐。”
月华也不多客气,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给月行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清言茶,轻笑道:“这是茶陵的新茶,公子不妨一尝。”
“上次见面时,你也是这么说的。”月行似笑非笑道,却是端起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月华见状微微发笑,也跟着端起茶杯,轻声道:“上次公子没喝月华的茶,月华可是很伤心呢。”
“在下的不是。”月行有些尴尬地道,却没想到月华忽然贴上来道:“是啊,喝茶地场合不一样了——“她故意拖长声音,却是又低声道:”你我的身份也不一样了。“
“是啊,如今母亲可是想把你许配给我的。“月行也作势抚上她的长发,装作一副很亲密的样子:”怎么,有人监视?“
月华难以察觉地点头,然后娇声道:“怎么,月行公子还真看上月华了吗——“它故意拉长了声音,然后却是立刻低声道:”可是月华已经有心上人了。“
月行做出起身添茶地动作,茶水溢了出来,他却没半分在意,偏头低声道:“你在保护那个人?”然后也配合她道:“是啊,月华小姐这么美丽,又这样贤淑,来是个好妻子。”看见月华轻轻点头,他便顺势蘸着茶水写道:“是谁?“
月华面上晕红,却是装作一副因为月行的话而害羞的样子,含羞道:“月行公子这么直白真是让人受不了。“说完这些,她才低声道:“月泷的弟子,璟上的师兄,黎何。”
“我知道了。”月行也低声道,“我不会选择你的——我选择的是白夜。”
“谢谢。”月华感激一笑,“倒了母亲面前,不要忘了帮我做个戏。”一边说着,她自己从椅子上滑了出去,做出一副跌倒的样子,面上表情更是万分委屈泫然欲泣:“月行公子,你干什么——“
真是个天生戏骨,不愧是月栩养在身边那么多年的!月行心中发笑,却是豁然站起,装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刚才那不过才试探了几句,你就这么不知廉耻地贴上来,真是让人恶心!”说罢一甩手,也不再看月华,大步流星地就出去了。
“真是个戏子呢。“坐在地上原本仿佛快要哭出来的美人,此时却也露出一副揶揄的笑容,轻声感叹,等到周围窸窸簌簌的声音消失后,她才不急不忙地站起来,掸了掸身上地尘土,整理了一番妆容,才袅袅婷婷地出去了。
回到如月庭,白夜正好整以暇地喝着茶等着他,见月行推门进来,揶揄道:“怎么样啊?和月华谈的如何?”
“你我可真是小看月华了。”月行笑了出来,“这个女子不愧是月栩教养出来的,真是个天生的戏骨,不仅察觉到了月栩派来盯梢的人,还就势跟我演了场戏——”他忽然笑得更开怀了,“不仅是我不想娶,人家还不想嫁呢。月华的心上人,竟然是月泷的弟子黎何,这可就有意思了,我倒想看看月栩怎么收这个局。”
“估计一会你就又要和月华在月栩面前唱一曲双簧了吧。”白夜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这个月华姑娘还真是个妙人啊——”
果然不出白夜所料,三个时辰后就收到了城主令命他觐见。月行这回特意带上了白夜,两个人皆是施展身法,片刻工夫就到了城主府,一进城主府,一个茶杯迎面袭来,月行反应奇快,一矮身,茶杯贴着头顶擦了过去,被身后的白夜稳稳接住。
月行皱着眉看向前方,只见掷出茶杯的正是月栩,旁边站着委委屈屈的月华,
还没等他说话,月栩已是怒道:“行儿,好端端的我让你约见华儿,你怎么如此欺负她?基本的礼节道理都忘光了吗!”
真是会演,但是想来我也不会输给你。月行这般想着,却是跪了下来,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冲撞了月华姑娘,是儿子的不对,只是月华姑娘虽好,却非我良配,儿子也只能辜负月华和母亲的心意了。“
“你什么意思?”月栩脸色一白,眸光愈发冷厉,颇有山雨欲来之势,“说清楚一点!”
