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汹涌》佐川川

3、第三章

　　很安逸的天气。暖暖的阳光从窗户间透出来，白色的窗帘随风飘扬。顶层的房间，似乎还能隐隐看见外面漂浮的云朵和近在咫尺的云端。

　　于末躺在床上看电视，这样颓废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痊愈得很快，他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在恢复着。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只是——他至今没有见到过他那个哥哥。

　　于末的父母早就多年前就病逝了，留下一大笔不菲的遗产。于末从小全靠他的哥哥于逸天抚养长大，因此被养成了一身骄纵的毛病。

　　在于末过往的记忆里，于逸天应该是很宠溺他的。可是如今他刚从车祸死里逃生，居然没有见到于逸天来看望他？

　　有什么从心口呼之欲出，于末压下大脑的疼痛，按了按呼叫器。几乎不到一分钟，漂亮的女护士就来到门前，笑吟吟地问他：“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于末很有礼貌地说道：“我想下去走走。”

　　护士应承下来，迅速去取了一辆轮椅过来。于末被搀扶着坐上去，顺手拿了一盘车厘子和一本书过来。但他旋即有些纳罕，在属于李毅的记忆里，他几乎没吃过车厘子这种东西，也不爱看书。

　　那么这些下意识的动作，就是属于于末的记忆在作祟了。他笑了笑，却也没有抗拒。任由护士小姐把他推到楼下，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家私人医院就是于家的产业，拥有一整个占地面积跟两个足球场差不多大的后花园。也许是今天太阳正好，不少病人都在这里晒太阳。

　　护士小姐把他推到一棵树下，把轮椅附带的小桌子扳下来，将水果和书放在上面。小小的盘子里零散着珠玉似的车厘子，有种奇异般的诱惑。他捻起一粒放进嘴里，好像从未尝过的清甜在口腔里炸开。

　　于末怔了怔，抬头对护士小姐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好吧。”护士小姐也很无奈，按理来说是不能让病人独自待着的，但于末的身份又摆在这里。听人说这个小少爷的脾气很坏，就算这段时间他看起来很安静，她也不敢冒险。

　　护士小姐从口袋里取出一只最新款的苹果手机递给于末，说道：“这是你的手机，因为车祸伤到了你的大脑，医生说最好少用，如果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护士小姐走了。于末呆呆地握着那只薄薄的手机，良久才回过神来。他还是李毅的时候用的都是老年机，倒是苏诺清用这款手机，他以前经常用苏诺清的手机玩神庙逃亡。

　　很多事情在表象看来都是很虚浮的，细细回想时，往往经不起折腾。那时候他连触屏手机都不会用，在深山老林呆久了用的都是九十年代的那种类似大哥大的传呼机。苏诺清骂他笨，手把手教他把指纹录进自己的苹果手机里。

　　后来苏诺清每换一次手机，都会加上他的指纹。他从最初那个连开机键都找不到在哪里的傻小子，渐渐的学会了破游戏里苏诺清留下的记录。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有个老大爷路过于末身边，一不小心绊了他的轮椅一下。他把手机开机，用指纹解锁。壁纸都是时下年轻人喜欢的潮流图案，他不认得，但莫名觉得那个乌黑乌黑的骷髅头很渗人。打开电话薄，慢慢滑动下去，看到了护士小姐的电话号码。清一色的“刘少”“薛少”“郑少”，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心机婊”的备注。

　　未接来电有很多个。刨除那些什么少打过来的，“哥哥”打了八个，“心机婊”打了二十个。微信里的消息也有很多，“哥哥”发来说他还在新西兰谈生意赶不回来，“心机婊”问他有没有好一点要不要来看望他。

　　于末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回复这些消息比较好。他现在算是半个于末，但如果连带着还要占据于末的这些亲人，他觉得良心不安。他以前是个孤儿，所以对于家人没什么感觉。

　　忽然感到了一阵茫然无措。突然就这样活了下来，还变成了这样一个娃娃似的富二代。他有点想抽烟，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才恍然察觉自己已经不是李毅了。

　　往嘴里塞了几粒车厘子，他有点难过。还是没办法放心苏诺清那个家伙，他养这孩子长大，熟知他的秉性脾气。娇气，喜欢名牌和亮晶晶的东西，一到冬天就手脚发冷，一定要有人给他暖着才行……

　　他不知不觉又掏出了手机，拨通了那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喂？”传来清冷的男声，略带一分陌生的甜腻。

　　他忽然挂了电话。他现在是于末，不再是李毅了。回想起死前见到的那一幕，那个路虎男看起来还挺有钱的，应该能够照顾苏诺清。何况苏诺清也不小了，肯定能分辨路虎男对他好不好……

