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黑泽空

43、第四十三章

　　君珝并未和烺笙解释太多，连来龙去脉都没提上一句，简洁明了地道：“我捡了个麻烦回来，不想牵连到你身上，你暂时先别回去。”
　　好在烺笙也不是太迟钝的人，稍微一想知道君珝口中所说的“麻烦”指的是红霖，而特地让自己避开就说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不在他的掌控之中。烺笙从怀里摸出刚来苏央城时两人暂居过的小屋钥匙，塞进君珝手里，说：“那去这儿吧，你也一起。”
　　“烺笙你……”君珝缓缓勾起嘴角，问烺笙，“我们相处多久了？”
　　“……一年多？”
　　君珝晃了晃食指，摇头道：“半年都不到呢。”
　　烺笙一时语塞，总不能说自己在荒崖时，隔三差五就会听木老提起君珝小时候的事，所以他才会觉得自己与君珝熟识已久。有些话心里知道却不能说出口，他无话可回，只能接受事实。
　　两人相对无言，君珝手中把玩着黄铜钥匙，忽地吐出一声叹息，语气中却满是藏不住的欢喜：“怎么我心里想的竟被你摸到了六七分？”
　　君珝心里头也正想着既然宅子那边现在被人盯上了，再让烺笙回去住，多少会把他牵扯进来，最好的还是另外找地方给他住。
　　“嗯？”烺笙心里漫上一丝欣喜，对上君珝带笑的眼，感觉自己的脸颊都快要烧起来。
　　将钥匙推进烺笙的指缝之间，君珝唤来不远处正在收拾桌子的小二，让他照老样子上菜。
　　“钥匙还是你收着吧。先给你接风洗尘，今晚我就不回去了。”总要卖人一点空隙，对方才会钻进来。再说，还是和烺笙相处起来自在些。
　　因为君珝没把事情全部告诉自己，烺笙始终有些在意的地方，要是君珝不给他个答案，大概他今晚就难以入睡了。
　　“那个人……他住哪间？”
　　“放心吧，他不住我屋里，也不住你躲我时去的那间。”
　　“我不是躲——”烺笙话还没说完，就被君珝塞过来的蜜饯堵上了嘴。

　　夜已深了，尹咏霖提着灯笼在门口徘徊了好一阵，还是没等到君珝回来。周围一片宁静，连平常能听到的鸟鸣声也没有了，凉风吹动衣摆，院中树叶沙沙作响，更添几分寂寥。
　　他无奈地转身回房，一路盯着脚下被灯火照亮的过道，也不到处张望。
　　如此寂静的夜晚，总觉得会有什么出现，更别说这宅子原先还是个鬼宅，想不通应羽公子为何买下此处居住。
　　灯笼的烛火忽明忽暗，随风摇摆着，尹咏霖停下脚步，举起灯笼仔细瞧了瞧，却没发现哪里漏风。才走到自己的房前，手中唯一的亮光就这么突然熄灭了。
　　“咦……”
　　灯笼从尹咏霖的手中滑落，他两眼一闭向一旁倒去，顺着墙跌坐在地，后脑直接磕在了地面上。
　　再睁眼时，右眼呆滞无神，而左眼则如深渊般漆黑，活像鬼上身。
　　他歪歪斜斜地爬起来，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十分僵硬地左右转头看了一圈四周。
　　「没想到他这么简单就混进来了。」
　　“尹咏霖”一脚踢开地上的灯笼，一手扶额，查探过这具身体的记忆之后，折回去停在主卧房前，一点也不客气地推开了门。
　　「既然小兄弟你不想告诉我这里的情况，那就只好由我亲自来看一看了。」

