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黑泽空

47、第四十七章

　　自烺笙回来之后便整日护食似的待在君珝身边，同进同出，摆明了不让尹咏霖靠近君珝，弄得尹咏霖一头雾水。
　　“公子……朗公子他是不是讨厌我？我老觉得他时不时地就死盯着我看。”尹咏霖趁着烺笙不在书房的时候，偷偷摸摸地跑到君珝身边，垮着一张脸向君珝诉苦。天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只要一和烺笙对上眼，就忍不住想打冷颤。
　　君珝眯起艳丽的桃花眼，笑着揉了揉尹咏霖的发顶，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烺笙就回来了。
　　被两人同时盯着的烺笙一脸莫名：“……怎么了？”
　　“没什么，你过来坐。”君珝打发了尹咏霖，随手剥好一颗龙眼，塞进坐到自己身边的烺笙嘴里。他伸舌舔去指尖上的汁水，细眉一挑，说：“怎么，你不喜欢咏霖？”
　　烺笙把龙眼核吐到装果壳的白瓷碗里，十分诚实地点了点头：“你要留他到什么时候？”
　　“先留着吧，手脚挺勤快的，也不多事。”用边上放着的帕子擦干净了手，君珝忽地想起烺笙的那坛酒还在冰窖里放着，一直都没找到机会喝。于是便轻轻撞了一下烺笙的肩膀，说：“今日天气倒也算凉爽，夜里我们上屋顶喝一杯？”
　　“好。”
　　夜色如墨，广阔的夜空之中无云亦无月，阵阵凉风卷起院中的落叶，带起连绵起伏的蝉鸣。停驻在君珝身边的黄雀们一见烺笙爬上屋顶，纷纷拍打着翅膀飞到了对面屋顶上，君珝头也不回地拿起一个小巧玲珑的白玉酒盅，倒了一小杯酒转手递给烺笙。
　　烺笙看看君珝递给自己的酒盅，又看了看他手中拎着的酒壶，心想这差别待遇也太大了些。
　　“就给我这个？”
　　“嗯，你少喝点儿，别回头又喝醉了缠着我不放。”
　　烺笙无言以对，借着仰头饮下那杯酒的动作来掩饰内心的尴尬，幸好天色昏暗，君珝也没瞧见他脸上浮现出的淡淡红霞。
　　再过三天就是约定之日，很快就能替老妖头报仇了，可君珝却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畅快，他一口接一口地灌着酒，也没能冲去堵在胸中的郁结。
　　厉光门到底是怎样寻到自己踪迹的，光凭自己的气息？解决了这次的，万一下次又有谁被自己连累……那些没了内丹的妖尸又是怎么回事，也是厉光门干的好事还是另有他人……
　　理不清的线搅和在一起，寻不见头尾。君珝始终没想出个头绪来，他晃了两下手中的酒壶，正要再喝一口，手腕就被烺笙握住了。
　　烺笙倾身向前，吻了吻他的手指，透过嘴唇明显感觉到君珝的指尖轻颤了一下。
　　“……你对我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烺笙的唇离了君珝的手，被酒液濡湿的唇瓣上还留着肌肤的触感，他出神地望着视野中那抹碧色衣摆，眼珠一转又对着脚边的瓦片发呆。
　　君珝反手碰了碰烺笙的脸颊，拿走他手中的酒盅，说：“又喝多了？知道我不会刻意避开你，又何必说这样的话。是想从我口中听到怎样的回答？”
　　“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
　　烺笙抬起头来，比平日要柔和些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期许：“那你对我……”
　　君珝轻巧地抽回被烺笙握着的手，饮了口酒，冰凉的酒液反而让自己更加清醒了些。他对上烺笙的目光，摇摇头道：“我问你，你可有认真想过之后的事？烺月姑娘让你来凡间，是希望你们能在这里有个容身之所。而我到底是要回凛云峰的，说句不好听的话，你总不能也和烺月姑娘一样吧？再者说，你我才相识多久，就真的认定是我了？”
　　狼族在情之一字上极为专一，当初烺月就是为了心上人而选择离开亲人，若是烺笙执意要与自己在一起，便也要面临同样的抉择。
　　“君珝……”烺笙的眸光黯淡下来，脸上却不见半分动摇。半晌，他开口说道：“爹娘弟妹我会想办法安顿好，之后……你去哪里，我也跟着你去。”
　　果然是姐弟，像得很。
　　刹那间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君珝神色未动将它在心底，勾起唇角笑了笑：“我还没答应呢。你要喜欢我是你的事，九公子俗事缠身，现下可没有和人谈情说爱的闲工夫。”
　　虽然君珝没有答应自己，但言语间却是给自己留了机会，烺笙心中一喜，凑上前去在他唇边落下一吻：“我愿意等。”
　　君珝动了动唇，呼吸之间全是烺笙的气息：“你……我不记得我有允你想亲便亲？”
　　“就这一次……”说着，烺笙探出舌尖在君珝唇上一扫而过，明亮的眼眸中盛满了清浅的笑意。
　　那个算不上亲吻的吻没能拨动君珝的心弦，反倒是这若有似无的笑使他的心墙在不经意间裂开了一条缝隙。
　　看来该来的是躲不掉了。
　　君珝这么想着，把目光从烺笙的脸上移开，继续饮酒。

