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的上游》李小染

42、水波温柔，云边有个小卖铺

　　云边有个小镇，遥远、朴素而又平凡，这里桃树枝繁叶茂，六月早蝉，叫声很密，七月的天色是清透的，脆蓝泛起火烧云。外婆王莺莺、小卖部和一整个小镇的云，就是刘十三孩提时代的全部。

　　小镇有山，山这边是刘十三的童年，山那边是外婆的海。

　　每次他说：“别打麻将了，钱省下来给我，让我实现梦想”，便招来外婆的质疑：“你才四年级能有什么梦想？”

　　刘十三说：“考取北大清华，远离王莺莺，去大城市生活。”

　　为了妈妈那句“好好读书，考取北大清华”，刘十三一直努力，有时会追问外婆关于妈妈的事，更多的时候却只能在作文里写下：“我找啊找，找到最完美的妈妈，她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在我身边。”

　　山那边是海，在遥远的城市，陌生的地方，有他未曾见到过的山和海。

　　她的笑很清爽，声音也好：“大家好，我叫程霜。”像冰过的西瓜咔嚓碎了，脆凉脆凉，自大家耳畔流过。

　　那么热的夏天，程霜把脸贴在少年的背上：“不过你再喜欢也没用的，因为我要死了。”

　　那个时候云边小镇很温柔，关于死亡，对于还在念小学的少年来说显得那么遥远与难以想象。

　　小镇的夏天很短暂，山风微微，树叶依旧会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响。阳光破碎，蝉声隐匿，像远方的潮水，像山外的海。

　　有朵盛开的云，缓缓滑过山顶，飘向天边。

　　夏天过去了，程霜走了，离别时她说：“我开学了，要是我能活下去，我就做你女朋友，够义气吧？”

　　十来岁的少女说的话，像是玩笑，却又在多年以后重逢之际变得不一样。

　　“生命是有光的。在我熄灭以前，能够照亮你一点，就是我所能做的了。我爱你，你要记得我。”这是少女多年以后的心声。

　　云边镇的日子悄悄过去，广阔的天依旧广阔，疏淡的云依旧疏淡，只是王莺莺的桃树老了，刘十三终于如愿以偿去到山外的世界上大学了，不过不是北大清华。

　　刘十三喜欢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写下一个个小任务，“一行又一行，如同一首永远写不完的诗。完成其中一条，他就打个勾。”不知何时起，本子上的勾变少了，完成一个任务慢慢变难，就像成长这件事一样。

　　大城市里生活和云边镇确实不一样，远离了小镇的雨落、花开、风起、挂霜，远离了一整个小镇的云和小卖部里的王莺莺，除了在大城市里与程霜重逢得到些许安慰，刘十三的生活并没有如他想的一样过得有多好。

　　隐忍、内心藏着自卑的刘十三用全部的真心去爱一个姑娘，却没想到自己所珍视的爱情如此轻易便破灭了。

　　接着是事业受挫，刘十三跨入了买保险的行业，却没想到昔日情敌变成上司，业绩很差，饱受群嘲的刘十三终于在一个夜晚崩溃了。

　　借酒浇愁的刘十三醉死过去，醒来时又回到了云边镇，年过七旬的外婆王莺莺独自开着拖拉机去城里把外孙拉了回来。

　　小镇和以前一样，山下的小镇好像被藏进山里，盖着天，披着云，安静又温柔。

　　想起那时满镇开着桔梗，蒲公英飞得比石榴树还高，一直飘进山脚的稻海。

　　小镇里还有王莺莺、程霜、罗老师、牛大田，他们都还在。

　　嘴硬心软的王莺莺用自己的方式疼爱着刘十三，她从不说他的好，却时刻将他牵挂，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希望他在。

　　程霜依旧开朗乐观与坚强，谁能想到她与病魔斗争了十多年呢？这个爱笑的姑娘帮助刘十三在小镇开展他的“一千份保险”计划。

　　程霜说，小镇是温柔的。

　　小镇兴起几场风波，风波之后又归于平静。

　　小镇是温柔的，只是她们走了。留给刘十三的是小镇的云，小卖部旁的桃花树，王莺莺的录音笔，程霜的信还有继续生活的勇气。

　　每一个故事，都有无数种结局，人生也是如此。“我们每个人都是刘十三”，都有关于梦想和遗憾、软弱和坚强、遇见和错过的故事。无论故事讲到哪里，讲得怎么样，我们都该记住那些生活在我们身边的亲人，一直都在用他们的力量支持我们继续前行。

　　“为别人活着，也为自己而活，希望和悲伤，都是一缕光。总有一天，我们会再相遇。”愿你找到你生命里的那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