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纱》憩息

8、8、心程

　　两人在雨中逃窜般跑了进来，浑身湿透，水滴不断沿着指尖落了下来，乌黑的头发垂在脑门上面，看上去格外狼狈。

　　他们互相看了一下，楚岚笑了，乔羽也笑了，莫名的笑声越来越大，乔羽觉得自己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高柚纱怔怔看着男孩的笑容，手中的手帕还是崭新得有棱有角。

　　“给我吧。”陈奈瑶走到她的身边。

　　高柚纱略微转过头，灯光投了她半个侧脸，她嘴唇使劲抿着。

　　“我没纸巾了。”陈奈瑶摇了摇手中的塑料包装，“我帮你拿过去也一样。”

　　高柚纱闻言，犹豫一会递了过去。

　　“谢……”

　　陈奈瑶抓过手帕，没等高柚纱说完，步子一抬就从她的视线中离开。

　　空空荡荡的身旁，和自己空空荡荡的心情一般。

　　“你们干嘛离她这么远？”

　　一名女生挣开同伴拉着自己的手，向着孤单的少女走了过去。

　　“高同学。”

　　那名女生发现自己身前一个人影将自己挡在途径的路上。

　　“呵，吴教官。”

　　“我让你叫我桂哥就好了，我们可是朋友了。”吴桂笑得脸都挤成一块。

　　“是吗？那我就这样叫啦。”高柚纱笑得很开心，哪怕不高兴也会让人看上去有种兴高采烈的错觉，她习惯了这样的伪装。

　　“这雨下得可真突然，真够猛了。”

　　“可不是吗？”

　　向前的那个女生一顿，悻悻地返了回去。

　　“我说吧，你还找她说什么话……别影响人家讨好教官。”酸酸的语气。

　　其实吴桂还是挺帅的，至少看上去很有阳刚之气，符合这些女生心中的标准。

　　吴桂似乎忘记之前的不愉快，站在这个女生的旁边他觉得很舒服，清纯的模样让人很容易产生怦然心动的感觉。

　　“高同学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静默了一会，没有什么话题可讲的吴桂突然说道。

　　高柚纱一愣，她发现吴桂不经意间向自己挨得更近了。

　　“你说什么呐桂哥。”高柚纱静静看着吴桂的眼睛，“我这才是刚刚上这所高中的学生。”

　　她稍微离吴桂缩了一步。

　　“哈哈说的也是。”没有注意到这点的吴桂打了声哈哈，“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没有男朋友是对的。”

　　高柚纱摇了摇头：“不，我有男朋友。”

　　吴桂疑惑转过头。

　　“而且还上过床了，在初中的时候。”她笑眯眯地压低声音说道。

　　吴桂剧烈地咳嗽起来，整张脸顿时变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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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

　　粉色的手帕递了过去，乔羽抬起头，表情疑惑看着陈奈瑶。

　　“柚纱同学的手帕，我借过来的，反正她现在拿着没用。”

　　乔羽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远方说话的吴桂两人。

　　“哦。”乔羽把手帕接过手中，一把贴在脸上盖住眼睛。

　　门外咆哮的风声变得更大了，隐约感到得到秋季即将来临的步调。

　　“淋雨对身体不好。”陈奈瑶小声说着。

　　“嗯。”

　　“你好久没这样了。”

　　“嗯。”

　　“我们在初中的时候，每到下雨天你都会跑出去……后来你不会了。”

　　手帕从脸上滑下。

　　“你，看到了？”乔羽讪讪说着。

　　“我们一起同班三年了，乔羽同学。”陈奈瑶没好气嗔到，露出小女生的一面。

　　“对不起……”乔羽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你道歉不是因为真的没发现这点吧？”陈奈瑶掩嘴一笑，“亏你每次因为这样发烧感冒，还是我代表全班去看望你。”

　　“我知道！”乔羽大声脱口而出，惊动周围地人，对着这边好奇地看了过来。

　　乔羽脸一红，他轻轻说着：“我知道的。”

　　楚岚在一旁笑了笑，缓缓挪动脚步。

　　陈奈瑶向着门口走了几步，暴雨溅起的雾水扑在脸上，潮湿的味道。

　　“你是不是喜欢高柚纱同学？”

　　蓦然发出的声音，乔羽愣了愣，却没想到陈奈瑶话题转得那么快，那么突然，一时间话都讲不出来。

　　半天的沉默，陈奈瑶咬着银牙，她回过身看着乔羽：“是不是？”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呢？