　　与此同时，西街的小屋里，烺笙满怀心事地望着床帐，隔壁君珝浅浅的呼吸声隐约传入耳中，眼前不禁浮现出回来路上君珝对自己歉意的一笑。
　　他说，抱歉，烺笙，今年的中秋或许不能带你去见烺月姑娘了。
　　烺笙翻了个身，枕着手臂，心想：我也没说一定要去见姐姐，他向我道什么歉。
　　胸前的玉雕因为翻身硌到了自己，烺笙干脆坐起身，掏出玉雕细细摩挲。
　　时近子时，他已经看着玉雕呆坐着好一会儿了，越想就越是在意君珝到底打算干什么。
　　在意得他甚至开始觉得焦躁不安，烺笙愤然下床穿鞋，悄悄地离开房间，走到君珝房门口，差点就要敲上门的手停在离门不足半寸的地方，犹豫片刻，还是收回了手。
　　都这么晚了，还是等明天再问吧。
　　然而还没等他回到自己屋里，身后就传来了“吱呀”的开门声。
　　“大晚上的，不去睡觉站在我门前做什么？”
　　只穿着一件蚕丝单衣的君珝掩着嘴打了个哈欠，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趣地盯着烺笙的背影。
　　“你怎么醒了？”
　　“唔？感觉到你在门口，所以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啊。”君珝低头将松散的衣带系紧了些，蓦地一片阴影投下，遮挡去了洒在他身上的月光。不用抬头也知道烺笙走到了自己面前。
　　两人身高相近，君珝没抬头，烺笙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瞧见君珝微微颤动的眼睫。
　　和君珝相处久了之后便会知道他向来都睡得很沉，好几次两人同床而眠的时候自己半夜醒来偷看君珝的睡颜也从没被他发现过，现在他却因为感觉到门前有人就醒了过来。上一次自己从荒崖回来的时候也是，还没碰到君珝就让他抓了个正着。
　　烺笙一言不发地靠近君珝，把他拢进自己怀里，安抚似地抚摸着他散落在身后的头发。确实地感受到怀中人的体温，烺笙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稍稍一低头，温热柔软的唇瓣就贴上了君珝的眼睑。
　　被烺笙突然的碰触惊散了睡意，君珝身子一颤，搭上那双拥着自己的结实臂膀，轻而易举地挣出了烺笙的怀抱。他虽是靠采补凡人的精气来增进自己的修为，可因着性子的缘故，到底不太习惯别人主动和自己这般亲密。盛满了清冷月光的桃花眸静静地注视着烺笙，君珝唇瓣轻启，声音不自觉地放轻许多：“你……”
　　烺笙急忙打断他的话，辩解道：“不是！我本来……”院子里刮来一阵微风，吹醒了他一时发热的脑子。烺笙二话不说抓住君珝的手臂就将他带进屋里，反手关门挡下外头的风，不由分说地把君珝推到床上，拉过一旁的被单盖到他身上。然后坐在床边，一副要守着君珝入睡的架势，他低声道：“什么都别说了，你好好睡吧。”
　　看着烺笙这慌急的模样，君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突然抱人的又不是他，他本就没什么好说的。
　　“然后呢？”君珝从被单里探出手来，扯了扯他的脸颊，笑着说，“你就打算在我床边干坐到天亮？”
　　“那，我陪你一起睡？”
　　“分明是你想要我陪吧，要不怎么大半夜的蹲在我门前？”君珝一边调笑烺笙，一边挪出位置给他躺。
　　君珝的床比烺笙屋里的要大上一倍，睡两个人绰绰有余，也不用挤在一处。
　　不多时，君珝的呼吸渐渐地变得绵长，只留给烺笙一个毫无防备的后背。烺笙试探性地朝君珝伸出手，没见他有所反应，于是便凑得近了些，施下安魂术。没有收回的手顺理成章地环上君珝的腰，紧实柔韧的腰身恰好是一只手能够环住的粗细，厚实的胸膛贴着君珝后背，烺笙心里涌起一股不可言说的满足感。
　　不知何时起，他心里最珍贵的位置已经被这个人给占据去了。
　　君珝身上的冷香萦绕在鼻尖，烺笙闭起双眼，在心中默默地想道：果然我是喜欢这个人的吧。
　　因为喜欢他，所以想要成为他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