“儿子的意思就是说,儿子已经有可以托付性命的人了。“月行极为认真,一字一顿,”这个人,就在这里。”
月栩看向白夜,白夜面上只是含笑,并不说话,这更叫月栩气愤,她拍案而起,头上的步摇震得乱颤,叮当作响,恨声道:“你不要后悔!”
“儿子不后悔,请母亲成全。”月行只是低头坚定道,跪在那里不再说话了。
还未等月栩说话,一旁的月华快步而出,也在月栩案前跪倒,嘶声道:“师父,你原来说月行公子会好好待我,我才遵从您的命令忍痛放弃黎何,现在月行公子宁可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也不愿纳我为妻,这算什么?我在您心里又算什么?黎何好歹也是您最心爱的夫君带出来的,就这么不堪吗?!“
这话十分凄楚,九分委屈,饶是月栩这般铁石心肠也不免吃了一惊:“你——“
还未等她说话,门口传来一句清润却隐隐有些凄凉的问话:“是啊,师娘,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吗?”
厅里所有人都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公子,虽不如月行长的艳丽夺目,却多了几分清风流水的柔和,眉眼少了风流,多了沉稳,此时身着一套华服,站在那里竟有些不怒自威的风度,正是侍卫长黎何。别人不知道,月栩却清楚地知道那套衣服是黎何成人礼地时候月泷亲自送给他的,他视若珍宝,今天却穿出来了,是要摊牌吗?想到这里月栩看向黎何,厉声道:“——你说什么?用月泷来威胁我吗?”
“不是威胁。”黎何沉声道,走到月华身后,也不行礼,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月栩,“我只是来表明自己的决心,请求您把月华嫁给我。如果您拒绝我的请求的话,我也只能去找您的夫君抱怨了。”
月栩听了这以死相逼的话,更是气得什么都说不出来,然而月华却猛然回头,耳垂上的蓝色坠子猛的跳了一跳,“黎何,不许你这样说!你是要陪我一辈子的,不可以说这样的话气坏了师父!你气坏了师父,泷叔也会生气的!”
“是,听你的,都听你的。”黎何安抚,然后再次看向月栩:“请城主成全。”
月栩现在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发黑,她看向月行和身旁的白夜,月华和那坚决的黎何,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有为对方敢于赴死的决心,又溢着满眼的幸福。
曾几何时,自己和月泷也是这样呢?
互相扶持,生死相许——就像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些少年人一样。
似是奇怪月栩为什么没有声音了,几个人抬头,却不约而同而震惊地在月栩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地缱绻倦意。月栩看上去那么疲惫,仿佛一生的疲累、悲伤都在瞬间爆发了出来,只见她挥了挥手,轻声道:“我知道了。白夜,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黎何,我把蕖清府赐给月华,你们择日完婚吧,不用再向我通报。”说完,也不等回答,只是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四人奇怪,但是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再多留,各自离开,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大厅眨眼间只剩了月栩一人。
月栩坐在高位上,恍惚间又看见了当年桃花树下,落英缤纷,那个一身青衣的素雅男子向自己投来的温润笑容。
“月泷……月泷……”
夕阳落下,只有一声声低喃,如泣如诉,久久不散。
因为终于摆平了月栩,月行难得睡了个安稳觉,然而第二天一早起来再去水风榭寻人的时候,白夜却不见了。月行问了侍女,却是一问三不知,连张字条都没有留下,月行无法,去问月华黎何等人,却也是毫无头绪。
月行无法,想来白夜也不会出事,干脆在如月庭里等着。这几天天气渐渐冷了,一向很少下雪的月城竟罕见地飘起了鹅毛大雪,原本就有点宅男潜质的月行更是不想出门,每天裹得严严实实地在窗边看书。
其实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吧,月行心想。
只是……什么时候才能过上这种远离江湖斗争的日子呢?