　　乔羽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连连摇头，身体都随着晃动不已。

　　“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呢？永远都不会喜欢她的。”

　　“是吗？”

　　是的，她可是我姐，哪怕是亲戚关系的姐，也应该有关系吧。

　　所以，不可能！

　　乔羽很认真地说：“真的，我不可能会喜欢她的。”

　　陈奈瑶笑了，直到看到乔羽的背后，笑得更满意了。

　　脚步啪沓啪沓响起。

　　“高同学，刚才的事还没说清楚呢？”吴桂急促的声音追了过来。

　　乔羽身体一僵，缓缓扭过头，正好看到高柚纱那张笑脸刻在自己的眼中。

　　他张了张嘴，又低头合了回去。

　　“高……”

　　“桂哥，还没给你介绍呢。”高柚纱说话很大声，说给吴桂听，也好像说给陈奈瑶听，或者说给所有人听见，“这是我堂弟乔羽。”

　　男孩身体一震。

　　“哦，哦……”吴桂不懂高柚纱想说什么，他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一脸迷茫。

　　“啊，原来你们这种关系啊？”陈奈瑶表示自己很惊讶，确实她有点吃惊地说道。

　　许多竖起耳朵旁听的三班学生也凑了过来。

　　“乔羽是高柚纱的堂弟？”

　　“怪不得高柚纱要坐在乔羽旁边。”

　　“那你以为是什么？”

　　“嘻嘻我早就这样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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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趁热闹般凑了上来，七嘴八舌自顾自说起话。

　　“可你们……不是同一个姓啊。”有人疑惑问道。

　　乔羽心里一紧，他眼巴巴看着高柚纱。

　　“反正其中很多原因。”一句带过，高柚纱双手叉腰，“所以，想找乔羽谈恋爱的可要过我这关喔。”

　　“哈哈……”善意的微笑，之前一点小小的介怀，也被女生们八卦的心情冲得一干二净，一个个跑来向高柚纱问话。

　　“这样啊。”陈奈瑶展开了笑容，对着乔羽说道，“乔羽同学可没有柚纱同学实诚。”

　　“嗯……”乔羽支支吾吾回道。

　　吴桂被女生们挤了出去，眼看实在没机会找高柚纱说话，只好灰溜溜离开。

　　等到人群渐散，高柚纱来到乔羽身边。

　　“你说这个干嘛？”乔羽恶狠狠地盯了高柚纱一眼，压低声音喝道。

　　高柚纱耸了耸肩：“你没看那个老乌龟快要把我烦死了吗，就当你帮姐姐个忙。”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尽管觉得这个绰号已没有刚开始那么搞笑，可是从高柚纱嘴中吐出，乔羽还是禁不住一乐。

　　“我才没有当你是我姐姐……”

　　“是啊，反正你永远也不可能喜欢我。”高柚纱自言自语说着，没有看男孩一眼。

　　“我……”乔羽瞄了一眼高柚纱，精美的侧脸没有任何表情。

　　瞎说的，可却是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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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场大雨，又不能军训，也不能回教室复习……快无聊死了！”

　　“就是就是。”

　　埋怨声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大。

　　“唱歌吧！”吴桂高高站在体育馆上方讲台那里，“反正到了军训后面，你们还要有才艺表演，现在学一下军歌也好。”

　　“诶，谁会在才艺表演上面唱军歌？”

　　“吴教官你那一套太俗了，过时啦。”

　　“跳街舞！”

　　“合唱流行歌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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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抑郁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众人纷纷讨论在一块，倒是把吴桂冷落在讲台上面。

　　“唱军歌有什么不好，这群小孩！”吴桂觉得挺委屈。

　　“吴班长，你们不会真的表演这个吧。”同为教官的隔壁班军人冲着吴桂笑道，“都有好几个班说表演唱军歌了，这样你带领的三班可拿不到第一。”

　　“我每次带队都是唱军歌。”吴桂执着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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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说距离迎新晚会还有半个月，先随便找点乐子吧。”有人提议道。

　　“那边有钢琴，谁会弹几首我们合唱一下。”

　　“有钢琴？”

　　三班的学生围了上去，漆黑的表面布满灰尘，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废弃掉了，在这个体育馆的角落里被紧紧合上琴盖。

　　哐！

　　打开之后，黑白相间的琴键却是异常干净，手指轻点发出叮咚叮咚的响音，清脆优鸣。

　　“还能用！”打开琴盖的那名男生惊喜叫道。

　　“可你会弹吗？林楠。”旁边的人调笑道。

　　林楠竖起一个手指，神秘说道：“要表现下我的一指神功吗？ABC可以弹出来喔。”

