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伞修] 海中月 （人鱼）》11563753

30、28.化为泡沫 (修改版)

　　28-(1)

　　稍早前，叶修站在那群人类身后，安静地等待他们调阅监视器。
　　因为雨势，苏沐秋的气味已经淡去，他能捕捉到那一丝隐约的气息，但藉助人类的科技，能替他定位一个更加精准的方向。
　　他瞥了眼正在对H市警察单位下指示的张新杰。
　　无论这位张新杰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一个隶属研究所的人可以指挥警方，又为何他似乎很习惯担任这样的角色，现在无疑帮了大忙。
　　临时调派来的大型车内，摆放着数台电脑，警方的人正忙碌地检视着案发现场周遭的所有监视器，拖动时间条确认每一帧画面，突然间，有位人员大喊：“报告，找到了！”
　　“他去哪里了？”张新杰问道。
　　“张先生，你们研究所要找的人…他不是自己离开的，根据监视画面，他应该是受到攻击，击晕后被人带走了。”
　　“绑架？！”小陈一惊，越过张新杰高声问道：“他伤势如何，绑匪去了哪里！？”
　　人员连忙调出视频。分辨率相当低的模糊小窗口中，少年拉着女孩飞快地跑过街道，另一名染着金发的少年迟了几步追在后方，他们的身影通过画面不过是一次眨眼的时间。
　　几分钟后，一辆普通的黑色箱型车开了过去，恰恰停在画面边角的位置，车门拉开，有人影闪动，金发少年扛着似乎昏迷的苏沐秋，将他扔进车里。苏沐秋的衬衫是浅色系的，即使在色差极大接近黑白的视频中，仍能轻易看出他的上衣后领处晕开大片血花。金发少年再度下车，从一名高大壮硕的成年男性手里接过不断挣扎的苏沐橙，同样扔进车内，他一手拿着莫名其妙的板砖坐上车关门，男性则返回驾驶座，车子迅速驶离了。
　　警方人员动作很快，马上开启程序辨识车牌号码，试图找出绑匪的身份，并依照车辆离去的方向切换着监视器纪录，旁边有另外一人在地图上描绘行进路线。这次搜索行动的组长看了一会，指尖在路线图上虚画，指出可能范围：“张先生，犯人很可能带着人质往城西的方向去，这个区域中很可能有他们的藏身地点。”
　　他低声指示下属调出区域图，那是旧城区H市的灰色地带。
　　一些黑户和身份复杂的人龙蛇混杂，住在狭窄紧密的违章农居房里，加上各式黑心作坊，暗中甚至有人口贩卖等违法勾当，组成十分混乱。
　　如今在上城区、旧城区的区别越来越大的同时，这些城市中的灰暗区域，就像滴入水中的黑墨般不断扩张地盘，又难以根除，即使圈出了范围带警力上门，一时半会也无从找出目标藏在哪。无论绑匪带走苏沐秋的原因为何，那确实是最有可能的藏匿点。
　　而且，有很大的机率，找到苏沐秋、苏沐橙之前，对方就藉着地利之便带着两人转移，顺利地逃离H市，难以追踪。
　　在张新杰点头的同时，研究所方面调来的警备人力已经和支援的防暴武警配合上，数只小队踏着井然有序的步伐迅速离开。

　　张新杰本想和人鱼的关系者谈话，却发现叶修不在原处，他扫视一圈，只看见两位年轻的男女从门外跑了进来。那两人似乎和叶修、苏沐秋认识，原先陪着前者一块在车里等结果，却不知为何此刻反倒从外头跑来，而且都是顾不上雨势湿了大半肩头的仓促模样。
　　张新杰正欲询问，对方主动开口说明情况：
　　“叶修一个人离开了…他跑的太快，忽然间不见踪影，我们没追上。”喻文州眉头紧皱。
　　“他离开了？”
　　“方向确定后，他冲了出去…”喻文州猜测，“可能是自己去找苏沐秋了。”
　　“我明白了，会让他们留意。”张新杰当即转头嘱咐警方，目标人物多了一名15岁少年。
　　走在张新杰旁边的年轻警察点头，见他们迈开步伐，准备乘车前往现场，唐柔几步追上，坚持要去帮忙找人，并承诺只要找到叶修，她就会返回等待结果，不会影响警方的安排。
　　唐柔有些担心叶修，她还记得叶修看见现场那摊血迹时，有瞬间露出剧烈情绪波动。唐柔怕他没了理智，自己撞上犯人，反而闹出意外。毕竟是熟识的人，她不想仅是坐着干等。喻文州是和唐柔一起来的，于情于理，都不会看着一个姑娘只身涉险，他站在唐柔身旁，表明自己的态度。
　　警察头痛地尝试说服两位待在这里，他们是去抓绑匪的，万一对方持有武器？万一有埋伏？各种突发状况，不一定能顾及他们的安全。
　　“带上他们。”张新杰忽然说道。
　　“啊？但是……好的，我马上安排。”
　　警员有瞬间迟疑，仍遵照指示，安排两人随第一队出发。
　　即使如此，半途中，那位警察仍忍不住私下劝阻道：“这不太好吧？这种事多少有危险性，一般市民不该参与，万一他们遭到牵连受伤，上头追究下来…”
　　“我会承担责任。”张新杰推了下眼镜，“而且，带着他们，是出于避免人员损失的安全考量。”
　　警察诧异：“什么意思？他们很厉害吗？”
　　张新杰正欲解释，留意到研究员小陈跟了上来，他保持着以往恭顺配合的助手模样走在斜后方，于是张新杰不再开口，任由那位警察一脸迷惑。

