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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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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郡公府宾客众多,奴婢下人尽数调派至前院及厨房打下手。前院,欢笑腾腾,人声鼎沸。后宅,门庭冷落,人迹罕至,正方便她行事。
简季堂中年丧子,儿媳殉情,留下简廷之这根独苗,简廷之尚未娶妻,后宅并无女眷。但男眷却有五个,星河便是其一。星河原是安陌的暗卫,但安陌嫌他长相太艳丽与其职位不符,故一再举荐他潜入男馆收集情报,致使星河一见到她就恨不得掐死她。
最终,穆羽山采纳了她的建议,派星河蛰伏郡国府做简廷之的男宠。星河提着剑追了她数日,指天发誓要她不能人道。
那段时间,散值后,刑部官员们都会撞见一位明艳动人的美男子铁青着脸等待他们的安侍郎,苏易颇以为是道:“啧啧,想不到小安也会惹上桃花债。”
她一个铁血侍郎有家不能回,被迫躲在男馆数日,唯有这处地方,星河死活都不会入。穆羽山知晓后,面不改色,甩给她四个字:御下无方。
其实,这事跟御下没多大关系,只怪她武艺不精,屡次被星河单手握剑打得落花流水,打不过就只能躲,她也很无奈。
安陌从怀里掏出星河绘制的地图,根据指引,转朱阁,穿亭廊,终于找到简季堂的书房。推门而入,满室书册,墨香萦绕。案几上还留有简季堂酣畅浑厚的墨宝:退。想不到这老爷子武将出身,字写得如此好,实在难得。
一刻后,安陌左翻右找,全无所得。掐算时辰,恐不能久留,把所有动过的东西都归置原位,才蹑手蹑脚地掩门而出。突然,一抹寒光闪过,安陌警觉戒备,旋身踢腿,那人轻松避开,离她丈远,一袭黑袍,手提长剑,黑着脸。
“星河!?你,你想吓死我啊!”
星河垂眸,眼神犀利看向她的下身。
安陌下意识地捂住□□,他不会来真的吧?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眨眼间,安陌像离弦之箭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步流星跑回到客房,见星河并未追来,安陌坐在椅子上,嘴唇才碰到茶杯。
敲门声又传来。刚松懈的神经又绷得绑紧。
“安大人,你可醒了?我给你送来醒酒汤。”
是简廷之。
安陌拉开门,站在门外的简廷之手上端着一碗醒酒汤,雅致的玉颜上挂着含蓄的笑意。
她冷淡疏离道:“多谢简大人,只是下官已醒,这醒酒汤就不用了,叨扰了。”
简廷之“安”了两声都没有留住安陌的脚步,只能把这碗亲手熬的醒酒汤倒进花圃里。他一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何曾做过熬汤这等粗活?
初进厨房要醒酒汤时,年轻的厨娘们喜得眉眼带笑,哇哇,大公子,状元郎,美男子耶!全都哄上来想替他熬,他回绝,谦虚请教熬制之法,被请教的厨娘满面通红着耐心指导,好歹熬出一碗,简廷之白皙如脂玉般的手上却烫起水泡,看得厨娘心疼不已。
如果,厨娘们知道某人舔都未舔她们公子熬的醒酒汤,估计会被打得抱头鼠窜。
安陌回到前院时,席间已是鸡飞狗跳一片,随后跟来的简廷之更是一脸懵逼,抄手抓住一个慌得像只没头苍蝇的官员:“怎么回事?”
那官员焦急道:“简大人呐!你不知道么?左青大人死了。简郡公正在排查可疑人员。刚才正找你呢!”
放开那人,简廷之慌忙去找简季堂,协助处理。
太子宁子熙受到惊吓,早已回府。
左青的尸体已经被蒙上一块白布,安陌走过去掲开白布,看了一眼,复盖上。
辛月澜知安陌不仅对历朝刑典烂熟于心,更是对刑案检验有深刻的研究,遂问道:“安大人,可看出了什么吗?”
“没有。”
没有?不可能,安陌的本领别人不知,他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当年,大理寺接到一起无头女尸案,共发现七具女尸,如此惊天大案霎时传得沸沸扬扬,搞得百姓惶惶不安。那日他无意间与翰林院的老头们聊起此案,一旁誊抄实录的安陌听完后,难得开口说了句话。她道:案犯是个女的,且是左撇子。
辛月澜问其缘故。安陌淡淡道:“你说女尸俱衣裳完整,财物无损,面乌口青,血脉凝滞,并无喷溅血迹,伤口从右到左,右宽左窄,呈反复拉扯锯齿状。且七人皆是邻近之人,年三十到五十,都无不正当男女关系,并且相互认识。有此推断,凶手不为色财,只可能为仇怨利益,因身为女子,力气不大,所以才用毒药毒死她们后。伤口形状来看,应为力气小的左撇子反复刀砍所致。综上,凶手为女左撇子。”
闻言,辛月澜不屑,胡诌谁不会啊?
