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汹涌》佐川川

2、第二章

　　天有点冷。近来S市是迎来雨季了，李毅窝囊地躺在出租房里的小床上，一边抽着几块钱一包的香烟，一边盯着小窗外的风景。

　　雨下的很大，远远望过去，街道上的雨伞花花绿绿，游鱼一般穿梭着。雷声隆隆，差点要把这个破破烂烂的旧居民楼给震几下。

　　李毅有点愁，他掏出自个的老年机，手指不知不觉点到苏诺清的电话号码，想要给他发条短信提醒一下天冷多穿衣。可他旋即意识到自己和苏诺清已经分手了，便把手机扔到了床头。

　　现在是早上七点钟。他上班是八点半，他早该起床的，但他今天懒得起来。

　　等李毅又抽完了几包烟，恶俗的电话铃声响起。他随手一接，传来经理不耐烦的吼声：“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来上班！”

　　李毅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看了一眼时间，慢吞吞地说道：“现在明明才七点半。”

　　“你现在赶紧给我赶过来。”经理吼道：“我才不管现在几点！林氏的总裁要来酒店巡查，我限你十分钟之内赶到，否则你就滚蛋吧！”

　　李毅挂掉电话，再向窗户外面望了一眼，只能无奈地起身穿衣服。他打开快发霉的衣柜，里面的衣服少得可怜。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拿起那件苏诺清送的黑色皮夹克穿上。

　　匆匆洗漱了一下，他下楼买了一个包子便向中心大酒店赶去。他住的地方本来就离上班地点很近，一路小跑到酒店也不过花了几分钟路程。

　　李毅在这家酒店当保安，一个月拿三千块钱的工资。他没带雨伞，气喘吁吁地跑到酒店门口时已经浑身湿透了。来不及从后门进去，他直接从大门口走进去，迎面看见经理和一群人走过来。

　　为首的是前几天在烧烤摊碰到的那个醉酒青年。不过现在他穿着一身高档西装，面色冷淡，看起来高不可攀。依旧是那张俊逸的面庞，却完全不拿正眼看人。通身的贵气，一举一动都有一种睥睨的气势。

　　经理正巴巴地跟在青年身后，像一只会摇尾巴的哈巴狗，一个劲地叫唤着“林少”。

　　经理看见一身湿淋淋的李毅站在门口，面色一变。他恶狠狠地冲李毅使了一个眼色，扭头却献媚般对青年说着什么。

　　李毅搓了搓冻僵的手，赶紧往旁边走了几步。酒店里的暖气很舒服，他盯着自己身上的皮夹克看，被雨水淋得估计都不能穿了。

　　青年迈着长腿走过李毅身边，连正眼也没有看他一眼。李毅摸了摸鼻子，心里却忍不住回想那晚这家伙醉酒的模样，和现在可真是天差地别。

　　等青年和经理走了，李毅便顺着大厅往员工更衣室走去。一路上留下了湿答答的脚印，他自己还不知道。

　　更衣室里还有小刘在，他是李毅的同事，平日里和李毅关系还不错。看到李毅走进来，他打趣道：“你也被经理骂了？这么早赶过来。”

　　李毅点点头。他打开自己的衣柜，顺手脱下衣服。小刘惊叹地看着他的八块腹肌，羡慕道：“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连腹肌都这么紧实。”

　　李毅一边穿上保安服，一边苦笑道：“这又有什么用。”

　　过了一会，李毅和小刘一起到工作岗位上。经理忙完了过来巡查，脸上阴沉沉的：“小李你刚才为什么从正门进来？”

　　酒店有规定员工不能从正门出入的。李毅垂下头，说道：“对不起，早上太赶了。”

　　“赶什么赶！”经理冷笑一声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别做了，现在把衣服脱下来走人吧，去领你这个月的工资。”

　　李毅沉默，点了点头。小刘还想为他说什么，但经理却已经扬长而去。

　　“没用的。”李毅摇了摇头，“他恐怕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小刘叹了一口气：“李哥你肯定还会找到更好的，退伍军人在哪都挺受欢迎的。”

　　李毅和小刘告别了，他去更衣室脱下衣服。盯着衣柜里那套保安制服，他笑了笑。其实早就厌倦了这种生活，他不适合这种平平淡淡的工作。以前是为了苏诺清，现在他还能为谁继续坚持下去？

　　揣着三千块钱的工资，李毅走出酒店。以前的同事看他可怜就借给他一把伞，总算不用被雨淋了。他独自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忽然感到了一丝无所适从。

