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7. 人鱼的眼泪 (修改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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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秋尚未睁开眼，便先感觉额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
后脑隐隐作痛，带着分不清方向的晕眩感，耳边的声音听起来朦胧模糊，彷佛隔着极远的距离。
遥远的那一头，似乎有人压抑地啜泣着。
他直觉反应情况不太对－－一般来说，他睡醒时，不管是冷醒的、热醒的、闷醒的，都有个脑袋搁在他身上拿他当枕头，或着一条缠紧他的鱼尾巴，再不济，至少会有另一道平稳的呼吸声。
然而此刻什么都没有，只有强烈的晕眩。
所以他没有立刻睁开眼，而是安静地维持着姿势，开始整理所有能从脑海里捞出来的片段。
由于承诺了要做早饭，苏沐秋提前起床。入冬后天色亮的晚，虽然已是清晨时分，房里仍黑乎乎的一片，他轻手轻脚地挪开趴在胸前的叶修，动静不大，后者仍是醒来了：“沐秋。”
“你是不是习惯一醒来就找我啊？几岁了？”
“……”青年掰着手指算了起来。
“…你醒了吗？”
“醒了。”叶修缩在被窝里答。
苏沐秋忍不住笑出声，这家伙表情清醒，不过看眼神就晓得叶修其实睡的迷迷糊糊的。
大概又是守到了深更半夜才休息吧。
他敛了笑容，坐在床边与叶修对视，片刻后伸手把对方压得乱糟糟的黑发从被子里撩出来，仔细地放在枕头上：“我只是去躺厕所，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吧。”
听他难得温柔的语气，叶修反倒一个激灵挣扎着试图爬起床，苏沐秋脑门绷起一道青筋，一拍他脑袋，说叫你睡你就睡啊，叶修总算安心躺下，两眼一眯睡熟了。
苏沐秋掐他脸皮，这才满头黑线地走出房门。虽然昨晚他要求叶修给他打下手，但差使一条熬夜看门的鱼这种事，他还不至于这么没良心。
苏沐秋站在厨房里卷袖子时，苏沐橙就起床了，一听说要做早餐，便自告奋勇帮哥哥的忙，苏沐秋揉揉她的发顶，让小姑娘帮忙从冰箱把材料拿出来。苏沐橙应声，抱出材料摆了满满一桌，细心地清点一番，最后歪头说道：“哥哥，鸡蛋用光了。”
“这样啊？”苏沐秋看看时间，关了火解下围裙：“反正还早，我去一趟市场，等下就回来。”
“我也要去！”
“好啊。”
见外头天色阴沉，飘着微微细雨，苏沐秋顺手撑了把伞，锁好门，牵着苏沐橙悠闲地走着。
半途中，他们兄妹刚拐过弯便突然有人从花圃后跳出来，苏沐秋心头一紧，立刻把妹妹謢在身后，仔细看去才察觉挡在前面的不过是个年纪相仿的少年，衣着造型像是街头混混，还染着金发。
对方兴冲冲地大喊：“站住！抢劫！”
这句话喊的中气十足，音量大的好像恨不得方圆百里内的住户都听见，马上替受害者报警。
“别激动，我配合，但你看我像是有钱给你抢吗？”苏沐秋摊手，让对方看清身上的淘宝爆款和山寨球鞋。
对方认真打量：“没有。”
“对嘛！”苏沐秋一脸歉然，“早上一开工就白费功夫多不好，还浪费了你的时间，不如你先放过我们，再物色下一个，我保证不会声张。”
苏沐橙躲在哥哥身后，做了个把嘴上拉链的动作。
“听起来很有道理啊。”少年点头，转过身跑开，苏沐秋还想着意外的好打发，就见少年跑到街边一辆厢型车旁，砰砰砰地敲着黑漆漆的车窗：“他说他没钱可以抢！我们要不要换目标啊！”
车窗摇下一道缝，后头的男人表情扭曲：“我艹你…要说几次不是抢劫我们是要绑架勒赎……靠！包子，目标跑了，快去追啊！”
