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汹涌》佐川川

4、第四章

　　三个月后，于末出院。

　　前来迎接的人很少，毕竟他马上就要进少管所了，也挺晦气的。拆掉了绷带，他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慢腾腾地走下楼。因复健运动做得很好，双腿已经能够自如地行走，乃至腹部也多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相处挺久的护士小姐笑着同于末告别。他手里仅仅拎着一个黑色行李箱，在医院门口看到了林沐年。青年双手抱胸，站在阳光底下，白皙精致的脸上浮现出虚幻的笑意：“你哥有事在公司，他让我来给你送行。”

　　不远处停着一辆警察，一个年轻警察已经朝他们走过来。于末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紧了紧，扭头对林沐年说道：“不用送了。”

　　“也是啊。”林沐年唇边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不是什么好事，还这么喜庆的搞个欢送会干什么。”

　　于末皱了皱眉头，他挺看不惯林沐年说话的语气神态。也不搭理，他自己拉着那个行李箱往警察那边走。要是换回他以前那个暴脾气，这时候早就一拳往林沐年脸上招呼了。

　　这回轮到林沐年诧异了。于末这小子，他一向是知根知底的，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年纪轻轻，加上处于叛逆期，什么事情都能给他捣鼓出来。这回是车祸，幸亏没伤着什么人。不过要是有一天于末吸／毒被抓了，他可能也不会太吃惊。

　　如今一看，倒像转性子了。给他打电话发微信都不回，现在见人爱搭不理的，却透出一股成熟稳重的范儿来。再看他的走姿，林沐年不禁有些惊讶。以前于末走路都是吊儿郎当的，眼前这少年走起路来四平八稳的，有些像军人的走姿。

　　眼见于末就要走进警车了，身后传来一声“喂”。他闷不吭声地转过身，看见林沐年远远的冲他笑：“在里面乖点啊，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于末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他跨上警车，安安分分地坐在后座，从头到尾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坐在他旁边的小警察打趣道：“你不怕啊，都不多留恋一下。要知道少管所里面也不好混的，跟监狱差不多，好吃好喝可都没有啰。”

　　于末目视前方，“忍忍就过去了。”

　　在医院里待的这三个月，时不时有人来探望他。除了于逸天和林沐年，就是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他不至于与这些人断绝关系，但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也不会再去像以前的于末那样鬼混。

　　“你小子还蛮灵光的嘛。”

　　小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于末不以为意，被手铐铐着的双手垂搭在膝盖上，连带着整个人也弯着腰。少年尚未发育成熟的躯体挤在狭窄座椅里，散发着浓烈的青春气息。昏暗的光线下，他微瞌双眸，半睡不醒的模样，形同哑谜。

　　小警察心中一惊。他以前有幸见识过很多特种部队，那些人往往都面目凶狠、肌肉膨胀。但也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有一种蓄势待发的气势。这体现在无论他们干什么，哪怕吃饭、睡觉，也保留着警醒的意识。可他现在，竟然在一个即将要进少管所的不良少年身上见到了这种久违的气势？

　　揉了揉眼睛，小警察再次定神一看，却发现少年已经瘫软在后座沉沉睡去了，甚至还打起了鼻鼾声。他暗想刚才估计是碰巧，便不再去看少年了。

　　于末松了一口气，他不知不觉就做出以前的习惯性动作了。现在看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处处小心，免得暴露了自己。重生这件事情他不打算对任何人说，就算说了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现在于末还不知道会在少管所待多久，虽然于逸天肯定会想办法把他捞出来，但他本身罪名太大，还上了报纸新闻，一时半会是压不下来的。

　　警车摇摇晃晃地开出了郊外。在荒山上绕着盘山公路开了好一会，最终开到一片荒无人烟的山上。不远处能隐约看见工厂的炊烟，青山环绕，远离城市。

　　于末和他们下车，眼前是一座灰白陈旧的建筑楼。大门是崭新的，旁边一块大石头上刻着几个大字：S市少年管教所。看守严密，巡逻的人很多。四周都设有高墙，想来也有监控。

　　人都说监狱是养老院，少管所才是真正的地狱。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于末深吸一口气，跟着小警察走进了大门。铁门在身后被关上，发出沉重的呜咽声。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被一个管教用竹棍打了一下子。

　　“别墨迹，赶紧进去！”

　　管教的语气很不耐烦。这一下打得很重，于末摸了摸被打的手臂，感觉应该起了红痕。这具身体还是太细嫩了，不像他以前皮厚肉糙那样耐打。

　　小警察微微变了面色。这些管教都是聘请过来的合同工，大部分没什么文化。要是普通人他不会说什么，可现在被打的是于家小少爷。要是赶明这小少爷不高兴了跟他哥告状，他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他面色一肃，对管教冷声说道：“这里是少管所，教育孩子成长的地方，能随便打人吗？你领班是谁？”