　　于末苦笑，看着自己修长干净的双手。何况现在他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又如何去担心苏诺清？

　　重新静下心来，他翻开了随手拿来的书。是一本经济学，他一个大老粗以前看这玩意肯定直发困，现在换了一具身体倒能勉强看进去了。毕竟于末原来是理科生，数学细胞继承了于家的优秀基因。

　　等到吃完一盘车厘子，于末感到一些困了。天色稍暗，杂乱的云层之中，薄薄的夕色缓慢地穿透直射出来。四周栽种的花草随风摇曳，像长了眼睛似的，让人看过去莫名觉得很有规律。

　　他拿出手机，给护士小姐打电话：“你下来接我吧。”

　　不一会护士就小跑下来，从专属的贵宾电梯回到顶层的高级病房。空荡荡的房间像星级公寓，于末被搀扶着上床，打开电视机。

　　这个时间点所有的频道似乎都只有新闻联播。于末不断转换频道，最后停留在财经频道上。专业性很强的主持人拿着话筒，一脸兴奋地说道：“今天我们邀请到的嘉宾是，于氏财团的董事长于逸天先生！”

　　护士替于末掖好被角，笑着说道：“你看，你的哥哥上电视了呢。”

　　她大概是把他当小孩子哄了。于末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不高兴的神色，他看着电视机里，一个身穿银灰色高级西装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男人大概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脸部轮廓棱角分明，英俊帅气，属于熟男类型。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成熟男人的沉稳大气，对着镜头也不曾笑一下。

　　于末心里是有点激动的。要用语言表达出来，大概是有点自豪吧。他以前从没见过的大人物，现在却成为了他的哥哥。可心里面又有些复杂，毕竟他上辈子的年龄比这个哥哥还大。

　　用过医院提供的晚餐以后，财经频道节目也结束了。于末把电视机关掉，正想在床上躺一会，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房间安静得可怕，门被推开，护士小姐先走了进来，脸上浮现了一层尴尬的笑意：“于少，你哥来看你了。”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护士小姐旋即把门关上离开。走在前面的——刚才在电视里就出现过，身高腿长，西装外穿着一件灰色羊绒大衣，英俊的脸上有一丝疲惫的倦意。

　　看到另一个男人时，于末的瞳孔收缩了两下。这个人他认识，上辈子见过两回。一次是在烧烤摊上，还有一次是在酒店。总之每次遇到他都没碰上什么好事，要么失恋要么失业。

　　不过这次，青年变得有些不同了。他身上卸去了曾见过的柔软与高高在上，温润柔和得像一块羊脂玉，抑或是让人联想到无害的猫咪。白玉似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与身上穿的白色宽松毛衣很相宜。

　　于末想起了，曾经的记忆一点一点苏醒。青年叫林沐年，是林家的大少爷。他还知道一个秘密，眼前的这人暗恋他的哥哥。也是手机备注里的那个“心机婊”。

　　病房里的暖气很足。于逸天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手上，他脸上露出笑容：“伤好点没有？”

　　于末点了点头，他不太敢回话。现在占据这具身体主导的毕竟是李毅，只是融合了于末的记忆。而眼前的男人，是于末的亲生哥哥……

　　“好点了就行。”于逸天沉吟了片刻，说道：“你这次太胡闹了，就算要开车也不能弄出一场车祸啊。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你一定得去少管所待一段时间了。”

　　对方言语中流露出的是真实的关心、那种只会出现在血浓于水关系中的真切。于末再次点点头，沉默无言。

　　“你怎么不说话？”林沐年斜眼看他，嗤的笑了一下：“这可跟你平常不太一样啊。”

　　如果是以前的于末，现在大概早就开始跟他哥痛哭流涕博取同情了。于末这样想着，但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他不再是曾经的他了。

　　“末末可能是伤太重了，现在大概还在难受吧。”于逸天有些担忧地说道：“就让他先好好休息吧。”

　　于逸天又对于末说道：“医生说你三个月之后就可以出院了，警察那边追得紧，你出院那天就要去少管所了。”

　　于末终于开口，还在变声期的嗓音中有一丝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稳重：“没关系的。”

　　于逸天叹了一口气，“你总要长大。”

　　他们随后便离开了，屋子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夜色缓慢地浮了上来，他趴在床头看着窗外夜空中的星星。

　　有什么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在这一瞬。

　　手机叮咚一声发出提示音。他拿起来看了看，是林沐年从微信发过来的。

　　‘臭小子，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

　　于末笑了笑，把手机放到床头充电。他躺到床上，盖上被子，以军人一样标准的睡姿，慢慢陷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