　　约定之日转眼已至，君珝果然只带着尹咏霖前去赴约，烺笙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始终保持在恰好不会被君珝察觉到的距离。
　　出城向北十里便是来潞山，一路上两人看着风景聊着闲话，君珝只字不提此行的目的，尹咏霖也没多想，等他们到了山顶时已经临近日落。
　　霞光万丈，耀眼至极，尹咏霖抬手遮挡在眼前，只觉胸中豁然开朗。突然眼前一花，左眼仿佛被人硬生生地抉去了似的，痛得他惨叫出声，意识朦胧间他竟觉得这般撕心裂肺的剧痛曾经也有过一回。
　　君珝扶起瘫坐在地的尹咏霖，从怀中取出再度发出光芒的夜明珠，唇角一勾，转身望向藏于叶间的人影，朗声道：“看来倒是我来得迟了。”
　　“是啊，你要是能早些来，我也能早点取你首级。”
　　话音刚落，充满杀气的一击猛地朝君珝袭来，君珝将尹咏霖推到一旁，侧身避开攻击，方才站立的地方登时多了一道一尺深的裂缝。
　　一击不成又是一击，夏遥毫不吝啬自己的灵力，一甩手抛出无数火符截断了君珝的退路。君珝身形一闪，手中飞快地掐了个诀，挡去所有的火焰，同时还不忘布下结界护住难以站立的尹咏霖。
　　道道剑光自叶间射出，带起阵阵罡风。君珝双眸一眯，一条玄铁九节鞭自袖中滑出，鞭身上燃起幽蓝的狐火，他紧握鞭柄扬手击散来势汹汹的剑光，溅落在地的一缕幽蓝呈燎原之势瞬息将参天古树吞噬。失了立足之地的夏遥翻身一跃，翩然落地，风吹起她的头发，露出黑气四溢的血瞳。
　　君珝见状冷笑一声：“日夜被凶兽之气折磨着的感觉如何？”
　　夏遥捂住左眼，咬牙狠狠道：“少说废话，只要能杀了你，完成师祖的遗命，区区一只左眼算得了什么！”
　　她抽出腰间的佩剑，猱身攻上前去。
　　“师祖？哦，你说那个手下败将？”君珝以退为进挡下夏遥的攻击，傲然立于山石之上，连挥三鞭，将夏遥打出十丈远。
　　夏遥被“手下败将”这四个字激怒，一口污血喷出，周身激荡出惊人的威势，再出招时剑光之中竟夹杂着浑浊的黑气。
　　君珝瞳孔一缩，这一怔使他错过了反击的最好时机，衣袍上顿时多了几道口子，浸出的鲜血从裂口处扩散开来。
　　一道惊雷划破天际，直冲君珝而来，这边抵挡住了雷击，那边锐气逼人的剑光险险擦过发鬓，逼得他一时只能守不能攻。
　　是他大意了，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人会去炼化凶兽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