月行读了一上午书,看那些蝇头小楷不免有些头疼,下午便守着那温暖的火炉睡了一会。谁知才刚刚闭上眼,敲门声突然想起,急促而无力,月行打开门,却被迎头倒进来的黑色人影撞了个满怀,月行定睛一瞧,竟是一身是血的白夜,顿时惊怒道:“你去干什么了!这是怎么回事!”说着架着白夜往榻上一放,翻出医药箱就想给白夜包扎。
“淡定,没什么,不过是小伤,我自己来就行。”白夜急忙安抚,语气温柔,却是不容分说地夺下了月行手中地绷带剪刀,自己动手处理起伤口来。月行坐在一边,想帮忙也帮不上,只得问道:“你到底去哪里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平白教人担心。”
“我去镜宫了。“白夜轻描淡写,月行却震惊地站了起来,简直不敢置信地暴怒道:“是不是月栩让你去的——”
“好了好了,淡定。”白夜忙拉着他坐下来,苦笑道:“你听我给你解释啊。”看月行安静下来,白夜才继续道:“这是我和月栩的约定。我去镜宫替她去取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月泷的贴身玉佩——十年前一次大战遗失了——然后作为交换,我们可以离开。”
“镜宫是何等地方,暗杀圣城,你怎么这般轻易地就回来了?”月行疑惑道,虽然白夜的伤势不轻,但是也不如何危及生命,去镜宫闯一遭只用付出这些代价吗?
“那是因为我和镜宫宫主做了一个交易。“白夜眼睛里闪着睿智的光,”我知道镜宫宫主有一个失散多年的恋人,而且这个长情的宫主从未放弃寻找,于是便答应借助听雨城的力量为她寻找,再加之那玉佩对她也没什么用——她还不知道那玉佩有什么用,我骗她说那是我与妻子的定情信物,她还真信了,于是她就答应了。“
说的简单,只怕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月行腹诽,但看白夜在那里咬牙切齿地用酒精清理伤口的时候还是心软了,心道先放过他吧,忽然又想起一事,疑惑道:“你怎么总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镜宫宫主也是,镜潼王也是?”
“这个很简单啊。”白夜笑了笑,倒是一幅轻松的样子,“只要多收集信息就好了。镜潼王明面上是当今皇帝的左膀右臂,亲密无间,但据我观察,怕是皇帝最近觉得他是个威胁,要远发潼关了吧,那刀便是个证明——要知道,皇帝留在身边的近臣一般都是赐宝剑,取正直辅国之意,只有远关将军才会赐给宝刀,取横刀立马之意。丹镜潇原本在皇帝身边料理的都是灵师的事,算是近臣,日理万机,今天忽然配了宝刀出现在千灵塔,肯定是事情有异。镜潼王侍奉多年,也算个人物,想来也明白,这个时候我忽然提起这事,不怕他不走神,只要一走神我就有机会——一瞬间就够了。镜宫宫主的事我也早有耳闻,与其莫名其妙大费周章地杀了我,倒不如利用一个神风门下的夜行为她在城外打听消息。更重要的是,她知道我要什么,也明白我与她的利益链没什么关系,所以交易很容易就达成了。只是原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那块玉佩的,还是大意了啊。”
“这……”月行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文章,一时惊了半晌,反映了一会才道:“然后呢?你把东西给月栩了?”
“没呢。”白夜把玩着那块血色莹然的玉佩,“我把假玉佩给她了,真的还在我手里,这也算留一个后招了。”他说着说着眉头便皱了起来,“我怀疑听雨城主给我传信她知道了,再待下去实在是夜长梦多——”他顿了一下,看向月行,认真道:“打点些细软,我们今晚就走。”
月行有点疑惑不解:“月栩知道了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听雨城又如何?”
“如果我的消息没错的话,十年前那一场大战杀死月泷的——”白夜眉头皱的更紧,“就是听雨城主雪檀。”
月行一下子就愣住了,这可是杀夫之仇啊,而且月泷是唯一一个给了月栩支撑、博得月栩欢心信任的人,若是月栩知道这件事,怕是死也不会让他们走的。而且哪怕是十年过去了,月栩也放不下这段仇恨,而自己却要为杀死泷叔的人效力,这使他内心瞬间多了一份不忍:“是我对不起泷叔——”
“不是你。”白夜毅然决然地打断了他的话,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那棵枯树,“相信我,月栩不需要你的怜悯,你已经为她取得了最终要的东西,如何报仇,是她自己的事了。”说着他拍了拍月行的手:“行了,去准备吧。”
月行点点头,听话地收拾东西去了,白夜握着那块玉佩,血色已经渗入了玉石,和玉石融为了一体,再也不能分开。
——一如月栩对月泷的爱,以及对雪檀的恨。
明明是个冷酷残忍的城主,却对故去的夫君这么念念不忘,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可真是违反了所谓的“合理性”和利益呢。
这就是人心吗——不顾一切的爱,不顾一切的恨?