　　他的考量的确完全不同。
　　与那位叶修的安危无关，而是他假设，在最糟的情况下，人鱼受刺激失控了，那么来再多的人都不够失控的雄性人鱼杀，有熟悉的人事物在场，或许能缓和事态。
　　张新杰没有考虑找不到人鱼的可能性。
　　只身闯进研究所的叶修不晓得，他的目光始终清楚证明着，他会不计代价找到苏沐秋，也必然会找到苏沐秋。既然他们不会分开，那么找到一个，就等于把另一个的行踪掌握手中。

　　－－这么一来，也就无所谓叶修和苏沐秋，究竟谁才是人鱼。

　　*

　　那群犯人藏匿的地方弯弯绕绕，狭窄肮脏的房屋之间紧密相连，满是阴暗窄巷，仅容一人通过，像是城市中的巨大蚁穴，放把火估计能连绵烧上三天三夜。
　　比起开车由外围绕进去，步行并不会慢上多少，叶修在确认划出的区块后，当即转身步入暴雨中。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耐性陪那群人类整队，清点装备才慢吞吞地出发。

　　他能等，但他怕苏沐秋等不起。

　　叶修闭了闭眼，把刺目鲜红的街道扔在脑后，将精力全数放在寻找苏沐秋、苏沐橙，以及压制亟欲恢复原状的鱼尾上。
　　这场大雨中，湿润的空气让鳞片涨的像一把把小刀，凶猛地刺入腿肉，无时无刻干扰着叶修的行动。但他行走的模样仍安静而迅速，没有任何不稳，立场不明的研究所就在后头，他清楚自己万不能在此时掉链子。
　　否则救驾不利，沐秋会生气啊。
　　他无声地笑了笑。
　　暴雨彷佛将城市内积压许久的脏污全数冲刷出来，污水渗入鞋里，末梢的细密鱼鳞接触不晓得参杂何种化学药剂的废水，越发酸痛起来，叶修视若无睹，控制着微微抽搐的双腿一步步向前，追寻空气中残留的气味。
　　这场雨来的很不凑巧，又如此即时，雨水让他消耗大量精力锁住本能，同时对本就是水中种族的他大有助益。
　　叶修在一处散发著刺鼻气味的窄房外，找到监视画面中把苏沐橙交给金发少年的男性。
　　对方假模假样地伪装成游民，监视周遭风吹草动，奸诈的小眼睛打着转，双方对上眼的瞬间，叶修直接走过去，踹飞了对方坐着的塑料椅，并朝难堪地摔了个狗吃屎的人挑高了眉。
　　那家伙憋红了脸，爬起来就要送他几拳，叶修闪过，开口放了句垃圾话，接着他装作被屋里涌出的一群杂鱼制服，那班人架起毫不抵抗的叶修，骂咧咧地往黑暗更深处走。
　　如他所料，他顺利地被直接带到应当是主犯的人面前。
　　主谋是个彪形大汉，筋肉纠结，露出的手臂有令人反胃的刺青和伤疤，半边脸肌肉僵硬，留着落腮胡的脸上，有双惯于干些肮脏行当的眼。
　　他身上的血迹，全是苏沐秋的气味。
　　叶修拧碎了通讯器，被浇了一头热茶水，在突然断电导致的黑暗中，挂着半笑不笑的冰冷神情，钻进陷入短暂混乱的几人中。

　　粗旷大汉不断听见惨叫声响起，手下接连倒地，勉强适应了黑暗后迅速确认情况，狭窄的屋子造成极大的行动障碍，他当即高声喝道：“大家出去，都退出去！”
　　其中一人回喊：“老大，那小兔崽子－－啊！”
　　听手下话只说了一半便再无声息，粗旷大汉僵住，张口想喊人，心底忽地起了不祥的预感。
　　他直觉倒退半步，几乎在瞬息之间，一道银亮的尖锐光芒擦着脖颈皮肤划过，带起一小串血珠。
　　这攻击来的毫无预警。

