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的上游》李小染

31、余生尽染，不如眠去梦中看

　　走进演播厅，灯光灰暗，仅剩过道上的小黄灯，方便观众寻找自己的座位。
　　舞台上黑压压一片，视线里看不见任何东西。

　　突然，黑暗的舞台中心，打下了一束光。

　　男主马路穿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衬衫，就着一身的落寞和一脸的迷惘，开始陈述经典的犀牛开场白：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街道和楼房也改变了以往的形状像在电影里… …”

　　这句如梦似幻的开场白，从此在我脑海中便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马路深爱的女主明明，身材清瘦却自我膨胀，她对马路只有若即若离的冷漠。

　　马路：“别再理他了，这样对你不好”。

　　明明：“我偏不，他爱怎么折磨我就怎么折磨我”。

　　说膨胀，在另一个人面前立马变得卑微的明明哭着躺在地上说：“陈飞是那个折磨我、欺骗我、贬低我，在我的世界想来就来，想走就随时走的男人。”

　　可是，明明还是甘愿为这个男人俯首称臣、四肢着地。陈飞走到哪儿自己就跟到哪儿，而只要跟着他，她就满足了。

　　她像巫婆那样，偷偷剪了陈飞的一绺头发，把头发和他的照片一起烧成灰喝了。

　　她可怜到每天向陈飞暗示他是离不开她的，他是爱她的。

　　在她看来人是可以靠二氧化碳活着的，只要她有爱情。

　　看着痴情又痛苦的明明，马路比她还难过，把手里的帽子一个劲的往脑门上砸。

　　他用小野兽一般，又温柔的眼神看着明明，洪亮又有一点哀求的北方口音：“我爱你崩溃了爱疯了...明明，告诉我该怎么办？”也是这个时候，我恍惚间明白了这部话剧为什么叫做《恋爱的犀牛》了。

　　犀牛的视力很差，总是看不清东西。而恋爱中的男女就像犀牛一样，在感情的这条路上盲目、冲撞、又不顾一切，最后走向泥潭，在泥潭里挣扎痛苦。

　　马路和明明都是这样的犀牛，有着一股恋爱中的犀牛的劲儿。

　　“我爱你，我真心爱你，我疯狂地爱你，我向你献媚，我向你许诺，我海誓山盟，我能怎么办就怎么办。”舞台中央，再一次传来嚎啕。

　　马路中了彩票之后，想着要把钱送给明明，傲娇的明明说：“我不要你的钱和你的幸福，还是做些让你自己高兴的事情吧。”马路却只说了一句：“能让我高兴的事情是你。”

　　这句话多么让人感同身受啊，喜欢一个人，我们总是围着对方团团转，做对方喜欢的事情。

　　为了明明，马路去学电脑，去学开车，饲养员也想做个有文化的艺术家... ...

　　舞台上，马路小心翼翼地叫着“明明啊... ...明明啊... ...” ，疼爱中夹着一种渴望，就像在追寻远方的月亮。

　　对于马路来说，看见明明的那一刻，就觉得她和自己一样孤单：“我突然觉得我找到了要做的事——我可以使你幸福。”

　　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太阳光气息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

　　后来，新的犀牛馆建好了，马路愤怒的质问自己养的犀牛图拉：“可怜的图拉，你为什么每天总是在笼子前转来转去不肯进去呢？”

　　“你为什么就和其他犀牛合不来呢？你应该像其他的犀牛一样顺从你的命运，你就不会整天这么郁郁寡欢。”

　　他声嘶力竭的咆哮声穿透整个演播厅，所有的观众好像都和我一样，眼睛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这一段话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己呢。为什么就不能放下不爱自己的那个人，好好的去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为什么不能呢？没有原因，就是不能啊！

　　于是，后来马路绑架了明明，杀死了自己驯养的图拉，拿着它的心脏送给明明。

　　马路和明明都是犀牛，在自己的情感世界里不愿放手，渴望一个不能得到的人。

　　可是有些人啊，无论你用什么方式爱她，到了最后，都是错的。

　　很显然，话剧的结局，马路没有和明明在一起。

　　但马路仍然说：“爱她，是我做过最好的事情”。

　　就感觉整部剧讲的不是故事，是情绪。
　　正如导演孟京辉说：“一个好的戏剧，最重要的是剧本给我们的一种无限延绵的精神力量。”

　　“犀牛精神”里就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勇敢，更有对生活的坚持不懈，这样的精神马路有，明明有，更属于每一个“犀牛症候群”。

　　“犀牛症候群”的我可能不太执着于马路和明明的爱情观，但很喜欢他们的生命力，呐喊、崩溃、歇斯底里... ...

　　他们每个人心中发出的呐喊：我爱你，我就尽全力爱你。

　　即使，我们一生中都会遇到那些“我是那么爱你”，“我都这么努力了”，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得到的情况。

　　可是那又怎么样的？人生不都是大梦一场吗？

　　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中求而不得，锲而不舍的抗争才最为宝贵。

　　有些人疼一下就会缩起来，像海葵一样，再也不张开。

　　但总有人疼过之后，会变成一块坚强的小石头，任尔风吹雨打。马路就是这样一块小石头。

　　走出剧场时，道路两旁的路灯打下的光异常明亮，我伸出手，想尝试抓住这一束光。

　　“阳光穿过你却改变了自己的方向”这句台词突然响彻在耳边，也是主题曲《玻璃女人》里的歌词。

　　我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在马路看来，明明就像玻璃一样纯洁，像玻璃一样透明干净。

　　她的纯洁的天真的什么也改变不了，却改变了阳光的方向，成功引起了马路的注意。

　　最后一句经典台词，“你要坚信上天会厚待那些勇敢的，坚强的，多情的人。”

　　是啊，如果你爱什么东西，渴望什么东西，就去爱吧，去渴望吧，只要有足够强大的愿望，就是不可战胜的。

　　马路：忘记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可是我决定不忘记她。

　　上天一定会厚待像马路这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