真是可畏,亦是可敬。
夜半。
白夜和月行轻轻掩上了如月庭的门,在不惊动侍女的情况下离开了这个庭院,沉默无言地走向了城门。就当两人快要走到城楼底下的时候,一道人影忽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华贵锦衣上地孔雀栩栩如生有如活物,整张脸却惨白而毫无生气,正是月栩。月栩偏着头盯着两个人看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整张脸显现出一种疯狂地神色:“你们好啊——半夜就这么走了,不太好吧?”
“你已经知道了?”白夜将月行拦在身后,沉声道。
“是啊,我已经知道了。”月栩微笑道,笑容让人不寒而栗,“真是好过分啊——也不和我说一声。”她将目光又转向白夜,笑容又深了三分:“还有小夜你也是,给我一块假玉佩干什么啊——”
月栩的精神实在是有些不正常了,白夜又将月行往身后推了推,手上黑色的灵气已经呼之欲出,蝴蝶刃的锋芒在黑夜里若隐若现:“你想干什么?”
“把真的玉佩给我。”月栩上前一步,带着慑人的气势伸出手,“我最讨厌骗人的家伙了,不过看在你到底把他的东西给我带回来了,所以放你一马。”
“那月行呢?你想怎么样?”白夜眉头几乎要皱成一团了,这样的月栩,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她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我又没说要杀他,这么紧张做什么。”月栩依旧伸着手,却咯咯地笑了起来:“你们不是去听雨城吗?帮我带个信好了——”这样说着,她的神情一瞬间狰狞了起来,凤眼中地光芒一下子变得比淬毒的刀子还凌厉狠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告诉雪檀,月泷的仇,我一定会亲自讨还!”说完这句,她又恢复了那笑靥如花的神情,笑道:“好了,给我吧。”
白夜一声不响地将那块玉佩放在了月栩手里,然后将月行扯至自己身前,手里提着蝴蝶刀,快步护着他向门口走去。出了门口,月行回头一看,月栩仍然低头细细摩挲着那块玉佩,身影在夜色中显得寂寥而恐怖。他叹了口气,不再去看,一直以来生存的、挣扎的家乡,就这样被他永远地抛在了身后。
两人走了三个时辰,夜色将明的时候来到了听雨城。
雪檀亲自出来迎接了他们,然后热情地告诉月行在花园里走走后就将白夜扯走了,月行虽然有点无语,却也没说什么,毕竟干活的还是白夜嘛。
然而在花园里逛了一会月行就觉得不对了,因为他听见了后花园那里隐隐传来了打斗声和哭喊声,他奔过去一看,只见七八个夜行护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和一个黑衣人缠斗,而周围已经又四五个人受伤倒地,搏斗间一人大叫:“小姐,快走!不要在这里待着!”
然而那小女孩只是哭泣道:“我不走——你们都在,我不走——”
月行原本初来乍到不想管这事,然而看黑衣人剑剑想要那小女孩性命实在是看不下去,而且黑衣人实力不高,只是仗着自己是灵师身份而已,于是便发了一回善心,凝气成刃,一把银梭甩过去正中黑衣人面门,血光四溅,黑衣人应声倒地。月行也没管那些连灵师都不是、坐在那里喘个不停的夜行,径自走向小女孩,问道:“你是谁?”
小女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眸子看着他,那冰蓝色的眸子里眸光如雪般清冷,却又能在深处看到火焰般的温暖,这样的眼睛连月行也一时被慑住了。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着,过了一会,只听小女孩轻声说:“雪阑。”
终于写完了啊啊啊啊
终于可以继续了
哦吼吼吼吼吼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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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藏修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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