半月后,大理寺破案,捕获的凶手确是位左撇子女人,与安陌推断几乎一致。
辛月澜高呼:“安大人,你真是人才啊!”想要拥抱安陌的手,被她冷冽的凤眸一扫,定格在半空。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眼角和眉梢都染上一层冰霜,彻底凝固了辛月澜激动的心情。
大理寺卿徐合翊匆匆赶来,背上的衣服都湿透,额头上汗珠滚落入地,寒暄后,蹲身查看尸体。片刻,徐合翊起身:“以鄙人看来,左大人应是中毒了。此毒却是蹊跷,看不出来历。两位大人,可有高见?”
辛月澜摸着下巴道:“左青面色青黑,双眼鼓起,口吐白沫,伴有剧烈吐泻,迅速昏迷,继而死亡。我看有点像砒霜中毒。”
这小子观察力不错。
安陌道:“左青是砒霜中毒,但他不是被砒霜毒死的。”
辛月澜挑眉:“安大人此话怎讲?”
徐合翊也是一脸好奇。
安陌续道:“左青一桌之人饮食皆同,没有道理只左青一人中毒身亡,可见此毒不在餐食中,刚才我检查左青身体,发现一瓶这个:逍遥丸。我猜想这应该是壮阳药。这药单食倒没什么,可混合大量虾肉同食,会产生反应,生成砒霜。”
两人不由看向左青用餐的桌子,果然桌上虾壳堆积,由此可见进肚的也不少。
“若两位不信,可去他府邸一搜,看看是否还有此药?另外,抱一只狗来,一试药性便知真伪。”
此时,郡公府已被戒严,在查出凶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听安陌说要试毒,全都围了过来,合成一圈。简季堂无疑是最想查明真相的,一听,马上派人去左青府邸搜药,又让下人抱来只小狗。徐合翊喂小狗吃下一颗逍遥丸又喂了数粒虾仁,一刻后,小狗口吐白沫,呕泻不止,双眼鼓起,和左青死亡症状完全相同。
不时,搜查左府的人已回,果真在左青暗柜里发现数瓶还未开封的逍遥丸。
真相大白,众人莫不叹服:“安大人料事如神啊!”
一场折腾后,夜幕徐徐降临,最后一抹晚霞也在天空悄然隐去,一切景物都笼罩在无边的纱幕里。
简季堂老脸黢黑,喜事变丧事,任谁都不会高兴。
众官员识趣地开溜,哪还敢留下来用晚宴?
安陌一直留意着葛泉的行踪。他前脚刚走,安陌就跟了上去。等简廷之送客善后,想邀安陌共用晚膳时,安陌已经追随葛泉走了几里地。
初春时节,尚未发芽的树枝发出簌簌的声音,四周没有一点人声,又是一股风,一只乌鸦“扑棱”从深巷飞出,向天长叫,哀怨凄凉。葛泉裹紧衣袍,心底毛骨悚然。
空巷里,万籁俱寂,身后升起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荡起一层层旷远的回响。
觉察有人跟踪,葛泉故意绕道而行,围着齐京都城转悠半天。再回头,跟踪之人消失不见,葛泉以为甩脱那人,正要松一口气,一道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葛大人,走这么快,是挂念府中妻儿?”
夜色中,前方绰绰黑影慢慢向他靠近,葛泉紧张地吞咽口水,来人越来越近,眉目轮廓依稀可见:“安大人?哎呦!!安大人,你可吓死人了。”
安陌凛若冰霜地站着,也不开口。从怖意中甫抽离的葛泉又陷进去,身上冒起鸡皮疙瘩,这阴人处心积虑地跟着他恐怕没有好事。
“安大人这般跟着鄙人是?”
“自然是有事相商。”
有事相商?葛泉心生疑窦:“安大人请讲。”
“安某想让葛大人帮忙举荐一人。”
“哦?安大人是在开玩笑吧!朝堂之上,哪有鄙人说话的份?就算鄙人举荐,陛下也不会采纳。”
“左青已死,工部尚书官位空悬,不日,陛下必然重选人才以补其位,简郡公与霍丞相势必各荐自己人,陛下避嫌,皆不会用。而你虽为郡公门生,却更是庆王爷的郡马,婉慧郡主的夫君,若你举荐,陛下定当有所考量。”
“就算如此,葛某为何要替安大人荐人?”言语间已是微露轻蔑。
安陌从宽袖里取去一垒纸掷给他,转头离开:“安某静候葛大人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