　　大汉头皮发麻，心口浸入一阵深至骨髓的阴冷感，他不清楚刚才与他擦身而过的是什么。
　　大汉犹在惊疑不定，却冷不丁地被人点了下眉心，他满心惊骇的连连后退，狼狈地撞倒了桌椅，再度抬头时，少年已好整以暇的站在面前。
　　“你──什么时候──”大汉捂住脖子上的细小伤口。
　　“在你庆幸我失手的时候？”叶修看似破绽百出，他摸摸下巴：“确实有点手生，不过宰个人没有问题，你放心。”
　　屋里没了光线，看谁都是模糊的轮廓，大汉随手抓起落在地上的物品朝叶修扔去，随即驱使发颤的双腿踉跄后退，然而那双异于人类的金色眼睛，紧紧盯着他不放。
　　叶修笑了一声。
　　“这回侥幸活了下来，你猜还会有下次吗？”
　　大汉悄悄摸到后腰上的枪枝，冰冷的金属让他恢复少许镇定，他大喝一声“在这”，无头苍蝇似地到处捉人的手下们有了方向，马上扑来将叶修团团包围制住。大汉心下窃喜，几步退出圈外，心道厉害又如何，只有一个人，而我们十几个啊，难道还能──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声语调奇异的‘让开’。
　　大汉寒毛竖起，再度直觉性跳开，后颈处一道冷风扫过，仓皇回头，又见到那双阴魂不散的金眸，更为诡异的是，他的手下们恍惚地站在原地，彷佛失了魂一般，任由那名少年轻松通过。
　　那画面太过诡异，大汉从未见过这种事，心下骇然：“喂你们！！发什么呆！”
　　这声大吼让众人清醒，虽然神情间残留着某着茫然，却足够记起正事继续去逮滑不溜丢的小耗子。
　　接下来，短短数分钟内，这猫捉老鼠的戏码重复了无数次，大汉颊边的络腮胡都被自己人手误连皮带肉削了一块下来，再一次狼狈地躲藏，他才由叶修的视线，察觉对方根本没有费心思找他，而是循着那块他随手擦在衣摆上的血迹，追逐着血腥味而来，宛如一尾游弋在深海中的鲨鱼。
　　他连忙撕开那块衣摆塞到手下的口袋里，自己大声下完指令后便悄悄躲藏起来，少年的视线果然有瞬间顺着那手下挪去，大汉心底狂喜，摸出藏在矮柜下的砍刀，便趁着对方分神袭上！
　　大汉爆起的同一时刻，叶修身旁一高瘦汉子反应极快地出手架住他，不知道断送多少人命的刀锋嗖地逼近，外头一道惊雷劈下，映出他的侧脸，那瞬间叶修没有挣扎，只是开口：‘让开。’
　　又是那句让开！
　　大汉脑门一晕，思绪断片一般地空白，手中的刀去势一缓霎时松开，他在刀柄脱手前惊吓地回神，但不等再度抓紧，叶修啧啧几声，再度重复：‘我说，让开。’
　　匡当一声，刀落了地，而这次没有任何人醒来。
　　站在如同蜡像般诡异静止的绑匪之间，叶修捂着喉咙干咳几声，视线转了一圈，见桌上有杯新添的茶水在这片混乱中幸免于难，他沾了点尝了尝，确认是普通茶水后才拿起来喝了几口润喉，接着绕到主谋前方，拎鸡崽一样把人掐了起来。
　　被掐住的瞬间大汉就清醒了，刷地出了一身冷汗，他吐出几个窒息断气似的咯咯声，脖颈被叶修轻描淡写地揪在手里，察觉有东西抵在那几乎嵌入肉里，脑中空白，迟了许久才想到那是刚才被捏碎的通讯器碎片。
　　大汉挣扎起来，抬腿横扫而去，叶修却抓准了空隙，以极快的速度提膝猛力一踏，狠狠踩住了对方的小腿，在惨叫声中，那条断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发青。
　　对方痛得出了满头的冷汗，周遭是失魂呆立的手下，爆凸的眼球在眼眶里剧烈颤抖：“你他妈究竟……那是…怎么……”
　　“种族天赋技能，类似你们人类说的催眠吧。你连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上门抓人？”叶修说的不紧不慢，“虽然我家主有交代，要恐吓最好放点血吓吓人，但那样后续麻烦太多，你大概也不想被我摘脑袋，咱们各退一步，你说是不是啊。”

　　他不带情绪地笑了下，再度扣住大汉的脖子，把断了腿倒在地上的人类提溜起来。
　　那是属于食肉动物的笑容。

　　一丝颤栗感沿着大汉的脊柱攀爬而上，阴冷地擭住大脑，衣物早被冷汗浸湿，他惊觉绑来的少爷来头可能很大──什么样的背景，足以让他眼前披着人皮的‘某种东西’当保镳？
　　他们只顾着嘲笑那位小少爷独自跑到旧城区，跟偷偷出来玩似的毫无防备，却没想过那是不是根本不担心的表现──
　　“想少受点罪，就老实交代他在哪里。”
　　“他…”怕到了极致，大汉反而炸出一阵疯狂的笑声：“你家宝贝少爷流那么多血，只要我不告诉你地点，不用半个小时他也会死！你不是很紧张那小子的安危吗，尽管去焦急吧！”
　　叶修哦了一声，扼住对方的手指连丝毫松懈也没有，说你太小看他了，你以为那是个会认命地坐着等死的家伙吗，但他的目光仍冰冷起来。
　　大汉疯狂大笑着，笑声猖狂，叶修能明显感觉手里的人在发颤，完全隐藏不住恐惧，不管别人说了什么，都是这副疯疯癫癫的德性，干这些偷鸡摸狗勾当的人，反而最怕夜路碰到鬼。
　　“在陆地上用这招好麻烦啊，还得用人类语言，真没办法…”叶修叹气，轻咳几声，金眸中的竖瞳微闪，喉间再度溢出极为奇特且韵律的音调：‘告诉我，他在哪里？’
　　见对方疯狂笑着，不晓得是被吓破胆还是怎么，叶修连声问了几次，大汉终于在恍惚中抬手，指出一个方向。确认目标后，叶修不再浪费时间，利落地把他另外一条腿也拧断了，彻底剥夺对方的行动能力，顺手将因剧痛而哀嚎不止的大汉劈晕，直接和他那堆不堪用的手下扔做一团。
　　他本来已经抬腿直接离去，走出屋外淋到雨时，彷佛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朝那群绑匪唱了几声──那不是唱，只是不属于人类的发声型态有着特殊的旋律，无法单纯以优美或刺耳评价。见所有人神情空白地阖上眼，叶修才露出大功告成的神情。
　　他想或许得感谢在人鱼博物馆中唱出歌曲的那尾人造人鱼。
　　人鱼的歌声没有魔力，只是其中包含的特殊频率极易和人类大脑共鸣产生效果，但这效果能强到何种程度，叶修是031唱歌之后才知道的──受到真正人鱼叶修的影响，那些劣质仿冒品移植的细胞不过稍微觉醒了部分血脉，仅是如此就能让在场除苏沐秋以外的人类恍恍惚忽。
　　人类的脑子在这方面抗性十分薄弱，难怪多少传说中，都把人鱼的歌声形容成海妖赛壬之音，因为水手们听到这些歌声，就会毫无抵抗地失去意识，难免触礁沉船。

