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琳琅》若堇尘

9、又见

　　紫若是跟着秦王和玉蝶来家中做客的。
　　玉蝶是他与别枝生的女儿，比紫若大两岁。秦王凌君月是中宫嫡子，皇子中排行第七，也是別枝的外甥。而且还是玉蝶的未婚夫，他未来的准女婿。
　　紫若与琳琅样貌上长得极为相似，性格却是大不一样。
　　琳琅是温柔的，永远是恬淡闲适的模样，便是生气了，也只是将脸上的笑意变淡，他与她在一起多年，从未见过她的情绪有什么大的起伏。即便是当年他给她一纸休书的时候，她也只是露出了一丝悲伤。
　　而紫若，却像是有两张脸。
　　在秦王面前，她的情绪很饱满，嗔笑怒骂毫不顾忌，开心还是难过表现得明明白白。她会很识礼地喊他“柳大人”，会赞他长子温文尔雅，会说他的继子肖似生父，会说他与別枝夫妻伉俪情深，会说“柳大人这茶水的味道似曾相识”。就像她是一个完全不认识他的故人，对他只有一点似曾相识的记忆。
　　而秦王不在的时候，她会变得面无表情，眼中便再也看不见他，连冷笑都懒得给他一个——一如当年他漠视她那样。
　　她用实际行动向他表明，她知道他是谁，她也知道他认出了她是谁，她记得当年他“抛弃”了她们，也如他所期望的那般与他毫无关系。
　　那神情就像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少年，置气一般地要让他觉得后悔。
　　他不觉得生气，只是感到好笑。
　　她这般作为，是在报复他吗？
　　恨他将她们母女赶走？
　　可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自己的身世？
　　——她又不是他的孩子，他凭什么养她？凭什么要求他用慈父的态度来待她？明明是她们做错了背叛了他！不是他对不起她们！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多年以前的旧事，做错事的是大人，孩子是无辜的。
　　他还是厌恶着她，因为她是一个奸生子，因为她的出生才会使他和琳琅走向末路。
　　他并不在乎这孩子是如何看待他的，她当然也是厌恶着他的。
　　他会关注她只是因为她是琳琅的女儿。
　　这孩子当年是跟着琳琅离开的，想来也是一直跟在她身边长大吧？
　　她的性子是不是也受了琳琅影响？
　　父母对孩子有言传身教的影响，一个生性沉稳的母亲是很难教出活泼灵动的女儿的，琳琅在他认识之前，是不是也不像后来那么沉稳？
　　看着紫若的时候，那些被他压制住的念头不止一次地又冒了出来——当年，他会不会是冤枉琳琅了？
　　他还是觉得奇怪，如果那孩子真的是凌远的，为何当年他不直接接了宫中去养着？虽然奸生子的名声不大好听，总比金枝玉叶流落民间好吧？
　　如果不是凌远的，琳琅怀孕的月份又着着实实与他去她房里的日子对不上，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某天自己喝醉了酒，将某些事情忘记了？
　　他左思右想再三考虑，确定自己在琳琅有孕的前后一个月都没有去她房里。
　　想不出个头绪，他自嘲一笑。
　　琳琅离开的那么多年里，他常常会回忆，他怕自己冤枉了人。午夜梦回，他总会想起那天的情景，琳琅那个时候的样子，就像是在说：她看错了人，是他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