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委地成烟

2、触手可及的温暖

　　封烨醒时已是深夜，他睁开眼，知道自己躺在一个茅屋中。
　　室内古朴简陋，物品摆放极有条理。桌椅很干净，地面整洁无杂物，却在墙角冒着几丝绿意，大约是不知名的杂草。最中间的火炉上熬着药，药罐“咕噜咕噜”地嘟哝着，颇有几分催人入眠的功效。
　　屋外寒风猎猎，屋内却出乎意料的暖和，就连身上的棉被都满满的都是日光的味道。那种暖和，不是王宫中地龙带起的毫无生气的热气，也不是用锦衣狐裘禁锢起来的温度，而是一丝丝的沁入人心，让人感觉懒洋洋的暖和。
　　浸淫血海整整三日的一颗杀戮之心此时平静得无一丝波澜。封烨轻吸一口气，满腹暖暖的药香，溯其源头，他看到坐在小板凳上靠着火炉的小少年。少年单手撑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晚间静谧，跳跃火光在少年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一眼望去，视线胶着，再也无法离开。
　　天地无言万物静籁。光阴在这一刻凝固，竟美得恍若梦境。
　　封烨呼吸一窒。
　　你可曾在彻夜黑暗的杀伐之后见过初升的朝阳？那缓缓升起的，一点点驱逐阴暗的光芒。
　　一股难以言说的冲动涌上心头。
　　长期独处高危之地，孤寒入骨，早忘记何为温暖。就连受伤昏迷也不敢放松警惕，梦里都是厮杀，无论多么疲累，一旦有人靠近就会立刻清醒。
　　这样的人，怎么敢叫他碰触温暖……
　　说他贪图美色也好，恩将仇报也罢。
　　这温暖，他要抓在手中。
　　——无法放手了。
　　火炉里的柴火哔剥一声，少年猛地抬起头，梦中画里的人物瞬间鲜活。
　　他先站起来捏起盖子看看炉上热着的药膳，再望一眼床上躺着的人。
　　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暗沉的眸子。
　　所谓的威严摄人王侯气魄似乎对少年并无影响，少年只看了他一眼便回过头去端药坛，倒在一个药碗中，于满目摇晃的光团中端到他面前。
　　那时候，竟然未曾想过这碗里是什么，倘若少年对白日里发生的事耿耿于怀而毒害他该如何，或者少年医术不精又当如何。
　　一颗工于算计的心，在这个冬季，在满心摇曳的暖意中，在那双黑得不见任何杂色的眸子的注视下，突然感觉到无法言说的疲累。
　　那便休息片刻吧。这里除了一个绝色的小哑巴，再没有什么了。
　　接过，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