　　管教吱唔着不出声了。再看看于末，便明白这个少年的身份恐怕不一般。弯下腰，他低着头道歉：“是我的过错，我下次一定不会犯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

　　小警察估计就是个小人物，被人这么一奉承难免有几分飘飘然了。他面露得意之色，摆摆手说道：“那你下次不准再这么干了。”

　　等到小警察和于末走远了，管教才直起腰，往地上啐了一口，道：“真是狗眼看人低，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个人物。”

　　他又转头对新来的管教低声说道：“看好了，刚才进去的那个小子以后不能惹。”

　　当然于末对发生的这一切一无所知。把他送进去之后小警察就离开了，他被一个中年男人领着去体检。体检完毕以后结果为合格，他领到了一套囚服和胶鞋。脱下身上的衣服，他换上囚服，莫名有一种熟悉感。其实和当年的军服有共同之处吧，只不过性质不同。

　　换好衣服后于末又被带去理发，只有理发时没有人看守。理发师是一个有点妖的年轻男人，看到于末时还吹了声口哨：“好久没见到质量这么好的了。”

　　于末垂着眼皮没理会他，径直坐到椅子上，任由男人拿着一个电动推子三两下剃了光头。一般人剃了这种发型反而更显丑，脸型的缺陷都被暴露出来。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得出了他比较适合光头的结论。

　　眉毛浓密，双目炯炯有神，面容依旧有几分少年人的清俊稚嫩，但多了些硬朗。薄唇紧闭，面无表情。与刚才是不同的，精神气饱满了许多。

　　理发师叹道：“我这门手艺，也就在你脸上显真了。别人剃了光头都耷拉着要死不活，怎么就你反而更精神了？”

　　于末沉默，他以前就是寸板。军人在外征战，哪来的时间洗头。一头毛毛雨一样的头发，半年不洗都没事。就是苏诺清常抱怨他的头发扎人，后来退伍了就渐渐养长了。

　　“你几岁了？”

　　“十七。”

　　“那你顶多待一年就能出去了。”理发师窝在小沙发上，递给他一支烟，“十七岁还在念书吧。不知道你犯的是什么罪，太重熬过了少管所还要继续熬监狱。”

　　于末从善如流地接过香烟，借了火燃上。他现在还在念高二，不过于逸天已经为他办理休学手续。一般人家早就要被学校开除了，也幸亏他有这么一个好哥哥，从少管所里出来以后还能继续上学。

　　两人就在这间屋子里抽了一会烟，直到门外有人来催了。于末掐灭烟头，站起身，往门外走去。身后传来理发师略带沙哑的声音：“要是遇着什么事了，就来找我。”

　　于末没往心里去，他主要是想着和一群小屁孩在一块还能遇着什么事。管教闻到他身上的烟味没说什么，只是警告说：“不要和那个理发师接触太多。”

　　然后是搜于末带过来的行李箱，里面也没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点换洗的内衣裤。分配给他一个储物箱的钥匙，他便把那套换下来的衣服锁进里头。

　　听管教说，这里是每12个人一间房。他被分到第1182号房，进去以后要服从组长的命令。每天上半天学，做半天工，劳动越多减刑就越多。

　　至于组长，就是一间房12个人里面选出来的领头人。他的权利很大，负责管理一个房间的纪律卫生等杂事。

　　于末去领了被单床褥和洗漱用品，慢腾腾地随管教往自己的牢房里走。这个管教他没见过，头发短短的，年纪约莫三十上下，黝黑的脸上有一颗很大的黑痣。等到快到时，他才低声对于末说道：“我叫老吴，你哥来找过我了，我会负责照顾你的。以后你缺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于末问道：“你什么都能弄到？”

　　老吴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谨慎地说道：“于少，你在里面时有很多方面我可能照顾不到你。少管所里头可黑着呢，得委屈下你了。总之记得一句话，努力和组长打好关系，多和别人打交道。我过两天会给你送来一批好东西，你到时候分给一个房里的人，应该就不会太难过。”

　　于末看了他一眼，“给我带包香烟。”

　　“没问题。”老吴咧嘴一笑，“啥玩意我都能给你弄进来，包你过得舒舒服服。”

　　由老吴领着，于末走到了1182号房门口。一扇巨大的铁门，上面有一个小巧的锁。透过栏杆的缝隙，能够看到里面面积不大，却满满当当塞着许多上下铺的铁床、一张木桌、里头还有厕所和洗漱台。

　　一群穿着囚服的男孩，正吵吵闹闹地坐在地上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