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时间》胭脂相留醉

29、CHAP.29

　　索尔跪在金宫门口。
　　当雷神带着朋友们回到阿斯加德时，奥丁为儿子的“迷途知返”表达了足量的欣慰与欢迎，然而索尔才刚刚表明自己的意图，众神之父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这对父子进行了怎样的争吵没有人知道，然而当索尔从金宫走出，他就一言不发地转过身，面朝金宫径直跪了下去。他的铠甲破损而肮脏，披风不知所踪，脸颊有了明显的凹陷，金发也像是一把干枯的稻草，不复曾经的明亮灿烂，然而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已经长出一层毛茸茸的胡茬的脸上是所有阿萨神几乎都不曾见过的凝肃沉重，以及无人能够动摇的坚定。
　　在五个小时内西芙第七次试图劝说索尔离开这里，然而索尔只是沉默地直直盯着金宫紧闭的大门，仿佛这样门后的奥丁就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改变那个残忍的决策。
　　“天哪，他简直疯了！”西芙在第八次尝试后愤怒地走向自己的同伴，“你们知道他怎么说吗？他宁愿放弃雷神之位并且承担洛基应得的所有惩罚，只要众神之父愿意借出远古冬棺！”她愤愤地用靴子扣着地面，右手紧紧攥住腰间的剑柄。
　　霍根倒抽一口凉气，“他确实疯了！”脾气不好的武士瞬间将矛头对准了还远在不知名的星球的洛基，“洛基究竟对索尔和他的中庭朋友都做了些什么？！”
　　“谁知道呢？”西芙没好气地回答，焦躁地原地打转，不少路过的阿萨神都向金宫门口的四人组合投来探究与好奇的目光，这让她的心情更加暴躁。她深吸一口气，甩了甩长发，决定这次如果还是劝不动索尔，就直接将他拖走。
　　正在这时候，一个女孩子吸引了包括索尔在内的四个神的目光，因为她是这几个小时以来，除了三位武士外唯一突破对神王的敬畏而接近明显触怒了神王的索尔的人。
　　女孩儿穿着一身白裙，有微卷的黑色长发与一双美丽的绿眼睛，她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走到索尔身边，蹲下身子轻声问好。索尔在怔愣了片刻之后立即回过神来，短促地向她点了点头，同时在记忆中搜寻对方的名字。这位姑娘在美女如云的阿斯加德简直太普通了，浑身上下也并没有任何能够表明她神职的标志，但她的白裙却是水晶宫侍女的标配，索尔花了一点时间才将她的脸与记忆中的某个名字对上号——西格恩，为水晶宫修剪花木的女官。
　　西格恩的脸上有明显的忐忑不安，她在犹豫了几秒钟后小声问道：“二王子殿下……他还好吗？”索尔稍稍一愣，不太明白西格恩这话的用意，而对方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我听到您的中庭朋友们谈话，似乎洛基生病了，这是我请求艾丽娅女士配置的药水，可以医治世上所有的疾病。”她深吸一口气，取出一个银色的小瓶子鼓足勇气递向索尔，索尔下意识接过，那上面淡淡的体温表明这位姑娘对它的重视，“能够请您转交给他吗？”
　　没有人知道仙宫二王子与这位不起眼的侍女之间是否有过什么奇妙的故事，然而这位面颊上带着淡淡红晕的女孩儿显然对洛基有着不同于多数人的看法，在提及这个“邪恶的叛徒”时，她的眼睛那么明亮而真挚。
　　索尔已然疲惫不堪且充斥着愤怒与失望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他看着西格恩玫瑰花般的容颜，不忍心告诉这个只是想要为心上人尽一点点力的姑娘，她的药水无法治疗洛基任何一方面的伤痛。相反，他珍而重之地将药水收起来，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会的，谢谢。”
　　“殿下，尽管许多人都说洛基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行，但我相信他并非人们口中那么卑劣，他……他还会回来吗？他会没事儿吗？”她眼中的忧虑与关怀让索尔握紧了拳，他抿了抿嘴唇，吐出一口浊气，温和地承诺道：“他会好好的，我保证。”西格恩为此露出了一个混杂着感激与羞赧的微笑，站起身，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听到了大部分对话的西芙重重地哼了一声，显然对于西格恩的行为多有不满。沃斯塔格摸着自己的大胡子注视着西格恩走远，然后重新将目光放到索尔身上。
　　西格恩的出现像是让索尔获得了某种不知名的力量，让他得以明白自己并非孤立无援，除他之外，在此时此刻的阿斯加德，依然有人那么诚挚地关心与爱着洛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官。这让索尔的心里升腾起一股暖流，让他越发坚定了“洛基会没事”的信念，给予他与自己的父亲继续抗争下去的勇气。
　　几分钟之后，他感觉到深边多了一个人，他正准备开口劝西芙不要再白费力气，却发现沃斯塔格已经将自己的双膝磕在仙宫门前流光溢彩的地板上。
　　“沃斯塔格？你这是……”索尔迷惑地眨了眨眼睛，他原本并不指望这三位朋友会支持他的举动，现在正守护在洛基身边的范达尔才应当是最有可能陪他跪在这里的那个。
　　沃斯塔格冲他憨厚地笑了笑：“尽管我不相信洛基，但我相信你，索尔，你对于洛基的爱有目共睹，但我知道你并不会真的因此善恶不辨是非不分，所以我会在这儿支持你，直到洛基回到阿斯加德接受最公正的审判。”
　　霍根看着他们，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跪下，“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兄弟的份上，仅此一次。但等洛基醒过来，我一定会让他为从前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
　　西芙愕然地将眼神在跪地的三人之间扫来扫去，似乎不太能相信沃斯塔格与霍根就这样轻易“变节”，然而他们的表情过于坚决无畏，像是一柄勇往直前斩风破浪的长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女武神咬住了下唇，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最后定格在了一抹不甘不愿的屈服上。
　　随着时间的过去，越来越多的阿萨神得知了大王子殿下带领自己的三个朋友在金宫门前长跪不起的事情，而神王长久的不表态逐渐让一些胆子大的神族们前往金宫围观。
　　听着周围嗡嗡的讨论声，索尔目不斜视地注视着金宫大门上繁杂晦涩的如恩文符咒，他一向不明白这些古老生僻的字符，但洛基却对此如数家珍，知道将它们用怎样的顺序排列能够获得最好的魔法效果，而又怎样与现在的阿萨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现在的索尔愿意付出一切，只要洛基能够再次站在他身边，骄傲而快乐地向他讲述那些哪怕他永远也听不懂的知识。而索尔发誓他会给自己的兄弟一个拥抱，夸赞他是多么的聪慧与博学。
　　奥丁的沉默让索尔越来越不安，他仿佛都能听见时间消逝的嘀嗒声，万一，万一洛基等不及——索尔不敢去设想。
　　在几近绝望的等待中，索尔相当熟悉的脚步声靠近了，一只手柔和地搭上他的肩头。
　　金发白裙的神后站在索尔身侧，看向庄重森严的金宫大门，问：“奥丁，我也需要向你跪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