　　叶修收回目光，察觉几百尺的窄道外，隐约有数辆大型车停下的声音，即使雨声大到模糊了一切，仍能感觉下车的数十人步伐沉稳，训练有素。
　　猜想应该是研究所的那位小张带人来了，确定这群被他放倒的绑匪会有人收拾，叶修离开这间屋子。
　　然而他刚转身，一丝烧烫的热度忽地夹杂晕眩感窜过，在体内躁动地横冲直撞，叶修脚步一顿，拧起眉感受数秒，那股焦躁感并没有消失，像是低温火焰，持续焦灼着。
　　他拉了拉领口，嘀咕一句好闷便不再思索，在大雨中顺着主谋指出的方向走了一段路，便循着忽然清晰起来的苏沐秋的气味跑去。
　　在他身后，玻璃窗清晰地映出眼尾逐渐晕出的一点薄红。

　　28-(2)

　　厚重的铁门再度被踹开时，苏沐秋正好拿着金属小叶片，割断不算粗实的绳子。
　　他双手仍背在身后，正对着门，谨慎地抓着那段绳子作为可用道具，调整表情摆出命不久矣的惨淡模样，争取让绑匪放松警戒，最好一时轻忽走到他旁边，给他可趁之机。
　　苏沐秋在铁门推开的短短几秒钟内镇定地蓄着力，当他惨兮兮的抬头时，却掩不住惊讶地看着站在门边的人。
　　“…叶修？！”
　　“嗯。”
　　叶修不晓得淋了多久的雨，湿透的薄T恤紧紧贴在肉上，透出一点粉色。他神情间某种不属于人类的气息，在目光牢牢盯紧望着他的苏沐秋时，陡然消散一空，像是一下子被人扒了筋骨，笔直尖锐的姿态不见了，难以察觉地晃了晃，靠在门框上闭起了眼。
　　“…沐橙呢，躲起来了？”
　　听见他的声音，刚才被包子塞到沙发后方便保护的苏沐橙小心翼翼地抬头，惊喜地喊着他的名字。
　　叶修应声，捂住眼急喘了几口气，才扬起一如往常的懒散笑容：“沐橙，抱歉，我来晚了。”
　　苏沐秋吐槽：“你当这是拍偶像剧还是来接她放学啊？”
　　“嗯？苏大大你也在啊！”叶修故作惊讶。
　　“我就待在房间正中心你说没看到我，这合理吗？”苏沐秋说。
　　叶修静了几秒，摊开手诚恳地说那久别重逢咱们来个爱的抱抱？
　　苏沐秋翻翻白眼，正色道：“外面情况怎么样？”
　　“还行吧…我收拾了几个家伙。”叶修揉了揉太阳穴。
　　“收拾？”苏沐秋重复。
　　叶修举起手：“放心，没有留烂摊子。…应该吧。”
　　苏沐橙听模样狼狈的两人一如往常的对话，彷佛有他们在，什么困难都能解决，紧绷的情绪顿时一松，噗哧地笑出声来。她扑上前抱住叶修，小姑娘没什么重量，抓住叶修裤脚的力道不重，苏沐秋却明显看见腿被碰上时叶修颤了一下，脸色略微发白。
　　叶修摸摸苏沐橙的脑袋，松开手里沾满血的发饰，和她说干得很好，帮了大忙，等下警察叔叔们就会过来把坏人带走，希望苏沐橙可以在门边等一会，看到警察就招手把人喊过来。
　　小姑娘用力点头，站在门外认真地注意着周围。而叶修的目光，轻飘飘地在满身血的苏沐秋、地面上凌乱的血迹和包子身上来回刮过，后者则是一脸怎么死都不晓得的小白样。
　　苏沐秋撑着椅子起身：“等等，他叫包子，勉强…算是队友吧！”
　　“你组野队啊？和绑匪的同夥？”叶修挑眉。
　　苏沐秋哼声，说他早就靠智取把敌方化为己方，“而且，他刚才保护了沐橙。”
　　叶修扶着脑门，许久才回神似地嗯了一声，额上有层薄薄的虚汗。
　　苏沐秋皱起眉，疑惑地观察着他。

