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拾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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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总是高高在上，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
第七天了。
他被赶到真央已经第七天了。
像是被遗忘似的，不知名的手在他与“浅川”之间划下了细微的，却深不见底的界限。
浅川审判官的葬礼。
浅川政和的行刑。
这些事情都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进行的，没有挨到他浅川律半点衣角。
他想了很久，那天赤的怒颜多少有几分刻意的不自然，这么多年相处，冷静下来后不可能没有察觉。但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却没有半点着落。
凭空出现的空余时间使得律的人生中第一次有着莫名的空白，然而这些空白却像是恶毒的嘲讽，咧着大大的嘴肆意嘲笑武士的无能。
到底为什么？
“赤……”
他低下头，手指不禁撰紧随身携带的匕首，赤在他示忠之后交给他保管的匕首。
——“家主原话：‘既然这么喜欢当保姆就滚去真央！’”
不得反驳。
不得违抗。
他对前来传令的侍从遮掩不去的幸灾乐祸只有漠然，然后用外人看不出波澜的表情接下命令。
沉默地接受，沉默地执行才是浅川家族的护卫该做的。
“真央还习惯么？”出羽副校长伸手打算拍前面青年的肩膀作为招呼，只是手还没落下，便被那人不着痕迹地避了去。不由得感慨，不愧曾经是家主的近侍。
出羽是侍奉浅川的下等贵族。
“副校长大人。”换上真央教师服的武士仍然严谨，规矩地行了一礼，“劳烦关心，律一切都好。”
“那就好，”中年模样的副校长露出长辈常有的和蔼笑容，“律君你不必这么拘谨，这是要去饭堂？”
出羽副校长看着青年点头，并没有走开的意思。“一起去吧。”
浅川律当然不会说“不”。
“九大人，请用。”
换下明翠衣衫的女子仍然柔媚温和，长桌后的女子带着些许的困惑牵动了眉梢，抬起来的表情却与平时无异，似乎沉草屋老板娘的出现理所当然——这里是浅川本宅，并非流魂街的酒家。
就在抬头的瞬间，一滴墨汁从浅川家主执着的笔锋坠落，霎时渲染开去。
“啧，”浅川赤微蹙了眉头，“放下吧。”
“真是可惜了，”顺着赤的视线的片桐也看到了宣纸上不合时宜的墨斑，但唇却是往上弯了弯，“‘此身今已惯’，不像九大人的风格呢。”
“此身今已惯”——铺开了的宣纸上的内容。
“片桐你啊……直接说字不好看就好了。”索性将笔一搁，少了鲜艳绯色的女子仍旧如她的名字一般带有不妥协的华丽感，“话说，我一直想不起来下一句是什么，你知道不？”
沉草屋的老板娘微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门外传来了浅川弦次的声音。
“家主大人，弦次有事禀报。”
“说。”浅川赤扫了门外单膝跪地的青年一眼。
“长老们已经集合完毕。”
“哦，我知道了，这就去。”浅川家主站了起来，白色的丧服衣角掠过片桐的身侧，“片桐也一起来吧。”
浅川家族的总执事退到一边，有意无意地拖慢了半个脚步，正好挨近了被家主招进的新任女侍。
“片桐小姐。”青年还是一脸无害的表情，对着片桐羽悠颔首。
“请问总执事大人有何指教？”
“不敢，片桐小姐，只是有件事得提醒一下，”浅川弦次对还以微笑的女子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请称呼家主为 ‘赤大人’或者‘家主大人’。”
“啊！羽悠受教了，谢谢总执事大人的提醒。”
将身后两人的话收入耳内的赤没有回头，没有血色的唇勾了勾，而斑斓了一地的阳光让长长的窄廊看起来如此地不真实。
身边是来来往往的，穿着间蓝或者间红的校服的学生，见到他们经过便有礼貌地停下脚步，鞠躬致礼。
看到他们，浅川律才有身在真央的感觉。
律看着摆在面前的饭食合十双手，“开动了。”不过却没有动筷的意思，此时并非浅川本宅的开饭时间，或者说，并非浅川家主的午膳时间。
身体因素让浅川赤起得晚，加上灵压等原因，午饭对于浅川赤只有字面上的意思没有实质的意义，跟着她的律，也养成了午饭晚点的习惯。
有些事情已是习惯成自然，不知不觉深入骨髓，没有偶然，只是必然。
他站在家主身后数十年，一刻一秒都难以避免地被刻上名为“浅川赤”的痕迹。
出羽副校长似乎也熟悉了这名来自本家的青年脾性，即使得到的回应只是只言片语或者点头，他还是会像个长辈般絮絮叨叨。因为他知道，他说的那些，这个惯于沉默的青年都仔细地听在耳里，而讲到家主的时候，眼神会有微妙的变化。
对于出羽副校长，浅川律其实是感激的，从他的口里他知道了本宅发生的许多事，例如，书库的书丢失了，赤发了不小的火。例如，浮竹队长与京乐队长前来吊唁贤大人，结果赤送了后者一堆酒，让八番的副队长禁了足。例如——即便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律还是无法放下然后平心静气地观望。
“……律君？”
“抱歉。”面对长者的询问，浅川律为自己的走神道了歉。
“律君对下任家主不感兴趣吗？”出羽副校长乐呵呵地望着与自己聊天的青年，没有恶意的眼神却有几分耐人寻味的探究。
“下任……家主？”曾经的侍卫对这个陌生的词汇皱起了眉。
“是啊，律君不知道赤大人即将继任四十六室的位子吗？”
“继任……贤大人的……”
浅川律的脸色立即变得铁青，“唰”地一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失礼了。”略略躬了躬身，便瞬步消失在出羽副校长的视线之中。
怎么可以！
赤的身体根本就……
以赤的灵压一旦进入尸魂界的中心，必死无疑！
匆忙从真央赶回本宅的浅川律凭借着地形的熟悉，一点都不费力地闯进赤的庭院——这个时间应该是在书房才对。
然而熟悉的房间却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
空荡荡的书房残留着主人黑方的气息，风穿堂而过，掀起书台薄纸，眼熟的字迹让浅川前任侍卫走了进去。
“此身今已惯”。
浅川律按下飘飞的白色宣纸，心里忽然一空。
这首和歌他曾听她念过，下一句是——
再会永无期。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拾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