“哦哦！”包子少年回头，就看见经验老道的苏沐秋当机立断，早已拉着妹妹开溜了，人腿长有优势，不一会就跑出了老远。
包子赶紧追上，左右一看，从花圃边上直接拽起一块松脱的板砖，大喝一声看砖，非常标准的掷铁饼预备姿势后，板砖嗖地飞了出去，在清晰的破空声中画出优美抛物线，直袭苏沐秋。
听见脑后呼呼风声的苏沐秋一个利落走位，加上雨伞替他挡了一下，板砖扑空，堪称一次完美回避的示范－－然而千算万算，回避途中，他因眼里入了雨水眨了下眼睛，就这一分神，便一时不察被街道上没补好的坑绊倒，直直撞上后脑勺。在苏沐橙紧张的呼声中摔得当场昏迷前，他心里只有一句话，就是这该死的地砖到底要几年才会补好…？！
回忆至此，苏沐秋不禁感慨，枉他一世英名…不对，沐橙怎么了？！
苏沐秋唰地睁开了眼。
在他正前方不远处，就是那位貌似失足混混的金发少年，对方正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少年手里拿着的板砖实在太熟悉了，前不久险些亲密接触他的脑袋，那边角还沾着血迹，估计是他昏迷后流出来的血碰巧沾上，完全是间接凶器。
苏沐秋顿时郁闷大喊：“你谁啊！”
少年毫无征兆地高举手中染血的板砖。
苏沐秋笑靥如花：“这位英雄怎么称呼？”
少年大声回道：“哦，我是包子！”
“那你知道我妹妹…”
“哥哥！”
苏沐秋闻声望去，他妹妹靠在脚边，一张带着泪痕的小脸沾了尘土，绑好的发型全乱了，眼圈红通通地盯着他。苏沐秋努力露出一个没事的微笑，想伸手替她擦干净脸，才察觉他的双手被反绑在椅子后。
他抬头四下一扫，此时他们身在一间窄小的旧屋子里，里头堆满了基本能归作破烂的杂物，弃置的老旧沙发蒙了层灰尘，墙角还挂着蛛网。屋里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明显是后来加装的厚重铁门，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有换气窗，但窗框边悍死着铁栏杆。
无论在哪座城市，总会有这种地方。
苏沐秋清楚意识到他和沐橙被绑架了──他记得当时街边停着辆车，这并非临时起意犯案，少年肯定有其他同夥。或许一直跟着他和叶修的人，其中就有这批绑匪也说不定。
而他坐在屋内唯一一张还算堪用的椅子上，双手受缚，身上倒是没被绑住，但苏沐秋一低头就两眼发黑，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早已染红大半的衬衣上，看上去格外凄惨。
难怪他老觉得脑门发晕，而且没被五花大绑扔在墙角反而好端端坐着，估计是因为他完全不像有能耐反抗了。
这件衣服估计没法再穿了啊……
苏沐秋正想着无关紧要的事，就听包子天外飞来一句：“你是人鱼吗？”
“什么……人鱼？我？”苏沐秋愣住。
“那群大哥说‘这家伙跟人鱼有很大的关系，肯定能要一大笔钱’，还从B市追来，所以你是真的人鱼？人鱼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吗？”包子说。
“这个…不是！”苏沐秋汗颜，一般人听到那句话，难道不是直接意会这个人拥有后天人鱼所以很有钱吗？“你误会了。而且后天人鱼本来是人类，人类的眼泪不会变成珍珠。”
“可是人类都可以变成人鱼，还能生孩子了！”包子少年问的相当认真，“这么奇怪的事都发生了，为什么人鱼的眼泪不会变成珍珠。”
“这问题涉及了许多方面……”苏沐秋没心情继续解释，推了句让我思考如何回答便不再言语，包子点头哦了一声，还真就蹲在一旁耐心等答案，苏沐秋趁机盘算着，考虑脱困方式。。
现在，屋子里只有他、沐橙和这位包子。他暂时残血加束缚状态，苏沐橙倒是行动自如，也没有哭闹，有点小擦伤但不碍事，可紧紧抓着他裤管的手却微微发颤。苏沐秋心底有些歉然与酸涩，心知苏沐橙会如此担忧，多半是因为他流了太多血，怵目惊心。
