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夜又深了》冥雪酱

18、1.17清明时欲断魂

　　初八，四月初四，今年的清明节还是同以往一般天空都是要下不下的雨，外面的风不似之前几日的暖意，带了些清凉，透着许冷。
　　姜浅特意穿着那件最爱的蓝色绣着君子兰的旗袍，蓝色为底衬，君子兰从旗袍底一直延伸到姜浅纤细的半腰间。她腰身绵绵的倚靠在红木门上，看着距离一条街的柳树。她能想象到苍老硕大的柳树在微风的吹拂下扬着千万垂柳，垂柳倒影在河面，水面清澈见底，还不时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顿时绿意丛生，心情舒畅。
　　“小主，我回来了！”悯生双手里攥着八枝从柳树上撇下的条枝子，带着与今天不相宜的兴奋跑到姜浅身边，“小主外面凉，你怎么不多穿点再出来等我？”悯生看姜浅只单穿着薄薄的旗袍还披风都懒得披上，就一边责怪着一边蹲下放好柳树枝把他的墨色外衣脱下给姜浅披上。叫了几声小主，姜浅都不睬他后，顺着姜浅的目光朝斜对方看去，实在是不清楚姜浅在看什么，就想着今天先让小主一个人呆会，带上柳条，跨过门槛，加快步伐进屋准备东西。
　　可是一看今年准备的东西，他实在想不清楚为什么小主会让他买什么东西，左手边是早已经准备好的香烛、纸钱、素酒、水果点心以及小主每年亲手用锡箔折好的元宝，可是右边却是一个小包袱与一些爆竹。虽然也是正常情况下需要的，可是每年去的那个地方都是后屋的一个虚拟世界，他也进不去，难不成今年小主要自己点爆竹？可是小主从来不干这些事。还有一个包袱，包袱里他看过都是一些老式的旧衣服，但成色与材料都是上等的丝绸与云锦，悯生在想今年不会要烧这些吧？
　　小主今年的奇怪得很，让悯生都找不着路，摸不着头脑，可他也不敢多嘴问一句，以往的日子他都是有话就说，有问就出的，可今天他还是省省力气，别多此一举了。每年的今天，小主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灵魂离体的样子，他只期盼着小主能听到他说话，正常吃饭睡觉就行了。
　　外面的天色暗的像黄昏时分，姜浅在悯生左催促一声右叫着一句的情况下终于吃完早饭。可悯生刚收拾完餐桌，洗碗锅碗，前厅里就不见姜浅的身影，东望一下西顾一眼，出门一望，原来姜浅还在看那颗垂柳。
　　悯生将卷起的袖口放下，掸去上面落下的脏东西，才陪着她一同看。望了会，他突然想到同心曾经告诉他，在像今天这样日子时，如果想要小主跟他说一句话，就要顺着小主的性子来，于是他开始吟诗作词：“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小主您感觉怎样？”投其所好，自古就是个不错的贿赂手段，到了姜浅这，也不例外。
　　“挺好的。”姜浅还是目光不离那棵树，继续问，“那你解释一下这首诗的含义吧！”猝不及防下，姜浅给悯生出了个难题。
　　“额…这首诗的意思是….就是吧…”悯生啃直啃直几句还是没能说出个东西来，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举手投降，“小主我错了，别为难悯生了，好吗？”对于那些琴棋书画，诗酒词茶，他从来只会三样。对，他还是至少会三样的，就是煮茶、喝酒与赏画。
　　“悯生啊，你说你都在我身边多少年了，同心那琴棋书画，诗酒词茶哪一样不是手到擒来，样样精通，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为难了呢？”悯生投降后，姜浅才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就回了屋里。她很不懂，那么多的时间去学习，怎么悯生就对她这个小主喜欢的不上心，一些旁门左道倒是说的头头是道。
　　“悯生跟在姜浅后面，很是粘人的声音冒出：“小主你别说尽提那些同心会的，我会的英文、黑客技巧、网络知识同心也不会，您怎么老是在我面前提同心的好，明明现在是我在您身边啊！”悯生今天很反常与同心在姜浅这里争宠来着。以前，都不准姜浅说同心的不是，别人是“卖主求荣”，他倒好，“卖自己求宠”！
　　姜浅听着悯生的孩子气，越来越觉得悯生是个心机男孩了。她交代给他的功课，学习剑术、棋艺等等是一件没完成，而同心留给他的任务倒是学得不错。就比如今天这样的特殊时刻，学会了贬低同心，抬高他自己，来博得她的注意。如果她的脸部表情再不有些变化，就怕今晚他会给同心留言说她教的一无是处了。