　　守在门边的苏沐橙突然高呼一声：“有人来了！”
　　苏沐秋应声，几步走向门边朝外望去，惊讶地看见唐柔跑来。她撑着伞，但雨势太大，加上跑的太急，身上淋湿大半。
　　“小唐？”
　　“苏沐秋？！”原先正在找人的唐柔远远看见有个小姑娘站在这，本来想确认是不是有其他被绑匪带走的无辜人质，却意外找到了苏沐秋：“你…还好吗？还有，叶修他来找你了，你有看到他吗？”
　　第一句话，唐柔问的有些迷惑，因为苏沐秋看上去十分凄惨，与其说他重伤濒死，不如说他是死后爬回来的，但神情和站姿还算有精神。
　　苏沐秋点头，侧身让唐柔看见他身后的叶修，他除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身上有股隐约的青草味之外，并没有明显外伤。
　　“我还好，虽然视觉效果有些壮烈。”苏沐秋按了按叶修的肩头，才揉着瘀青的手腕：“妳怎么来了？”
　　“除了我，喻文州也来了。”唐柔简单交代前因后果，拿出手机给喻文州发短信，“另外，你完全不像还好。”
　　她提出带苏沐秋去集合地点包扎送医，正要帮忙扶着人，苏沐秋摆手，自己站稳了，强调血流的多了点而已。
　　他虽然挨揍，但多亏这身血实在太吓人，绑匪不敢下狠劲揍他，而且他自己技巧地避开了要命的地方，伤势其实不如外观严重。
　　几人缓缓走出门外时，苏沐秋问：“犯人呢？全都抓到了？”
　　“几名主犯抓到了…我们抵达时，绑匪不晓得为何大多昏迷，主犯身上有利器造成的伤口，不过都不致命。警方暂时没找到原因，推测或许和势力间的利益纠纷有关。”唐柔说道。她解释这夥人早就被警方暗中盯上，只是苦于对方狡猾地不断转移地点，并且擅于哄骗他人加入，在事迹败露时推人出来顶罪，一直没抓到主犯。趁这次大好机会，正调派人手追捕其他同夥，同时试着把昏迷的犯人弄醒，问出人质下落。
　　可惜犯人晕的彻底，几个醒来的说话颠三倒四彷佛记忆错乱，加上这附近实在太乱，像座大型迷宫，问不出答案的警方正在把区域划分为ABCDE好几区准备地毯式搜索，唐柔没想到能这么快找到人。
　　“分这么多区，警方出动了很多人？”苏沐秋惊讶。
　　这时，听到主犯被抓的包子慢半拍地大叫一声：“我的任务失败了吗？”
　　苏沐秋肯定地点头：“失败了。”
　　“哦…”包子想了想，溜到苏沐橙旁边，说他要继续执行第二任务了。
　　唐柔好奇地看他一眼，继续说道：“似乎是有人鱼研究所介入，警方才会派出这么多人手。我和喻文州中途才碰到叶修，这方面，他或许会比较清楚…”
　　“研究所…？”苏沐秋一顿，转头看向叶修。

　　后者慢吞吞地跟在最后方，不知何时已落下一大段距离。

　　苏沐秋察觉叶修的行走姿势有些许不协调，双颊泛红，神情略显恍惚，他极快地四下一扫，留意到现在大雨不止，心底顿时有了不太肯定的猜测，放慢脚步悄声说道：“…你没问题吧？外面有研究所啊。”
　　“我…”
　　叶修扶额，摸到满手的热汗。胸口闷烫，烦的想干点什么发泄体内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的精力，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附近排水做的极差，雨水都漫过了脚背，过多的水极大影响他的状态，晓得情况不好，叶修干脆停下脚步，对其他人说道：“…小唐，你们先带沐秋去看看，我等会赶上。”
　　被唐柔牵着的苏沐橙担心地回头，问他怎么了。
　　“我落了点东西在屋子里。”叶修随便扯了个似是而非的理由，和苏沐秋使了个眼色，转身便往回走。
　　叶修这么说，唐柔仅是疑惑，没有多问，而本来跟在一旁的包子却直接跳了起来，一阵风似地卷了回去，在那屋子杂物里东翻西找，这才心满意足地返回。
　　他手里拿着那块沾着血迹的板砖。
　　“还是这个顺手啊！”包子满意地掂了掂，说等下要跟条子干架对吗，他一定紧跟着老大的妹妹，绝不让她擦破半块油皮。
　　“我哪时候成了你老大…不是，我们没有要跟警察打架！”一看到那板砖，苏沐秋就脑门一晕，头痛地扶额。看见苏沐秋的动作，包子直问是不是淋雨让新老大头晕了，殷勤地跑过来后，左看右看唯一一把伞在两个姑娘手上，他当即抬起手，直接抓着那块板砖放苏沐秋头上试图替他遮雨。
　　这让苏沐秋倍感无语，他满头黑线地避了一下，包子锲而不舍抬起那块砖猛追，他们在雨中追打了一段，另外俩姑娘都露出不赞同的眼神，苏沐秋一个重伤患需要静养。
　　这本来只是生活中的小插曲，然而板砖上满是雨水，殷勤地替苏沐秋挡雨的包子不慎滑了下手，沉重的板砖嗖地从苏沐秋上方砸了下来。不太痛，但被嗑了这一下，后脑勺勉强止血的伤口再度破开，苏沐秋闷哼一声两眼一花，强烈失重感袭来，脚下的污泥导致他不慎踩滑，啪的一下摔在泥水里。
　　惊觉自己办坏事的包子急急抓住苏沐秋：“老大！你没事吧！”
　　“没事…”苏沐秋抹开脸上的泥水，小心地按着脑后的伤口，鲜血和着雨沿脖颈滑落，一滴滴淌入地上的积水冲刷开来。