虽然血流的十分惨烈，不过苏沐秋感觉身体还行，除了失血晕眩外，似乎没有其他大问题。
接着，苏沐秋放眼望去，这整间屋子里杂物虽多，可惜都离他有段距离，无法在不动声色的前提下拿到手里──就算能拿到，这里也没有能派上用场的物品，大概绑匪提前处理了。
这位包子倒是还能够沟通，或许是个机会。
决定了方向，苏沐秋试探性地问道：“在我回答你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跟‘那群大哥’混在一块的？”
“你套我话，你是卧底？”包子认真说道。
“没有，我怎么可能是卧底。”苏沐秋摆着讲道理的认真态度，“我满身血还被绑起来，哪里像卧底？这叫人质，人质提问不是很正常的吗。”
“是吗？”包子狐疑。
“是啊。”苏沐秋答，语气真诚地说不然我换一句好了，我是谁你是谁我在哪为什么绑架我？
经典句式让包子恍然大悟，认可了他的说法。接着苏沐秋顶着满头满脸的血，表示要死也求死个明白，旁边的苏沐橙在哥哥的暗示下扑簌簌地掉眼泪，包子看看可怜兮兮的兄妹俩，开始把他知道的照实描述出来。
上城区之所以治安跟出入审核异常严格，核心都市里头居住着许多政商权贵只是原因之一，另外就是有许多后天人鱼住在那里。
后天人鱼随便一尾都值不少钱，依‘品相’优劣，价格能有几个零的差异，因此尽管被抓到绑架或私下贩售人鱼，会被处以极重的刑罚，仍有许多人挡不住暴利诱惑干着这行，幻想脱手后躺着数钞票的日子。
B市那场人鱼聚会在某些小圈子里算是有名了，主办方有办法保障这么多人鱼同时聚在一起，自然有点能耐跟手段，但他们并不管踏出别墅范围之外的事。
绑走苏沐秋的这夥人暗中干些绑架人鱼的事已有数年，他们原先是激烈反对人鱼存在的那一方，后来直接干起了绑架敛财，一般会挑携带大量人鱼的收藏家下手，而且绝不会抢里头品质最好的，十分狡猾。这让那些收藏家头痛，犹豫要不要花力气去追捕他们，又要考虑被抢走的人鱼不是什么特别货色，加上人鱼多半跟黑市人口有关，报案后倘若让人一查不晓得牵扯多少事，还不如摸摸鼻子自认倒楣。
可惜，虽然绑匪们会挑选目标，仍不代表完全没有风险，好几次就差点被逮到。
然而今年，有个搭楼家私家车的少年，只身带着穿名牌订制款的人鱼参加聚会，没有保镖，一副逃家私奔的样……
苏沐秋：“等下，那个人说的是我吗？”
虽然中途不晓得把人鱼送去哪了，还算有点智商，但居然傻兮兮地跑到H市体验生活，住在毫无警备可言的地方……
苏沐秋：“………”
只身一人携带昂贵人鱼出入上层交流聚会，然后跑旧城区去…苏沐秋听了，都觉得不抢他抢谁。
包子补充：“那群大哥说比起卖人鱼，不如让你家出钱赎你，说不定逮了逃家的少爷还能收一笔感谢费。”
“我明白了。”苏沐秋无奈，“那你怎么会和他们混在一起？听上去你们不是一夥的。”
“我本来在附近看场子，前几天他们突然出现，说跟在你旁边的小弟警觉心太强了，一定要找我帮忙，拦住你们就行。”
这回答有些答非所问，苏沐秋耐心地旁敲侧击几句，才拼凑出原因──包子和他们年纪相近，绑匪猜想这或许能让两人掉以轻心，替他们制造下手机会，于是便找了个理由把包子框来帮忙。没想到今早，绑匪眼里的富N代苏沐秋就带着小姑娘独自出门了。
“这么说来，你的任务完成了，怎么还在这？”
“我又有了新任务，负责看着你，如果你醒来就告诉他们。”包子想了想，伸手去摸腰上的通讯器：“我通知一声！”
苏沐秋一愣，然而包子还没碰到通讯器前，那无线电似的装置就传出沙沙的电流声，有道粗旷的男声响起，语气相当不满：“喂，那位少爷还没醒吗？”
“醒了！我们正在说话。”
“醒了？！”通讯器那端发出一阵桌椅推挤的刺耳噪音，男声暴躁地骂了几句粗话，有门板被撞开的声响，随后便断了讯，任包子怎么戳都没有回应。
