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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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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没有想到,月丫头“自己处理”了没有多少天,竟然就要赶快跑路,说是要回家静一下。他一时也弄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思了——行就行,不行就不行,需要加深了解就再多相处相处,你可躲什么呢?不过,她自己的决定,总该尊重才是。
二人离开开封那天清早,展昭要护送包大人上朝,无法相送。月华却执意要那时出发。展昭只好前一天晚上到丁宅话别。
月华事前知道他还是要来,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很是担心,他会这样问她——“月华,你还记不记得我在聚福茶楼说过的话?”
如果他这么问,该怎样回答?
总不能说——“记得啊,你说你喜欢我来着!”
可如果换个说法呢——“记得啊,你说以后见面还是朋友!”
月华下意识地摇摇头,哪个答案都不行。她不敢离他太近,又不愿离他太远。
那就说——“不记得了!”
可是如果他真的出言提醒,该怎么办?
唉,真可谓是,庸人自扰……
展昭来时,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平静自若地问她:“月华,你二位兄长侠名远播,展昭早有结交之心,想到茉花村拜访。不知月华,可否为我先容?”
“那是自然!”丁月华脱口而出,“你打算几时前去?”
“下月如有机会,展某有心告假数日。只是人在公门、身不由己,不知能否如愿。”
“那我们就等着恭迎大驾了!”月华想了想,“我这里有茉花村的鸽子,等下留两只给你。你定了行期就来信告诉我,好不好?”
“还是你想得周到。”展昭点头微笑,“我答应为你做件事,还没有履约。”
“不急不急!”月华一脸大度地摆摆手,“我还没想好要你做什么事呢!”
“那你不怕日子拖久了,我不认账?”
“你会吗?”
“那可说不准啊!”展昭一本正经。
月华忍笑撇嘴:看来得让你给我写个字据,留着当凭证!”
展昭闻言,想到了什么,犹豫一下,试探着问:“与其写字据,不如把这个送给你,做个凭信,好不好?”他一面说着,一面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捧到月华面前,肃然正色道,“展昭从不轻易允承,却也决不会有负然诺。”
月华看了看,却没有伸手去接:“好端端的,送我东西做什么?”
展昭把盒子稍稍往前递了递,双眉一挑:“不妨打开看看再说。”
月华迟疑了一下,这才接了过来。这一方小小的盒子,只着清漆,未加雕饰,拨开扣格,打开来看,内里的丝绒垫布上,有个别样木料制成的小小木雕。这小东西体型粗短,头部平宽,两只眼睛又大又圆,四叶尾鳍形如蝶翼,正是一条活灵活现的蝶尾龙睛。月华一眼就喜欢上了,忍不住把它取出来细看。小金鱼木质细密、色泽典雅、纹理通达细腻,手感温润柔和,雕工精致,栩栩如生。
“这是什么?你从哪里寻来的?”
“这块木料,是往年去大理时,有感当地风俗,从那里带回来的。近日闲来无事,我便做了这个木雕。”
“你做的?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手艺!”月华惊讶,继而又笑道,“你果然是猫啊,做个木雕都是条鱼!”
展昭哑然,自己用心良苦,分明是取“金玉良缘”的隐义,却被这姑娘理解成了这个样子。他无奈摇头,温声问道:“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用它做凭信啊……”月华玩心大盛,“这像个鱼符,应该两下对开、你我一人一半嘛!”
“一人一半?”展昭闻言一愣,“月华,你可去过大理?”
“没有啊。听师父说,大理气候宜人、风景如画,我还一直想去看看呢。怎么了?”
“没什么。”展昭笑笑,“那你等我一等,我把它分开两半。”
展昭匆匆回府,不出半个时辰,又折回来。那条小金鱼已沿着脊背分为左右两半,中间靠一处月牙形的榫卯彼此扣合,严丝合缝不差分毫。
月华颔首赞许:“果然是个兵符的样子!”
展昭爽朗一笑,当即拿起左边的一半晃了晃:“如有差遣,随时开口。我完成了任务,再去向你交令。”
这倒很有意思。丁月华欣然应允,把半条小金鱼放回盒子里,妥妥帖帖地收了起来。
展昭默默握住自己的半条小金鱼——虽然自己不是大理人,但这也许是个好彩头吧。
她急着离开,展昭起初心里一空,只觉自馁消沉。然而细想之后,又有希望燃起。她这样避之不及,也许是回绝的信号,但也有可能恰恰相反、是她心有所动也未可知。她既遁逃在前,他便步趋于后,诚之所至,但愿终有金石为开的一天。
丁月华刚一到家,就听家里的丫鬟小厮们嘀嘀咕咕议论一件事情——“董小姐失足落水不幸身亡”。她暗自纳闷,一时想不起这董小姐究竟是何许人也。及至听得这传闻的后半段,方才明白过来——“肖公子惊闻噩耗悲痛欲绝”——想起来了,肖清后来喜欢的那个姑娘,就是姓董。
一个姑娘家,正值大好年华,却遭遇此等厄运,这么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让高堂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思及此处,月华不禁唏嘘:“真是可惜得很。”
过了没几天,她就发现这个话题又有了衍生内容——“咱家小姐为何如此平静?”