　　两人后方，叶修瞳孔紧缩，脑海里有不知来源的巨大嗡鸣声回荡，彷佛鹦鹉螺被海风吹过的呜咽声夹杂着海浪，拍打着意识，有什么人倒下的画面深深刺入眼底。
　　一切理智被滔天巨浪冲刷后，只留下一个名字：苏沐秋。

　　苏沐秋把板砖塞回包子手里，让他赶紧找地方扔掉，正准备撑起身，忽然间，他若有所觉地抬头。
　　叶修杵在原地，衣服上有块苏沐秋稍早拍肩时蹭下的血迹，已经晕成了粉色。他整个人畏冷般在大雨中微不可察地颤抖着，但额际却有豆大的汗珠滑下，一贯偏白的肤色透出不自然的殷红。
　　“叶修？”他喊了一声。
　　“………”
　　隔着厚重的雨幕，叶修迟了一会才抬头。
　　他拧紧眉盖住眼睛，低声粗喘着气，由指缝间望向苏沐秋的那双眼，飞快地由黑转金，眼中黑色的部分宛如被吸入直竖成线的的瞳孔，金色虹膜浓得如同琥珀－－
　　苏沐秋爆出一身冷汗，大喊出声：“先别管我…快退开！”
　　“什么什么？老大，雨太大我没听清啊！”包子直挺挺地站在那，挥舞着板砖回喊，那热情的，看的苏沐秋一阵牙疼。
　　“我说－－远离叶修－－！”苏沐秋尽可能大喊。
　　厚重的雨幕里，包子没听清苏沐秋喊了啥，但捕捉到了‘别管我’、‘叶修’这两个关键字，他一看叶修摇摇欲坠，回喊一声我知道了交给我，随即就想去扶对方一把。
　　叶修的视线在苏沐秋身上飘了一会，接着对上夹着板砖冲来的包子时，瞬息间彻底成了纯金色。
　　松开手时他唇边甚至弯着弧度，但那绝不是叶修的表情，而是冰冷，如同一把尖刀。
　　在苏沐秋来不及反应前，叶修已经抬起手，指尖一晃，包子抓在手里的板砖登时一分为二——包子瞪大了眼，探究地盯着平整无比的断面，对靠近的叶修毫无反应。
　　这明显是把包子的行动判断为攻击了！
　　苏沐秋脑中闪过这句话时，他的身体早已抢先一步起身往叶修的方向跑，然而有人比他更快，不远处的唐柔听苏沐秋焦急的喊声知道情况不对，就在包子即将被戳出五个血窟窿前，伞柄一勾把包子带的仰倒，让叶修抓了个空。
　　唐柔正对着叶修，手里的伞被她像球棒似的挥出，动作极快，这一下要是中了叶修说不定真会被敲晕，但这时叶修说了句什么，唐柔竟突然断电一样僵住不动，叶修轻松避了开来，就要去抓被一咕噜摔到后头的包子。
　　苏沐秋管不了太多，几步冲上前，以说不出是抱还是撞的力道，肩膀一低用力顶开叶修，迅速伸手揽往略显反应不及的人鱼。隔着薄透的布料，苏沐秋在他腰间摸到满手鳞片般的平滑触感，他大爆手速捂住那双不屈不挠地转向包子的金眸，在叶修耳边咆哮：“叶修…你冷静！”
　　“等会就冷静。”
　　“你清醒吗？！”
　　叶修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不能更清醒了。”
　　这个回答……不就是不清醒吗？！苏沐秋腾出手想拍醒他脑袋时，叶修灵巧地抓准空隙挣脱，毫不犹豫地朝包子溜去，而后者正气势汹汹地左右手各半块板砖跑来。
　　包子冲的太急，叶修出手太快，眨眼间他的指尖就扫进包子身周不过几公分的距离，根本没准备留手，后头的苏沐秋猛地使劲拽了他后腰一下，叶修去势一滞，只得顺势挡了下板砖，在包子手臂内侧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推开苏沐秋转个方向，又往包子袭去。
　　叶修转向和下一击之间的衔接流畅而迅速，完全不假思索，几乎只有一道残影，根本不是人类能够应付！
　　情急之下，苏沐秋毫无征兆地伸腿一绊，而扑过来的苏沐橙抱紧了叶修，对兄妹俩没有防备的他顿时脚步一乱，在苏沐橙收紧手时更是脸色一白，连带着阴了他一把的苏沐秋重重摔进满地泥水中。