这绝不是什么友好讯息。
苏沐秋霎时全身紧绷，急促地扫视周遭，找寻能防身的东西，但看见强忍着害怕的苏沐橙，他立刻作出判断，目光落在疑惑地敲打通讯器的包子身上。
“喂喂！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唔？”
“虽然我不是人鱼，但我认识真正的人鱼，这才是他们捉我的原因。包子，你好奇人鱼的眼泪会不会变成珍珠？想看看真正的人鱼吗？”
他难掩急切，语气就重了些，积极推销的语气活像电视节目里卖锅碗瓢盆刀具组的，神情却截然相反，孤注一掷。
确定包子看向他，似乎好奇他提起的内容，苏沐秋以极快却清晰的语气低声说道：“我可以承诺带你去看人鱼，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管待会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好我妹妹──”
就在包子郑重点头，而苏沐橙焦急地喊了一声哥哥之后，铁门被人怒气冲冲地推开，一位络腮胡大汉跨进屋里，张望一番后瞪着包子气的面红耳赤，神情狰狞地大骂：“艹！老子叫你看着他，不是让你陪他聊天！”
包子相当认真：“我一直看着他！绝对没有松懈！”
“我是叫你……算了！”粗旷大汉气结，他转头盯着苏沐秋微笑，因半边脸上的肌肉歪斜僵硬着而显得狰狞：“少爷，终于睡够了？”
苏沐秋不语，面上不带任何情绪。
大汉早已习惯这种反应，自顾自地追问：“这一觉睡得可好？舒服吗？”
听到这句话，苏沐秋脑海中冷不防响起某人懒洋洋的声音，他好似说着‘还不错，就是椅子硬了点’，那一刻苏沐秋几乎能想像那条摇晃的银色尾鳍，禁不住笑了一声。
粗旷大汉只把这声低笑当作讽刺，抬腿就是一记膝撞从侧面扫去。
膝盖重重击上苏沐秋的侧腰，行动受阻的少年当场连人带椅被踹飞出去，狠狠撞上地面。啪咑几声，他额上鲜血止不住地滴落，侧腹火烧一般的疼，手臂被椅子嗑了一下，发麻使不出力，苏沐秋惨白着脸不吭一声。
“好了，小少爷，打过招呼后，我想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认识一下。”大汉蹲在苏沐秋面前，看着半张脸染满了血的少年，“我呢，是谁你不需要知道，至于你，我们查了这么久，除了你在H市的假身份外啥也没找到，所以你最好老实交代自己的身份背景，我们才好联系你家里人花一点点钱带你回去，是不是？”
“我…”
“什么？”大汉侧耳靠近。
好一会，苏沐秋才克制住声音中因疼痛引起的轻微颤抖，说了句，我没有钱。
大汉哦哦两声，答这样啊，不好意思绑错人了，随即捏紧拳，上臂肌肉绷起，拳头轰地落下，狠狠地砸在苏沐秋的腹部，后者闷哼一声，干呕着侧躺在地，止不住地喘息。
“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我们不清楚你带着人鱼去了哪里？你说你没有钱？那你家总该有钱吧？”
苏沐秋默然无语，耳边嗡嗡作响，一会后却是嘿了一声：“……我家是真没钱，只养得起妹妹和一条鱼。”
大汉又是砰的几拳揍下，拳头狠砸□□带起阵阵闷响，奄奄一息的苏沐秋只是咬紧牙根，即使疼到咬破了唇仍一脸隐忍，大汉嗤笑干脆起身：“还有点骨气，我敬你，换成问问你那个妹妹好了！那小姑娘在哪──给老子过来！”
苏沐秋心头一颤，费力地睁开眼，他半边视线被鲜血染红，望出去的色彩混乱交杂，从眼尾余光，看见大汉往缩在角落的苏沐橙靠近。苏沐橙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眼眶都是泪，明显地颤抖着，但就跟她哥哥相同，倔强地不肯哭一声。