　　姜浅将悯生的外衣脱下给他，套上衣架上挂着的浅蓝色外衣，嘴角勾起浅浅的弯度，对他说：“是是是，悯生最好了！”指了指屏风后，让他把东西都带上，“悯生记得在车上放好我们俩要换洗的衣物，估计今晚很晚才回来，又或者不能回来了。”姜浅很不确定今天要去的地方对以后的她是否很坏的影响，但如果今天不去的话，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悯生疑惑将所有的东西都带出去放在车上，看到他与小主的衣服也在，就问：“今年不去幻境了吗？我也要去吗？”悯生的大脑再一想，清明不去幻境祭祀，而是去外面，难道……惊喜的小跑到姜浅面前，拉着她披风的一角，问：“是找到姜氏后人了？”出去祭祖，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小主已经想起了一些往事，并且清楚姜氏的墓地在何处。
　　冷冷瞟了悯生一眼，抬手重重去敲了他的前额，“啧啧——”的她实在感叹上天怎么会赐给她这样一个蠢货，让她偶尔都想扔了他：“如果我能找到，我现在还会是这幅模样？你就不能想应该想得事情吗？”大步坐上车，转念一想，还是觉得凭悯生的智商看不出也是应该的，“算了，对你有要求，还不如多想想等会怎么跟大家说我们的姐弟俩为什么差那么多！”关上门不管悯生的“十万个为什么”，闭上眼让他先把车开出去，其他的再说。
　　清明时节这一天，大多数人要么是坟地，要么是功德园，姜浅闭着眼让悯生开导航直接去功德园，而悯生却开心的反问：“导航？小主您还是懂一些门道的啊！”悯生想着在他的日夜熏陶下，小主还是能学习这样还是挺好的，省得等他不在时，同心也不爱这玩意，小主再不会，他离开也不会安心，说是请个专职司机，可司机也是人，是人总会好奇，也会疑惑，他总会担心同心与小主的安全。
　　“你就别杞人忧天了，我都没想其他的，你的脑子本来就不够用，再多想估计就快炸了！”闭着眼的姜浅当然能够知道悯生在想些什么，生活在一起那么多年，那么多次，怎么可能连这些都看不透，新年一过，悯生留在他身边的日子，她能算出来。一想到悯生会离开，姜浅的脑海里就会回想起宋慈那夜的“彼岸花”，宋慈固然是好心告诉她这个古老的传说，但时候还尚早，故事来得太早，故事总是要在需要的时候才说，才会发挥其真正的作用，而不是听过笑之，然后任其消散。
　　“小主，到了。”悯生将车停好之后，在下车前还是觉得提前让他等会应该说什么好些，“你还是不告诉我因为什么才来这里的吗？那至少也要告诉我我等会说什么，才是吧？”
　　姜浅推开门留了一句：“少说话就行。”只要悯生不说话，一切都好办。如果不是苏子叶知道悯生能说话，还是个医生，她一定会将悯生介绍成哑巴来着，因为除了已经离开的人不会说话之外，还有哑巴不能说话。
　　姜浅看着功德园里人来人往，有的正将新鲜的柳枝条栓在墓碑后，有的正在点火爆竹，有的正蹲着兜火烧纸钱，鼻息间都是烧纸的味道，空气里也散着爆竹之后的烟气，姜浅在停车的地方，闭目养神靠着一丝熟悉的气息，寻找被供养的墓地，随着意识里的那一缕丝线终于在最左边第八棵松树道上找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姜高陵、姜淮、姜远山、姜明、姜明德、姜硕。” 悯生将姜浅面前一直到他面前姓氏为姜的名字都读了一遍，这些名字对他来说，也是有些年代了。在他与同心的记忆里，只有关于小主的，却从来没有关于其家人的。
　　刚开始的几年还会问他们是否有关于她家人的回忆，但他与同心都是摇着头让小主失望。小主也曾问过他们，后不后悔如此，与家人相处十几年后就从他们眼前消失不见，连带着记忆也不见，只为了来到她的身边，照顾他，服侍她，然后周而复始，日月星辰。
　　悯生到现在还记得那时说的话：“也许离开家人时曾记恨过是什么让我如此，但从见到小主那一刻，我的眼里与心中都只有小主一人。因为小主每次迎接我的眼神都很欢喜，虽然从不表现，但一直如此。”
　　“小主，他们都是……”悯生很好奇眼前这些人的故事，明明是夫妻，为什么都是同样的姜姓氏。
　　“姜式一直都有几条族规。其中一条便是嫁入姜氏的女子都需要从夫姓，也就是姓姜。”姜浅从到来这些名字时，头脑里关于他们的记忆开始慢慢变得清晰起来，连带着一些往事都在脑海里乱窜，她从悯生面前的墓碑一直指到她面前的，“父母亲，爷爷与奶奶，太爷爷与太奶奶，也就是我父亲的父亲的父亲，也有一种说法叫曾祖父。”中国的关系可谓是错综复杂，家谱更是一种神秘又传奇的存在。
　　“太乱了。但小主明白就行。我先将柳枝条挂上。”就在悯生忙碌时，一声“小……小主？”让在场的人除了姜浅都意外震惊。
　　苍老的人拄着拐杖，悲伤又含着惊喜叫着姜浅，让老人身后的五人都诧异不已。而悯生更是瞪大眼睛叫着：“苏晴？苏医生？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