　　苏沐秋顺势将叶修制在怀里，再次捂住他的眼睛。
　　人类捕捉猛兽，大多从视觉下手，突然陷入黑暗会让动物本能的防备而停下动作，失去视觉的叶修同样僵住了，他反射性扣住苏沐秋的手腕，但没有其他动作。
　　苏沐秋习惯人鱼微凉的体温，这时被叶修身上滚烫的高温吓了一跳，而他腿部对触碰反应极大，让苏沐秋意识到叶修可能会克制不住恢复鱼尾。
　　仅凭他一个人很难牢牢制住脑袋不清醒的人鱼，苏沐秋勉强腾出一只手，接着毫不犹豫压住叶修的大腿，后者剧烈一颤，缩着肩膀一时间疼的无法动弹。
　　苏沐秋紧紧按着叶修，四下一扫便当机立断地提起鱼往之前关他们的房里退，至少里头干燥无水。他远远朝向谨慎护着苏沐橙的唐柔大喊：“我制住他，你们把门关上！在我出来前绝对不许开门，听见了吗！”
　　唐柔和苏沐橙不多废话直接点头，刚才摔得七晕八素的包子从地上爬起来，同样跟上帮忙。
　　那扇铁门太重，三人合力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拉上－－苏沐秋有伤在身，谁都看得出来，他制止不了太久。
　　被制住的叶修本来还算安分，然而包子一靠近，他便再度反抗起来。包子跟叶修见面才多久，他们哪来这么大仇恨导致叶修开启仇杀－－
　　脑中灵光一闪，苏沐秋想起包子给他挡雨的时候，由旁人来看他像不像被板砖砸倒的？这种误会别人可能有，但叶修肯定清楚不是那么回事。
　　“叶修，我没事！”
　　被他架着的叶修好一会才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还追着人打！”
　　“他动了我的族群…本能…我克制不住。”叶修压抑低语，语气间有某种深层的无奈，接着忽然深吸口气，以奇特的语调说道：‘放开我，松手－－’
　　苏沐秋指尖一颤，缓缓收回压在他腿上的手。
　　然而下一秒，那只挪开的手却朝叶修的腹部猛揍一拳！
　　本应顺从的苏沐秋竟完全不受影响，毫无防备的叶修当场捂着腹部蜷起身，被苏沐秋掩住的金眸闪烁，半晌说不出话，但紧接着苏沐秋扳过他的脑袋，头一低，砰的狠狠撞上叶修脑门。
　　叶修才嗷了一声，苏沐秋又撞了第二下，这次力道更重更猛，两人的唇歪打正着撞在一块，叶修痛的打抖，磕破的舌尖导致嘴里一股血味。
　　“叫我放我就放啊！”苏沐秋额头通红，咬牙切齿，“放手让你跑出去被研究所抓起来做切片标本吗？！”
　　“我不…”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状况？”苏沐秋打断他，在叶修接近脚踝的位置一掐。人鱼尾柄的部位比较弱，看来换做人类型态也好不了多少，后者马上痛出了层冷汗。
　　“沐秋，你快放－－”
　　“没听清，你再说一次？”苏沐秋加重力道。

　　两人吵闹间，轻微的吱呀声后，铁门最后一道缝终于阖上。

　　28-(3)

　　门才关紧，苏沐秋便立刻推开叶修，扑过去将门栓由内侧牢牢推上，以防某人出去闹事，也避免包子突然开门添乱。
　　清脆的落锁声后，苏沐秋稍稍放下心，一回头，他对上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的叶修。

　　此刻两人状况都是显而易见的差。

　　苏沐秋浑身是血，刚才经历一番折腾，滚得身上又是泥水又是雨，要是有张床，他估计倒下来能昏睡三天三夜；而叶修眉头紧蹙，一手按着太阳穴，刚刚站直便踉跄几步，反射性抓着靠在墙边的高大置物架支撑，一个不稳扫下大片物品，带出唧零咣啷的声响。
　　一堆破烂砸个粉碎，叶修的手臂被炸开的碎片划伤，然而他浑然不觉，喝醉酒似的，摸索着就想扶着落满尖锐碎片的架子站好。
　　但他伸手，却抓住了苏沐秋，紧接着被反扣在手里。
　　见叶修脸上高烧似的晕红，金眸忽明忽暗，苏沐秋紧抓他的手臂撑住，飞快低语：“喂，叶修，你没事吧？清醒没有？”
　　“控制的住吗？你要是失控，我们就都完蛋了。”
　　“没事……可以。”
　　叶修大口喘息着，试图将濒临失控的本能压制回去。
　　苏沐秋却按住他，眼神极为认真地重复问道：“真的吗？”
　　他握着叶修的指尖，避免后者疼痛中抓伤自己，叶修粗喘一阵，瞥了眼苏沐秋。对方握的很紧，没有半点放手的意思，苏沐秋已经不是第一次主动和情况不对的人鱼关在一块，好像上次被鱼尾拍到门板上，还是没让他学会别的做法。他只是专心地喊着‘叶修’。
　　叶修还想垂死挣扎，咬紧牙打算再说句没事，要苏沐秋出去等，接着就被不客气地掐住脸颊，少年盯着他，那眼神像是在说：你不老实说清楚，我怎么想办法？
　　好半天后，叶修闭起眼，吐出细如蚊蚋的一句：
　　“……好痛。”
　　“哪里？你受伤了？”
　　“鳞片。”
　　“鳞片……腿吗？”
　　叶修放弃地嗯了一声。
　　苏沐秋瞭然：“克制不住就别忍了。”
　　“我会克…”叶修愣了一下：“…啥？”
　　苏沐秋抚上叶修裹在长裤里的双腿，并没有使多大力道，后者却哆嗦着，疼的像是被活活剐了片肉，神色间带出明显痛苦的迹象。
　　想起每逢雨天叶修便恹恹地揉脚踝，以及人鱼收着鳞片上陆地很难受的事，苏沐秋迅速将他带离满是血迹和碎片的区域，捞到墙角的旧沙发上放稳。
　　他扯开叶修下身的所有布料，并小心抚着对方蜷起的背脊：“还能争取一些时间，你恢复尾巴放松一下。待会敢在外头掉炼子，我就是拔光你鱼鳞也会让你收回来。”
　　叶修冷汗涔涔地点头，沉默片刻后，又摇头。
　　“还有哪里痛？”苏沐秋气闷，叨念他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
　　叶修望向苏沐秋，在对方焦急的疑惑目光中，伸手轻触苏沐秋的双眼。他反射性闭上眼睛，只感觉柔软的指腹在眼皮外抚过，细微的窸窣声响后，那只手挪开了，转为触碰他后脑勺的破口。
　　苏沐秋嘶声抽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前的叶修已经是完全的人鱼状态，青年只套了件T恤，黑发下露出耳鳍的尖端，巨大银亮的鱼尾不自然地抽搐发颤。苏沐秋试探地抚了几下，察觉绷紧的尾鳍有些许放松，便干脆放开手安抚起来。
　　“还有这里。”叶修撑起上身半挂在苏沐秋肩上，点点他脑后的伤口：“痛死我了。”
　　“我没说什么，你倒是抢先失控，受伤的是谁啊。”苏沐秋横眉竖目，片刻后揉了揉叶修腰腹与尾鳍间的细密鳞片，手上的血蹭到银亮的鱼鳞上，抹了一层薄红，但他们谁都没介意，“赶紧休息，之后再跟你算帐。”
　　叶修疲倦地笑了一声，说了好。
　　在少年温热的掌心下，因压抑过久而炸开翘起的鱼鳞逐渐平顺下来，紧绷的痛苦淡去，叶修舒服地哼哼几声。他嗅到混在泥水腥气间的铁锈味，凑过去拨开苏沐秋的发梢，慢腾腾地舔着他脑后的破口，充当紧急治疗。
　　然而鱼尾的刺痛缓缓退去后，暂时蛰伏于深处的热度便窜了出来。
　　一股焦灼感紧随着苏沐秋的指尖游走。叶修在那瞬间察觉体内隐约失速的心跳，滚烫的血液躁动，他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苏沐秋摸过某处略微外掀的鳞片时，便忍不住闷哼一声，嘴上顿时失了轻重，在苏沐秋的后颈留下一块鲜明咬痕。