那粗旷大汉伸出带着狰狞刺青的手臂要拽她头发时，包子窜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挡在小姑娘面前，一步也不肯退让。
“唷呵，你突然想玩一把英雄游戏啊？给老子滚开，等咱们拿到钱，你要什么没有。”
“不是啊！”包子答。
“不是那你挡在这？！”
“不能让。”
“你一个街头混混难不成还会突然悔悟？？”
“说了不是啊。”包子皱眉，一脸你怎么听不懂人话的责怪神情。
那大汉瞪了他一会，实在没法沟通，想揍他又嫌麻烦──那小子手里还抓着板砖。大汉心头火气节节升高，他放弃苏沐橙，回头看着虚弱地倒在地上的苏沐秋，泄愤地照着他又是猛踹。
“我…真的…咳咳咳！”苏沐秋疼的发颤，弓起背脊，咳的撕心裂肺，倒卧在一小摊血泊中气若游丝。
眼看人再打就要没气，大汉恨恨地盯着沾上鞋面的血痕，随手把蹭到的血抹在衣服上，便火冒三丈地扔下一句‘给他上辣椒水，看他能硬气到哪时候’离开了。
对方沉沉的脚步声远去后，苏沐橙马上扑到苏沐秋旁边，她翻出洁白的手帕小心地按在脑后的伤口旁，不一会整条手帕便浸满了血，小姑娘泪水不住滚落。苏沐秋看上去只剩一口气就整个人进棺材了，却在苏沐橙紧紧抓住他时，睁开眼对她眨了眨。
他眼神清醒，浅色的眼眸含着一点光，是他每次想耍小技俩时的暗示，苏沐橙双眼一亮，也坚定地对他眨眨眼。
包子把苏沐秋连椅子扶了起来，按照大汉的指示哼哧哼哧地搬来一大桶红色液体，他扭开盖确认，隔着老远苏沐秋就被那火辣辣的气味呛的眼睛疼。辣椒水除了刺激伤口，还会阻碍愈合，要是真被淋了满头，他估计光是失血就能交代在这。
苏沐秋急中生智：“等等！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这么做。”
包子转头：“为什么？”
“假如是你，被揍了还被浇辣椒水，你会不会生气？”苏沐秋摆着随时会昏厥过去的虚弱貌，强调要是再折腾就得去复活点找他了，并循循善诱：“你看我一直很配合对吧，万一你这一下让我晕了或死了，你们怎么知道要跟谁讨勒索，打电话的时候又怎么让我喊救命快拿钱过来？”
苏沐秋自己都觉得这段话有些难以服人，不过包子的脑回路显然与常人不同，他很是认同地点头，又把辣椒水收了回去，并夸赞苏沐秋反应机敏，苏沐秋再度汗颜，想了一会后，悄悄问道，那你会帮我们逃出去吗？
“不行，这是道义问题。”包子正经八百地说，虽然他觉得这票人不是好东西，但他答应在先，看紧人这个还是要做到的。
苏沐秋本来就是不抱期望地问，得到这个回答并不惊讶。
他计算着眼下所有能利用的事物，飞快构思逃出方式，一时间脑子又开始发晕，浑身上下有点使不出劲的感觉，腹部隐隐作痛。心知自己状态不佳，苏沐秋靠着椅子，减少体力消耗，无奈说道：“总之不好意思啊，我感觉我可能要完……在那之前，能不能让我和妹妹私下说句话…”
“你是什么星座的？”包子突然问道。
“天秤。”苏沐秋顺着他回答。
“哦哦哦，这个星座啊，你们星座就是这样。不过你安心，我检查过，你的伤没有很重，我上次摔倒也流了很多血。”包子说完，就跑到角落背对两人捂起耳朵，表示他绝不会偷听。
虽然反应有些天兵，但包子真的帮忙保护了沐橙，也没有和那位大哥捅破他就是看起来惨了点实际上还好这件事，否则他可能得吃上不少苦头。至少在这点上，苏沐秋低声说了句谢谢。
由于不确定络腮胡大汉何时又会兴起过来揍人，分秒必争，苏沐橙试图替苏沐秋解开绳子未果，他转为低声嘱咐，让苏沐橙把发饰摘下。
那发饰是个不起眼的小巧橙子造型，细看才会发现以精巧的金属工艺制成，是他和叶修去B市时顺手给小姑娘带的。苏沐秋背着手，摸索着灵巧地把发饰上的小绿叶拆了下来，并让苏沐橙拿橙子发饰往染满了血的手帕里沾，几乎整个染成鲜红，并谨慎地从门缝边不起眼的位置，将发饰推了出去。
叶修发现他们不见之后，肯定会来找。