　　军队里选拔特种兵时选上了他，但他因为苏诺清拒绝了。后来他又因为苏诺清退伍，来到社会上时才发现没有学历的退伍军人有多难混。与小刘说的截然相反，退伍军人在哪里都没人要。

　　这份保安的工作，还是苏诺清好不容易帮他找来的。

　　雨水不断冲刷着一切。远处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穿着短裙的白领女性不断从身边路过。装修高档奢华的咖啡店传来香味，汽车开过时溅起细小的水花。

　　忽然，李毅愣住了。他的目光越过拥挤的人群，落在从星巴克走出来的男人身上。苏诺清穿着卡其色的风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路边停着一辆白色的路虎，苏诺清绕过去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探身进去。李毅看得出来他笑得很开心，不是同他在一起时的那种强颜欢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真实。

　　隐约能够看见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男人，他接过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在苏诺清的脸上落下一吻。

　　原来，这就是苏诺清喜欢的人。

　　李毅站在原地，感到浑身冰冷。好像身处寒冬腊月，被瑟瑟寒风吹得骨头都开始发冷。握着伞柄的手指已经僵硬，麻木到毫无感觉。

　　路虎开走了。李毅呼出一口气，继续往前走。过马路时，他低着头没看红绿灯。也许是心里太难受了，所以一向警醒的直觉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在逼近。

　　“小心！”不知是谁的喊声在耳畔响起。

　　李毅视线中最后一刻看见的，便是一辆货车横冲直撞径直向自己而来。身体的巨痛蔓延到每一个角落，鲜血模糊了视线。

　　过了好几会，他才怔怔地意识到，他死了。

　　……

　　再一次醒来，是在医院的高级病房里。于末的双脚吊在病床上，他唯一完好的左手正向盘子里叉苹果切片吃。

　　他现在很冷静，前所未有的冷静。在最初的惊诧与不敢置信之后，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是于末，或者说，他也是李毅。

　　这不是太难接受，两个人的记忆与灵魂碰撞在一起，最终是李毅占了主导。毕竟是硬汉军人，轻而易举地就将这个叫做于末的灵魂给吞并了。

　　病房里现在没有人，刚才他发疯的时候，这里曾围着一大群人。他们焦急地给他打镇定剂、电击，生怕这个于家的小少爷在车祸之后好不容易活过来又死掉。

　　所幸，他又活了过来。只不过还融合了李毅的记忆。于末默默吞咽着苹果，两个人死亡前的怨念或恐惧还能轻而易举地浮现在脑海里。

　　这应该叫什么，重生吗？

　　头还有点疼痛，他半躺在床上，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么诡异的事情。于末今年才17岁，是一个未成年富二代。因为私自飙车发生了一场车祸，死在了来医院的路上。

　　李毅今年30岁，车祸之后也被送往同一家医院。可是现在李毅的尸体已经进火葬场了，而他的灵魂却已经代替于末在这具身体里活着。

　　过了一会，有警察过来做笔录。于末的犯罪性质虽然恶劣，但他毕竟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孩，此刻可怜巴巴浑身缠满绷带躺在床上，警察也不好意思恶言相向。

　　有于家在背后疏通，于末还不用坐牢。但是他要被关进少管所，通过一段时间的素质教育才能出来。

　　中年警察拍了拍于末的肩膀，说道：“总之你先好好养病吧，病好了我们会再安排你进少管所的。”

　　于末点了点头，莫名感觉有些悲哀。想他以前好歹还曾是一个正直正义的军人，现在竟然沦落到变成要进少管所的不良少年？

　　警察走了之后，于末摇铃让护士进来。腿伤得其实不是很重，他跟护士说要上厕所，被小心翼翼地搀扶进厕所门口。

　　见护士还想把他搀到马桶上，于末黑了脸，摆手道：“我自己就可以了。”

　　顺手关上门，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镜子前。他看见一个陌生而熟悉的自己，头顶缠着一圈白色绷带。属于少年人的稚嫩面庞，俊美得像日剧里的花样美少年。细眼薄唇，很淡漠的面相。保养得当的皮肤白得跟涂了粉似的，太精致了一些。

　　于末皱着眉头看着镜子里的他，身高应该有一米八了，但是太瘦弱了一些。掀起衣服下摆，同白斩鸡没什么两样的平坦小腹让他很不满意。

　　作为李毅的念头在脑海里叫唤着，堂堂一个男孩子怎么会被养成这个样子？还像个男人吗？

　　护士已经在门外催促了。于末随便应了一声，站在马桶前掏出家伙。幸好尺寸还挺大的，这一点让他好受了一些。

　　走出厕所的那一刻，他想，不如就这样活下去吧。代替于末的人生，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