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温如言——韶华留白》慕呆呆

11、第十一章

　　六月，陆流出差回来，长达一个月的行程，再回到公司时，已经积累许多事物了。
　　这一日，陆流正在办公室处理工作，Lea又抱着一堆文件进来了，“陆少，这是上个月的项目文件。”
　　“好的，放那里吧，”陆流头也不抬的说道。
　　Lea点点头，站在一旁给文件分类，等陆流处理完了一部分比较紧急的文件，才拿出一份蓝色的文件递给陆流，出声道：“这是陈特助让我交给您的。”
　　陆流放下手中的笔，拿过文件打开浏览，“音乐学院？”
　　“是的，”Lea解释道，“这是您还没接手公司之前就定下来的项目，今年是实施的第二年。”
　　陆流点头，在文件上签了字，心里却隐约有了想法。
　　“我们公司跟维也纳音乐学院有合作？”
　　回公寓的车上，陆流合上手上的书，抬头问前面副驾驶的陈秘书。
　　“是的，”陈秘书转头看向陆流，“主要就是设立奖学金和为学校提供一部分教学设备。”
　　“学校的夏季招生是不是要开始了？”
　　“这个，”陈秘书愣了一下，“具体的我不知道，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下。”
　　陆流的食指在腿上轻轻的敲着，陈秘书知道这是他斟酌的样子，便没有出声打扰，静静的在一旁等着。
　　“问一下吧，最好能拿到一个面试名额，”陆流半晌才道。
　　“好。”
　　夏季的天，夜来的晚，陆流下了班便一个人开车去了广场。
　　不出所料，中间的那张长椅上，那个专心画画的身影依然在，还是软软的黑发，紧紧抿起地嘴唇，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笔下是什么惊为天人的大作呢。陆流忍不住笑了出来，轻咳了一声，见慕白抬头看向自己，便以手抵唇掩了笑意，抬脚走了过去。
　　“又在画画？”陆流在旁边坐下。
　　“恩，”慕白放下画笔，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刚下班，没事做就过来了。”
　　“有长进，”陆流指了指画板。
　　慕白看着纸上的画，毫不谦虚的点点头，“还好吧，就进步了一点点而已。”
　　“你可真不谦虚，”陆流笑。
　　慕白看他，严肃道：“这是事实，我得承认。”
　　陆流笑的更欢了，与慕白做朋友这么久，也算是了解了，这句承认，指的可不是他不谦虚这个事，这孩子是在理所当然的强调着，他确实进步了。
　　两人就着慕白的新作又细细的探讨了一阵，当然，全程都是慕白在解释他那极其抽象的概念图，陆流发动一切脑细胞进行艰难地理解。
　　“你来这里多久了？”陆流突然问道。
　　慕白眯眼想了想，“一年多了吧，已经在这里过了一个新年了。”
　　“画画呢，在这里画了多久了？”陆流又问。
　　“也有一年了吧，从找到工作后就开始来这里了，”慕白转头看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陆流却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摩挲了几下那劣质的画质，方道：“你以前是不是说过，你在这里时为了等你的伯乐。”
　　慕白不懂他怎么突然谈起这些，但还是认真的答了，“是啊，一直都在等呢。”
　　“应该还没等到吧。”
　　慕白点头，眼中闪过瞬间的失落。
　　陆流看着面前低着脑袋的小孩，却是笑了出来，伸手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到慕白面前，道：“给你的，打开看看吧。”
　　“什么东西？”慕白接了过来，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却在看见第一眼的时候愣在了那里。
　　陆流看着他呆呆傻傻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小艺术家，我做你的伯乐吧。”