希望这么做能多少加快一点找到他们的速度…手帕太明显，万一被发现，可能会让他们处境更加麻烦。
这时包子碰巧转身问他们好了吗，他看到门边的苏沐橙，也看到了她的动作，估计是没有违反‘把人看好’这一项，他并未阻止小姑娘。
苏沐秋轻轻吐了口气，阖上眼，尽可能争取恢复时间，手腕一翻，夹着那片不足指甲盖大小的金属叶片，不动声色地割着腕上的绳子。
叶修。
叶修…！
…
黑发黑眸的少年若有所思地抬头，屋檐外暴雨不止，带着轰隆隆的闷响，空气湿润的宛如浸在水中，让属于陆地物种的人类都暴躁起来。
几名架着他走的高大壮汉很显然被雨势弄的郁闷，为抒发心头烦躁，他们嘲笑起望向天空的叶修：“哈哈哈，小朋友，难道你有胆子直闯我们这里要人，却还会怕打雷？”
“哦，我只是觉得听见有人咬牙切齿地叫我，说如果我再不去护驾，就等着被他剁了下饭。”
几人笑声更加响亮，狂笑不已：“别着急，你等会就要被我们剁了啊！”
其中一人嘻嘻笑着，推开无数老旧民房中的其中一扇门：“喂，老大，我们在外头找到个小鬼，说是来跟我们讨人的－－”
叶修眨了下眼，刷地直直盯着屋里的人。
一位粗旷大汉面色不悦地坐在桌边喝茶，他的衣领上，鞋上，那斑斑血迹中透出来的，全是叶修熟悉的气味。
“你们带了什么垃圾回来？”大汉冷哼，“又一个玩英雄游戏的小孩？”
那群人高马大的手下们哈哈笑了起来，推搡着少年的肩膀，却没推动。
他们嘲笑的神情一愣。
叶修轻松地挣了一下，便从箝制中脱出，悠闲地松了松肩膀，说了句谢啦感激你们带路，真是尽职的看门狗。
其中一人当即怒道：“你说什么──”
他的话才说了开头，人朝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挪了半步。
瞬息间，碰的一声，夹杂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轻微碎裂声，足有一米九的壮汉轰然倒下，毫无声息，温热的腥红液体缓缓溢出，淌过因事态急遽转变而反应不来的众人脚边。
叶修甩开指尖的血水，微微抬起头来，在这霎那，粗旷大汉反应极快地一把捞过桌上热着的铁水壶，硄地一声狠狠砸向叶修的额际。
滚烫的热茶混杂着浓郁青草香兜头浇在叶修身上，后者迅速护住双眼，任由茶水淋了满身，沸腾的热水腾地起了一小股蒸腾的水汽。
被烧烫的热水浇上，再怎么厉害，只要是人类都会烫伤，大汉阴沉地笑了一声，正要命令手下把人抓起来，好好招待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小朋友，没想到对方除了被烫的眯了下眼，肤色略微泛红外，竟没有任何反应。
大汉距离够近，近的足以看清对方的皮肤表层，有细腻鳞片般的轮廓隐约显现出来，他瞪大了眼，而叶修平静地任由茶水淌下，顺手将滴着水的刘海向后捋开。
外头，阴沉如墨的天空中，蓦地划下一道惊雷，雷声震耳欲聋，刺目的剧烈白光后，啪嚓一声，屋里的灯光骤然全数熄灭。
人类陷入片刻慌乱，人鱼却不受这点黑暗影响，他走了几步，拿起大汉扔在桌上的通讯器，微微使力，在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只手拧成碎片。
“不好意思啊，我的家主告诉我，要削就削手机，拿这个替代一下。”
“他还说了，要动手，就先让人流点血。”
叶修松开手，任由碎片落下，脸上的是慵懒的笑容，嘴角弯着弧度，抬头对上神情难看的络腮胡大汉。
昏暗的天色中，那双属于掠食者的金眸钉住了对方，揭去了平静的表象，其下冰冷刺骨。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27. 人鱼的眼泪 (修改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