　　“少在那卖萌。”有人把他拉了回来，在钢琴旁边叫道，“有人会弹琴吗？来弹几首玩玩。”

　　叫声回荡在体育馆之中，把所有在场的学生目光吸引过来。

　　“五班的白小新就会钢琴，让他来啊。”

　　白小新是一个身材消瘦的少年，长长的刘海盖过眼睛，他微笑着摇了摇手，说实话这种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钢琴，音弦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根本不可能弹出满意的音节。

　　“什么嘛，怎么不弹啊，随便弹点什么都好。”可惜的声音蔓延出来。

　　“钢琴吗？”楚岚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他扫了黑色钢琴一眼。

　　“楚岚你来？”一旁的女生兴奋叫道，楚岚长得帅气，学习成绩也好，要是钢琴也弹得帅气，那简直是女生们的完美情人的形象。

　　“嘿嘿，我不会啊。”失望的嘘声在男生群中响起，楚岚眼珠一转，“可是我知道谁会。”

　　“哪个啊？不是我们班的吧。”

　　楚岚身形一动，他从人群中挤了过去，不到半天把一个少年使劲拖了过来。

　　“乔羽？”

　　“放开我，你想干嘛啊。”乔羽脸上堆满了不满。

　　“就是他，他可会弹琴。”楚岚对着乔羽眨了眨眼睛。

　　乔羽脸色一变，他看到了那一架庞大的乐器，整一颗心难以抑制得颤抖着。

　　“无聊！”手腕用力一甩，乔羽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等等，先别走啊。”楚岚不顾形象牢牢锁住少年，“就弹一下。”

　　“是啊，乔羽你会弹就弹一下嘛，别这么扫兴。”

　　“哪怕是什么，随你弹着玩。”

　　这些学生不想浪费这架钢琴，毕竟眼睁睁摆在自己面前，不做点什么多可惜。

　　乔羽身体停在那里，脸色黑得阴沉，双手微微抖动着。

　　“你知道我不会去弹的。”牙齿迸出的声音。

　　楚岚缓缓松开双手，咧了咧嘴：“嗯，知道的。”

　　乔羽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待离开，身边闪过一个倩影。

　　“诶，你还会弹琴啊？”高柚纱惊异说道，“怎么不弹。”

　　乔羽轻轻转头一看，高柚纱满怀希冀地看着自己：“去弹弹嘛，正好我也想听。”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整个空气好像凝固似得，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停在最后期待的一秒。

　　正好我也想听。

　　乔羽缓缓垂下头：“我不会。”

　　“骗人！”

　　乔羽蓦然抬起头。

　　“他不是你的死党吗？他说你会，肯定就会一点。”

　　“你骗不了我的。”高柚纱背着手绕了乔羽半圈，“这样吧，我也自己随便学了一点，你陪我弹弹好不好？”

　　好不好？

　　陈奈瑶从后面走了过来，她听别人说，楚岚要拉着乔羽去弹琴。

　　“好吧。”

　　半响，乔羽终于无奈地说道，他拗不过高柚纱的，这个女生有时候比看上去还要执着。

　　“终于有人要弹了吗？”

　　“两个人一起，看弹得好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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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嘻嘻。

　　高柚纱欢快地走过去，在长条的红色棉质布椅轻轻坐下，向着乔羽招手喊道：“来啊。”

　　乔羽手指屈在一起，他抬起了脚步，仿佛底下灌满了铅水，走得很艰难。

　　“我只是学了一丁点，还不太熟练。”高柚纱摸着琴键表面，她对乔羽问道，“弹一闪一闪亮晶晶好不好，我只记得这个。”

　　乔羽望着女生的笑脸，嘴唇微动：“好。”

　　“别啊，弹点流行歌曲嘛！”有人叫道。

　　“我就会这个，别的不会。”高柚纱昂起头，用骄傲的语气说出不怎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你弹这边，我弹这边。”

　　高柚纱单手放了上去，她侧脸看着男孩踌躇半会，轻轻把右手点在琴键上，才满意地笑了笑。

　　“会吗？”

　　乔羽不经意地点了点头，手指触碰的地方犹如针扎一般刺痛，他眼睛微微眯着，万分思绪就像海浪一般涌了上来，难受得只能张开嘴巴吸了空气。

　　“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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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似乎做了一件多余的事情。”陈奈瑶轻轻喃语。

　　楚岚依然是那一成不变的笑脸。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