　　信封里，是一份来自维也纳音乐学院的面试通知书，纯白的A4纸，黑色的打印字体，以及右下角来自学院招生办的印章。
　　“可是，考试时间不是已经过了么，”慕白拿着通知书，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公司恰好同他们有合作项目，”陆流解释，言简意赅。
　　“所以？”慕白持续脑袋短路。
　　“唔，”陆流想了想，道：“所以，你可以理解为走后门……”
　　“是、是么，”慕白脑回路在恢复中，嘴角忍不住咧开来，激动的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放才好。
　　陆流无奈的叹了口气，弯身扶起方才被他一时激动碰倒的画家，好心的提醒道：“我也只是给了你一个入学的机会而已，至于能不能通过，还得看你自己。”
　　慕白小心翼翼的把通知书装回信封内，狂喜着直点头，“我知道，只要给我机会，我肯定能通过的。”
　　“这么自信？”陆流挑眉。
　　“那是当然，”慕白仰着下巴，一脸傲气，“我是谁，我可是艺术家，什么钢琴小提琴大提琴统统都会的极具音乐天分的艺术家的我，怎么可能过不了。”
　　这么一副拽的要炸天的小模样，成功的再次逗笑了陆流，抬手拍了拍慕小艺术家的肩膀，无奈道：“是，艺术家，天黑了，要不要去吃饭。”
　　“行，”慕白重重的点头，大手一挥，“我请你！”
　　“这么大方？”
　　“向来如此。”
　　陆流觉得，慕白是一个总能带给他惊喜和意外的人，便像这次，他想着，以慕白对音乐的热爱程度，得了这样可以实现梦想的机会，无论如何也会破个财请他去吃些上好的东西，然而，在慕白要求在一条老街的菜市场门口下车的时候，陆流便深感不妙了。
　　“在这里来做什么？”陆流停好车，走到慕白旁边问道。
　　“买菜啊，”慕白拉着陆流抬脚便往里走。
　　“买菜？”陆流小心的避开脚下的烂菜叶，“你要自己做饭？”
　　“对，自己做，”慕白拐进生鲜区，在一个鱼贩摊前蹲了下来，抬头看依然站着的陆流，笑道：“放心，我西餐做的很不错，中餐也会是会一些的。”
　　陆流这么西装笔挺的站在那儿，实在与这儿的环境格格不入了，慕白正在挑鱼，在老板娘第二次妄图以不被察觉的眼光看陆流时，陆流终于忍不住松了袖口蹲在了慕白旁边，一起挑鱼。
　　“你喜欢什么鱼？”慕白问他。
　　“唔，日本锦鲤，”陆流思考。
　　慕白斜眼看他，“那是观赏鱼，我说的是这种，能上桌的鱼。”
　　陆流有些洁癖，在慕白又一次意图把鱼递到他面前的时候，果断的躲开了，而后，继续思考，“松鼠桂鱼，你会做么。”
　　“松鼠你也吃？！”慕白不可置信。
　　陆流：“……”
　　事实证明，慕白有夸大其实的嫌疑，而且，陆流觉得，数次被他问想吃什么的自己其实是毫无决定性作用的。
　　他说想吃松鼠桂鱼，慕白翻白眼说没听过怎么做，于是转头挑了一条他只会清蒸的某种鱼，拎着便潇洒的走了。
　　绕到蔬菜区时也是，他极其含蓄的表明，天气炎热，吃些清淡，性温良的比较好。慕白还愣了愣，似乎在思考“性温凉”这个词的个中含义。
　　他们在一家蔬菜摊前站定，慕白挑挑捡捡了半天，终于选好了半袋嫩青菜，陆流却皱了眉，便是他这个外行人也看的出来，青菜并不新鲜了。但慕白却一脸耐心的等着老板过称，最后，陆流忍不住将那袋蔬菜拿了过来，又重新放回摊位上。
　　“这是干嘛，怎么把放回去了，”慕白愣愣的看着陆流将袋子里的蔬菜一一放回去。
　　“菜不新鲜，有些菜叶都泛黄了，”陆流解释。
　　“诶？”
　　“你到底，会不会做？”陆流忍不住怀疑。
　　“当然……会，”慕白的辩解声在陆流的眼光中小了下去，眼神四处晃荡着，一副心虚的样子道：“我就是，不会做中餐而已。”
　　陆流扶额，“那你刚才干嘛还一副特有把握的样子说你能做一桌满汉全席！”
　　“我这不是不想让你失望么，”慕白不服气。
　　他们这边经过一番深切的沟通，终于敲板把晚餐定位西餐，达成一致后，拎着那条鱼便要走，老板却不乐意了。
