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的上游》李小染

41、目光所至，亿万星辰犹不及

　　人是会变的。

　　从前，你一个人过惯了，靠着外卖度日，吃饭从不规律，饥一餐饱一餐也无所谓。

　　屋子里堆满垃圾，鞋架和茶几上落满厚厚的灰尘，你懒得动一根手指头。像是独居在地洞里的土拨鼠，有一个黑不溜秋的深坑可以吃喝拉撒就尽够了。凑合地活着吧，反正，对未来也没有特别的期待。

　　但当你与另一个人相爱了，你开始操心粮食和蔬菜，你想有一座干净的屋子，有食物的香味，和洗衣粉的清香。你们要一起晾被子，一起在冬天里烤着脚，坐在沙发上依偎着看肥皂剧。

　　你们有一只狗，有一只猫。也许将来还会有一个孩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不曾想过的。

　　她从来都是得过且过。想得太多，反而不美。希望落空时，关于未来的所有构想就像从十八层楼摔下来的瓦罐，粉身碎骨，那该多疼。所以她不去想这些。

　　以至于得到的时候，她都有些恍惚。原来我既有这样的运气吗？

　　她一面忐忑这蜜糖里是否裹着砒霜，在她最甜的时候，让她被一击毙命；另一面，她想好好和他过下去。

　　只要他还爱我，我就爱他。她对自己这么说。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这句话，不记得是初中还是高中，在一本书上看见，便把它抄在了笔记本上。

　　这种一旦诉诸于口便觉得软弱的话，却一直在我脑海深处埋藏。

　　不做莬丝花，不低声下气地爱人。我们都这么想着。

　　于是愈发害怕说出对爱的渴望。仿佛，一旦做出了想要的姿态，就跌了份。

　　我们只能说，我不想要，我不需要，才能掩饰害怕得不到的忐忑。

　　光是去爱，是不能幸福的。你要知道我其实是一块冰，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燃烧供你取暖。别怪我不够热烈，不能做寒夜里你的烛火，只好融化成你梦里的一滴眼泪。

　　没有人不想被爱。

　　有人觉得我笔下的女生越来越不够酷了。可我想让她被宠爱，自由地撒娇，被甜蜜的生活包裹住一身冷硬。

　　她为什么就不能是个小甜妞呢。

　　我们要承认，再酷的人，也渴望被人收藏好，细心保存。

　　有时候，你无所谓，只不过是因为，反正事情怎样发展都不由你说了算。

　　“我像是一颗棋子，来去全不由自己，举手无回你从不曾犹豫，我却受控在你手里。”

　　她曾经觉得，猫躺在她身边睡着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事，可现在，她觉得自己错了。他躺在她身边睡着的画面，才是世上最叫人心软的画面。

　　她伸出手，蜻蜓点水般地掠过他的眼眸，鼻尖，和嘴唇。

　　此时此刻，她真想俯下身亲亲他的唇，不带任何情欲的那种。吻，也能虔诚，怀着爱与怜。

　　接吻这件事本身并不神圣。我们也能与陌生人亲吻，可以不动情，只交换口水。但这样的吻无疑是低廉的，别说触动你的心灵，它可能连你的身体都无法点燃。程式化的接吻，就像嘴唇与嘴唇间的握手，没有多亲密，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可当你爱上一个人，你才会明白，一个吻，不仅能让你的心浸泡在蜜糖里，还能如热水壶的开关一样，让你整个人都沸腾起来。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时间像水一样温柔地流淌。她就这么看着他，仿佛一眼可以万年，就这么看着，就能到天荒地老。

　　我们会相爱多久？谁知道呢？

　　可是，只要一天没有分离，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

　　她想：你要好好爱我，拼命爱我。我们要像一把利刃一样，穿透彼此的身体。如若分别，就让刀从心口硬生生被拔出来，带着被绞碎的血与肉，此后余生，就带着这样无法痊愈的伤口，半死不活地过。

　　她现在，已经不稀罕那种小打小闹逗乐子一样的感情，要赌，就赌一把大的。

　　——摘自《一本现在还没起名也没写完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