怎么传来传去,就拐到了她的头上?月华哭笑不得。自己与那董小姐素不相识,总不至于还要去哭祭一番吧。
菱儿一向是敢说话的:“小姐,我说出来你别生气。他们嘀嘀咕咕的,是奇怪你怎么不趁机去把肖公子抢回来。”
月华一怔。这个问题她压根就没想过。
“你觉得呢?”
“嗯……”菱儿小心揣摩着月华的态度,“好马不吃回头草,小姐自有更好更专情的人来配,想是月老正帮着小姐挑呢!”
月华笑笑,不置可否。
“其实,大家还说……”菱儿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肖公子负心背弃小姐,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见终归是有报应的。”
月华看着菱儿一脸很是解气的表情,不由得皱起眉来:“何苦呢!我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他怎么样,都只是他自己的事情。”
日子慢慢流淌,月华过得似乎有些百无聊赖。大哥家事繁忙,二哥出门在外尚未回来,白玉堂早就回了陷空岛,她每日里独自在家,倒的确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很多时候,她会不经意地想起:展昭此刻,在做什么呢?他说过要来,怎么还没有信到?她盼他来,又有些怕他来,一想到他,心里就七上八下的。那半条鱼,她时不时会取出来看看,回想起来好生懊恼——原本是提着戒备之心,不想收他送的东西,谁知最后不但鬼使神差地收了,而且还偏偏主动要分成一人一半。不过好在,只不过是个木雕而已,既有了“兵符”的解释,也就可以对别的意思装聋作哑了吧。
虽然展昭有言在先,“不知能否如愿”,可丁月华似乎只记住了“下月告假”这一句。眼看这“下月”已然过完了,却丝毫没有消息,她不免益发惦记起来,加之没有什么可忙的事情来分散精力,就更是禁不住自己胡思乱想——想必是他太忙了?还是生病受伤了?哎呀,乌鸦嘴!不会不会!总不可能是忘记了吧?或许,故意不吱声,突然跑来吓唬我?还是偏巧赶上只笨鸽子,飞丢了?……
还好在她把脑袋想破之前,丁兆蕙回家了。
他回来的那天,月华很是高兴:“二哥你可回来了!先是我出门,等我回来你又不在家。你再在外面待得久些,我恐怕都要不认识你了!”
丁兆蕙故作惊诧:“这话听着好奇怪,这到底是想我,还是不想我啊!”
丁兆兰在一旁笑道:“这丫头是闷坏了,总算把你盼了回来,又能带着她疯玩!”
月华撇嘴:“才不是,我是真想二哥!不过闷倒是真的,二哥出门一趟,可有什么见闻、讲来听听?”
“嗯,这见闻嘛……”丁兆蕙稍事思索,“这一趟我本想顺路去拜访春秋寨的邓家昆仲,却听说这兄弟二人不久前先后丧命、死得离奇。彼时他二人曾经提起,襄阳王广招江湖人士,他们有心投奔,却又闻得在在其麾下得势的少有名门正派,故而很是犹豫。后来他们到底还是去了。我疑心他们是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愿同流合污,故而被人灭口。只可惜一时又查不清楚。”
丁兆兰听得皱起眉头:“邓氏兄弟虽然默默无闻、名不见经传,却朴直正派、是非分明。多年不见,谁知竟然遭此不幸……”
丁月华与邓家的人并不相熟,却也听得好生不自在:“有没有令人愉悦些的事情讲啊?”
“令人愉悦的事?京城有处青楼叫群芳院的,新近查出是西夏安插的细作窝点,日前被开封府一锅端了,算不算大快人心?”
“开封府?那必定有展昭的功劳!”月华眼睛一亮,兴奋得红光满面。
丁兆蕙纳闷:“你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丁兆兰接过话头:“月华这次跟五弟去开封,与那展大侠打了不少交道。”
“‘展大侠’——那人虽有‘南侠’的名号,到底是入了公门,只不知是否已然成了朝廷鹰犬。”
“二哥,什么鹰犬!多难听……”丁月华不干了,“展昭还说,有心结交丁氏双侠,想来咱家拜访呢!等认识了,你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了!”
丁兆兰笑道:“让月华这么一说,我对此人倒也好奇起来了。”
“也许他最近就会来呢!”丁月华巴不得展昭马上就到。
丁兆蕙却摇摇头:“展昭要来?恐怕他最近可来不了。”
“二哥你怎么知道?”
“听说他在此役中身负重伤,久治不愈,恐怕有性命之忧呢。”
“什么?!”丁月华倏然色变。
震惊之余,月华只是不信,心想着江湖传闻常常没谱,难免夸大其词、越传越言过其实。虽则如此,到底是忐忑难安坐立不宁。她有心去开封一探究竟,又莫名觉得,不好为他而向大哥二哥启齿,不免犹豫再三。好不容易从上午捱到了晚上,有小厮来报,有飞鸽传书到了。
月华急切切接过来看,字条上确乎展昭的笔体,内容却是说,府中事忙,恐怕数月之内都来不了茉花村,放心勿念,食言之处请她原谅。
来不了?为什么来不了??
月华越想越心慌,实在难以忍受。她必须得去开封弄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