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委地成烟

4、荒无人烟之地

　　午饭言今给封烨准备了烤红薯，而他自己只吃果子。一寸大小的果子，月白色的，他只吃了两个。

　　封烨特意给他留了一个红薯，言今却收起来了。

　　封烨问他:“你不吃吗？”

　　言今在桌子上写:饱了。

　　然后便收拾东西去了。

　　这里有两三种样子普通的果子，给封烨当做零嘴吃的那种偏青色，封烨认不出那是什么果子，口感算不上好，言今仿佛也不太在意的样子。

　　可事实是，他被言今推着吃下两个之后，身上的伤口明显开始愈合。

　　手臂上，腰侧，后背，有痒痒麻麻的刺痛感。

　　血肉愈合的速度成倍增加，带来的痛痒也成倍翻长。封烨在屋里闷得难受，推开门走出去。

　　外面在下雪。漫天都是细小的雪白轻絮，洋洋洒洒，霏霏而下。一切都被雪覆盖了，山峦和山谷白成一片，没有人迹，也没有方向。

　　——这是一个孤立的小屋。视线所及，再没有任何人工劳作的痕迹。

　　封烨低低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言今说，他一个人住。封烨以为是在一个小村庄中，言今家只剩下他自己。没想到，是真的“一个人”住——住在这个空旷无人的，连他的亲军都无法绕进来的山谷。

　　荒无人烟，不会说话，完全墨黑的瞳仁，具有神奇疗效的药材和果子，以及……封烨突然想起，似乎言今自始至终只吃过两个果子。

　　背后的窸窣声极轻，封烨却猛地探手，正握住一只裹在青衣下的手腕。

　　那只微微下垂的，白皙纤长的手……的确是太白了一点。

　　言今怀里抱着封烨的剑，睁着黝黑圆润的眸子困惑地望着他，因他不断增加的力道蹙起眉。

　　……弄疼他了。

　　封烨心中莫名地一紧。松了力道把言今拉近了一些，轻轻捏捏他的脸。“冷吗？”

　　言今摇摇头，依然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封烨笑了，问:“刚刚吓到你了？”

　　言今终于眨了下眼睛。

　　“我不会伤害你。”

　　不论小言今是什么，那双乖顺的眼睛骗不了人。

　　言今点点头，把剑递给封烨。

　　一只纤小的鸟儿叽叽喳喳着落下来，恰好落在剑柄上。

　　那鸟儿只有寸许长，在剑柄上蹦蹦跳跳机敏极了。言今惊奇地伸手去摸，那鸟儿却一跃飞起，正被封烨握在手里。

　　“要去哪？”封烨观察过，这屋中没有存粮，碳火也只够一日，大概言今在这山谷中还有别的落脚地。

　　他把小鸟送到言今面前，接过剑。

　　言今指指山谷深处，然后双手拢起接过小鸟。小东西毛绒绒的，身上极暖，细细的爪子却冰凉，贴在他手心扑腾划拉，痒痒的。他眯起眼笑，从指缝里窥着它。

　　封烨搂过他的肩膀。这时候小言今是毫不设防的，乐呵呵的就被带进封烨怀里了。

　　少年的骨架还没长开，个头还没到封烨的肩膀，幼小得像被他捧在手心里的鸟儿，再小心地保护也担心他受到伤害。

　　封烨把人带回屋里。

　　那只鸟儿名为灵犀鸟，自幼以封烨的血饲养。它会出现在这里，说明他的部下就在附近。

　　但叛军是否就在这附近，封烨不知，所以他得先把这屋子里外的痕迹处理一下。

　　现在往山谷深处走，会延迟亲军找到他的时间，却足够安全。

　　小言今手中捧着的是雌鸟，雄鸟在他的亲军手中，雄鸟可感知雌鸟，他们迟早会找到封烨。

　　若是只有他自己自然不必如此小心。但是言今不同。这只柔软的小动物太娇软，他甚至不愿让言今知道那些险恶，更不要说亲身经历了。

　　封烨花了一刻钟整理屋子。期间言今想帮忙被他阻止了。

　　言今惊讶地看着封烨熟练地把一些地方打扫得不留一点痕迹，又把有些地方弄得乱七八糟，临走竟然掀开他挂在墙壁上的斗笠，把浮尘弄得整间屋子到处都是。

　　封烨扑尘土时提前把言今推出去了，言今站在门外，想把小鸟放走，但那鸟儿不知怎么了，竟伏在他手心打起瞌睡，见言今把盖着的那只手拿开，也只是掀开眼皮看了一眼，然后又昏昏欲睡了。

　　言今笑，又合上手掌。

　　这时，封烨走出来，他把斗笠给言今穿好，望一眼茫无边际的雪谷。

　　这场雪下得好，也不好。就这么走出去，浮雪会盖住痕迹，但也会冻住脚印。只要有心，一查便会发现。

　　封烨屈一膝蹲下，带了一点引诱的笑容:“言今，想飞吗？”

　　言今护着小鸟的手指一颤，抬头望着他，缓缓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