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传奇》林飒

4、梅花仙子传奇（四）

　　原来二十年前，赵学士只是一介寒门学子。十年苦读，自觉可以考取个功名，因此筹划下路费，赴京赶考。因神京路远，盘缠有限，因此一路上不舍得雇车乘船，跋山涉水多凭两条腿。
　　谁知途径西岭，恰遇着大雪封山，彼时天寒地冻，方圆百里除了梅花似雪，看不到一个活物，赵学士只得躲在一个天然的山洞里生火取暖。此时腹中无物，更觉饥寒难忍，想着前途暗淡，不觉心灰意冷。但思及生平报复，只觉一股豪情壮志涌上心头，自语道：“《孟子》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大丈夫志在凌云，岂可被眼前困难打倒！”这般想着，又咏诗自勉，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谁知方吟罢此诗，只觉幽香盈洞，眼前竟然出现一个白衣红裙、手捧美酒佳肴的美姬。
　　赵学士不知是人是鬼，倒唬了一跳，却听那美姬朱唇轻启，莺声啼呖，自称妾身乃西岭梅仙，因倾慕公子的才华志气，特送来酒菜与公子裹腹。此时正是雪中送炭，赵学士虽然心存疑虑，仍感激涕零，连忙下跪参拜仙子，道：“学生赵鸿见，感谢仙子显灵救助。他日无论是否金榜题名，都要为仙子立牌，为世人彰显仙子灵感。”
　　梅仙听赵鸿见这般知情知理，更觉欢喜，腾出一只手来搀扶，道：“赵郎请起。自古‘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今日若非大雪封山，你我也无缘在此山洞相会，可见是你我前世有缘，今世注定，赵郎何必多礼。”
　　那赵鸿见梅仙温柔美丽，少年人血气方刚，难免动了“知好色则慕少艾”的心思。且喜梅仙亲身前来，又声声“赵郎”，可见有心有意。自古“花是春信使，酒是色媒人”。二人在洞中推杯换盏，都吃得几分醉意，几分清醒，就在这天造地设的“洞房”中成就了好事。
　　既然成了夫妻，赵鸿见便得了梅仙的大力匡助，神京路远，凡人要走上几个月，梅仙腾云驾雾，不过数日就到。二人在中都租赁了房子，白日梅仙主持家务，赵鸿见专心温书；夜晚春宵苦短，被翻红浪，伉俪情深，莫过于此。
　　一月两月三四月，大考日期就在眼前，赵鸿见本有才学，这数月之间又将身体精神调养极佳，这样精神抖擞地参考，果然文思如涌，下笔千钧，虽然不曾中得状元，却也是个三甲探花。
　　从来探花郎除了满腹经纶，还须青春年少。这日新科状元、榜眼、探花打马游街之际，赵鸿见竟被威武将军看中，托其宗师举主杨太尉前来说媒。
　　赵鸿见家中已有贤美之妻，自然推辞不肯，那杨太尉劝道：“你莫道中了探花从此鸿途见展，这不得志的状元、榜眼、探花可多了去了!所谓‘朝中无人莫做官，大树底下好乘凉’，威武将军乃国之栋梁，股肱之臣，只因世代军伍出身，方想招个读书人附庸风雅，装点门面，这可是你的运气，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更何况，你还没受封个一官半职，便得罪了这个大对头，这三公九卿没你的份，流放边缘之地当个穷官儿可少不了你的。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其中的利害，你自己分辨吧！”
　　那赵鸿见左思右想，只觉杨太尉所言句句在理，其实自己更有一个难言之隐，不足为外人道也。要知梅仙虽然自称仙子，怕不是个妖精变的？若叫人知道探花夫人是个妖精，自己的颜面何存？于仕途岂不有碍？纵然梅仙真是个仙子，这仙女私配凡人哪个是有好结果的？自己若因此受连累，遭了天谴，岂不冤枉？因此不免在梅仙眼前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梅仙见丈夫无故愁眉无端叹气，免不得要体贴询问，赵学士被盘问不过，方将威武将军和杨太尉的意思吞吞吐吐全盘托出。
　　谁知梅仙一听，登时把脸一放，怒斥道：“你是个好人！才考取功名，就起了攀龙附凤、休妻再娶的念头！我是修道之人，自然有成人之美，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两不相见！”
　　梅仙话音方落，便不见了踪影，赵鸿见不意梅仙性情刚烈至此，亦不想难题竟会如此轻易解决。虽也曾想起梅仙的好处，在月下梅林焚香悔过，盼梅仙能够原谅，再见自己一面，却只得了天边飘来的一封信，信中乃梅仙以诗明志，诗云：“雪虐风号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过时自会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
　　赵学士想着往事悠悠，暗道：“这把剑是梅仙随身不离之物，她曾道这是她虞家的传家宝，世世代代传女不传男，难道今日比武招亲的女孩子竟是梅仙的女儿？多半她离开我之后，又另结新欢，婚姻美满，生下了这个女孩子。哎，难道是我们的缘分未尽，要借着两个孩子继续这份未了的情缘？只是如此一来，我与她势必要再次相见，这样的尴尬如何避免？不行，我须得快刀斩乱麻，将亲事退了。”
　　赵学士推敲梅仙性情，当年自己不过动了三心二意的念头，梅仙便弃自己而去，再不肯相见；如今只道我儿不知父母已为他定下婚约，不能再另结新欢，陷父母于无信无义之地，恐怕她也不会再来纠缠。好在他们修道之人，不轻易杀人，纵然生气，也只能无可奈何。待梅仙一走，我儿寻人不着，纵然伤心难过，也不过一阵子，索性二人相识日短、情分并不深厚，况且少年人心性不定，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到时候再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美貌娇妻，自然就把梅仙的女儿忘得一干二净。这样一来，此事轻易就翻篇了。
　　赵学士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当即招来心腹之人，将“落梅剑”交于他，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秘密叮嘱一番。那心腹人也是办事办老的，如何不领会主人的意思，立刻领命前去。
　　赵学士叹道：“盼事情能如我所愿，切莫天意弄人，节外生枝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