　　这是个胖乎乎的棕发女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长得一张笑脸，于是，两人便误以为这是个极善良大度的女人，然而，很多时候，你得相信，都是事与愿违的。
　　这老板娘早在陆流把青菜又倒回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磨牙了，但见慕白还在一边制止，便想着他们应该是要换成别的菜，也就默默忍了，生意能做成就行。谁料这两人争来争去，到最后竟然撂摊子要走人了，于是，老板娘怒了！
　　“这菜都被弄坏了，可不能退了，”老板娘把指着那一堆刚刚拿出来的青菜。
　　慕白愣了一下，不解，“可是，我们还没称重啊。”
　　“我都给你们装起来了，可不能不要，”老板娘叉腰。
　　慕白伸手指，“阿姨，刚才把菜放回去的时候您可没说不能退。”
　　“我那是没看见，你看看这菜都被你们折腾什么样子了，”老板娘指着那泛黄的菜叶，生气道：“你说我还怎么卖？”
　　陆流心知老板娘这是赖上他们了，便要开口，话还没说出来，旁边的慕白就炸毛了，发怒的原因嘛，自然是方才的争论中，老板娘言语鄙视他人小没礼貌了。
　　于是，老板娘瞪眼，吧啦吧啦，各种坚定菜不能退。
　　慕白吹胡子，回瞪，吧啦吧啦，各种坚定一定要退。
　　结局，慕白惨败，陆流无奈买了那些青菜，拖着忿忿不平的慕白走了。
　　“太过分了，那阿姨就是欺负我们是外地人，”上了车，慕白还在不爽中。
　　陆流转头看了他一眼，道：“这是必然的结局，他们长时间待在那里，自然懂得怎么挑人软肋，你说不过她也是自然。”
　　慕白哼了一声，“她就是看我人小善良好说话。”
　　陆流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教训别人的时候还不忘了夸夸自己，真是……
　　车拐进一个小区，慕白来了兴致，趴在车窗上往外看，“你住这里？”
　　“恩，别把脑袋伸出去，”陆流看了他一眼，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寻了车位便停下了。
　　“这里绿化可真好，”慕白打开车门下车，笑呵呵的跟着陆流进电梯，“那条河是人工修建的么。”
　　“不清楚，我也是来这边读书的时候才住进来的，”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楼层停止在第六层，门打开，慕白跟着陆流出电梯。
　　进了玄关，陆流从柜子里拿出新的拖鞋给慕白换上，说道：“你先坐，我把菜放厨房里去。”
　　慕白点头，蹬着拖鞋便往客厅走，一边走一边东看看西瞅瞅的，很快，慕白心里就不平衡了，寻了厨房摸进去，“你毕业以后要留在这里？”
　　“不是，会回国，”陆流整理菜的手停了停，很快又恢复动作。
　　慕白没看见他的停顿，只是瞪着眼，不可思议道：“就为了读个书，你就买了这个？”
　　陆流开始泡茶，“不是，这边的公司需要管理。”
　　“所以，你就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咯，”慕白眨着星星眼凑过去，“家族企业？继承人？”
　　陆流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把茶杯递给他，低头：“调查户口？”
　　“呵呵，”慕白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道：“我就是好奇，问问而已。”
　　陆流在沙发上坐下，小尾巴慕白也急忙地跟过去坐下，捧着茶杯一副我要抱你大腿的谄媚样，直勾勾的看着陆流，间或晃眼往楼梯处瞟两眼。
　　陆流突然笑了出来，拿起文件包站了起来，走到慕白面前，慕白抬头看他，“干什么？”
　　“你不是想要参观参观么，”陆流戳破他那点儿小心思，指了指楼梯，“要不要上去看看？”
　　慕白心里的小鼓打的无比欢快，面上还是装作一副礼貌的样子，“不会冒犯么。”
　　陆流忍笑，“你是客人，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