　　“沐秋──”
　　“这是……”
　　“别…嗯！”
　　苏沐秋没在意被咬了一口，只是迷惑地摸着几块手感不同的鳞片。这几块鳞片外观与其他差不多，由内向外被微微顶开的缝隙间却有湿滑的触感，苏沐秋沿着缝轻刮，指腹贴上淌出透明液体的细缝揉按，试图把它们像其他鳞片一样抚平，却是让鳞片的开缝越来越大。既然摸不出所以然，他索性朝外扳了一下鳞片，叶修当即狠狠颤了下，呼吸紊乱，胡乱喊着他的名字，叫他快住手。
　　苏沐秋第一次听叶修这么慌张，他吓了一跳赶紧收手，想确认叶修状态如何，那条鱼却死死抱着他不放，苏沐秋只得使了点力把对方推离。
　　叶修眼尾烧红，狭长的金眸布满水光，瞳孔因亢奋直竖成线，手却不知往哪放似的搭在苏沐秋肩头。苏沐秋意识到什么，微微瞪大了眼，掌心下移盖住那几块鳞片，触到某样滑顺湿热的事物时，叶修头一低，竟忽然吻上苏沐秋的唇。
　　他吻下的力道太重，两人紧碾着彼此的唇瓣，透出与以往任何一次唇齿相触截然不同的涵义。
　　苏沐秋不管嘴角伤口那点麻痒的疼，在叶修伸舌探入自己唇缝间时，轻轻反咬住他，舌尖一推便夺走了主导权，扫荡对方口中每个角落，他们缠在一块，除了偶尔泄出的水声和急促换气外没了别的声响。

　　人类有亲吻的概念，而人鱼没有。

　　但此时此刻，没人去想‘为什么’，只是专注地攻城掠地，寸步不让，紧盯着彼此的眼睛，那瞬间，苏沐秋彷佛听见遥远低沉的海潮声。
　　“苏……哼…唔！”
　　溢出的津液打湿了领口，两人微微分开喘息时，叶修神色间满是诧异，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苏沐秋凝视茫然的叶修，片刻后，却是后者再度咬住苏沐秋的唇。
　　几个来回后，叶修心底的疑惑早已转为姗姗来迟的瞭然，苏沐秋舔了舔嘴角，那里的擦伤全好了，反而是嘴唇被啃得乱七八糟。
　　“你属狗啊。”苏沐秋吐槽。
　　叶修弯起眼：“沐秋，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柔软有力的尾鳍擦过了小腿，苏沐秋呼吸一重，而叶修探出舌，极为缓慢地舔过苏沐秋的唇瓣。

　　“人鱼…其实是肉食动物啊。”

　　*

　　厚重的铁门外，喻文州放下手里的牌：“已经这么久了，里面真的没事吗？听你们说，苏沐秋伤的很重，叶修情况不佳…应该送他们去集合处治疗。”
　　“你要敲门吗？”唐柔问道，苏沐橙和包子同样放下牌，望着他看。
　　迎着三人的视线，喻文州思忖几秒，然后笑了一下，再度拿起牌，从唐柔手里抽出一张，将手中凑成对的黑桃A与红心A扔进牌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