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轲]平行》秋水菇凉

7、赵都

　　半夜，第一场秋雨缠缠绵绵自天际而落。起夜的丙在外面打了几个喷嚏，冷风寒雨从墙缝透进来，早惊醒了四个暗卫。马车上取了斗篷给秦筝盖上，此时荆轲在睡梦中应景地打了几个喷嚏。
　　竟然没醒。
　　嬴政默默给他也加件衣服。
　　一大早，几人起床叠斗篷，荆轲猛地坐起来，睡眼惺忪：“师父我马上起床练剑！”，说完，倒下，继续睡。
　　秦筝和甲乙丙丁对视，半天没敢出声。
　　一路上丙丁一直在一旁嗤嗤地笑，君玉还掌得住，赶车的乙则是漠不关心。车厢里荆轲对着角落画圈圈，秦筝也禁不住笑起来，荆轲回头，湿漉漉的眼睛看过来：“你也嘲笑我！”
　　“没……没有。”秦筝摆手辩解，荆轲回过头置之不理。
　　随着一行人渐渐深入赵国腹地，马车外景色也不复萧瑟，几座城池也有繁华景色。众人停下补充了水粮，走走停停，抬头赵国都城邯郸已近在眼前。
　　依旧是乙先悄悄进入，联系了城内的秦国细作，只说是秦国密使途经邯郸，要保护好经过，安排好一切后，才返回城郊，交代些事情，这才要入城。
　　马车停在城郊，趁着乙进城打点，荆轲不肯窝在车厢里，扯着秦筝要去看看风景。秦筝却因邯郸城内有不少人见过少时的他，又有出使秦国的赵国使者见过秦王政，所以也不想抛头露面横生枝节，托词旅途疲惫枕着手臂假寐。荆轲嘲道“大姑娘一样”，自己出去透气。
　　秦筝也不知躺了多久，半梦半醒间，突然闻到一股焦香味，丙撩开车帘一角。道：“主子，荆兄弟抓来的雉鸡，您尝尝。”
　　原来荆轲纳凉时见到了雉鸡的影子，于是钻灌木扑草丛抓到两只后就生火拔毛。秦筝向外一看，丁在车辕守着，嘴里叼着鸡翅，乙还没回来，君玉守着火堆，而荆轲叼着鸡腿向他招手。
　　“怎么样？”荆轲跑过来跳上车辕，“我的手艺不错吧。”
　　这烤鸡上只撒了盐巴，为了烤透被切成几块串在签子上，皮是焦的，但肉还嫩，连吃几天肉干的秦筝也算大饱口福。
　　“怎么突然想起烤这个？“秦筝问道。
　　“我不是答应你们去弄的吗，结果……结果，呃，忘了。这不是才想起？“荆轲不好意思地答道。
　　秦筝这才想起秦赵边境荆轲借口抓雉鸡才一去不返，自己早已忘记，他却还记得。
　　最后解决完两只烤鸡，君玉给未归的乙留了一块，放在还有余温的篝火上温着。等乙回来，君玉看他把那块鸡腿肉吃完才打发他去见秦筝，乙开始小心问验毒的事，君玉笑着摆手，小声道都是他尝过才给秦筝和丙丁送去的，叫他少疑心荆轲。
　　乙过去交代了几句要注意的，荆轲在旁边听着，他也不敢说的太露骨，只说城内有个高官与秦筝家族闹过不愉快，恐怕报复，因此要处理完事情早早离去，横竖秦筝和几个暗卫明白就是。
　　前面说过，荆轲以为秦筝是秦国派出来行离间之计的使者，公孙羽向他说过此计虽阴险，成效却大，不知有多少六国高官栽在这上头成了秦国走狗。所以荆轲便起了心思，要牢牢监视秦筝一行，若行那龌龊事，就别怪他不客气。
　　打定主意的荆轲摩拳擦掌，坐在车辕上雄赳赳气昂昂入了邯郸。
　　搞得秦筝和甲乙丙丁一头雾水。
　　当今天下虽烽火连天，却也有不少城池，居天下要冲，又是一国之都，少受战祸之苦，士农工商，熙熙攘攘，往来不绝。
　　邯郸就是其中之一。秦筝一行见惯了繁华，不以为意。荆轲也不是山野隐士，见过世面的，只是随齐国送亲队伍途经赵国，竟一眼也没见过仰慕已久的燕赵之地。一是赵国看不起齐人懦弱，以和亲求得苟安，所以招待不周，二是荆轲终日躲在辇内不敢冒头，所以一眼也没见过赵地风光。
　　如今再次来到邯郸，哪有不兴奋的道理。秦筝死死卡住他的脖子才没让这兴奋得像耗子的人冲出马车去。
　　骑马护卫在马车前后的暗卫默默汗颜。
　　好容易到了逆旅，乙已经打点好一切，众人只是入住就好。荆轲执意要另付房钱，已经搭了顺风车，不能再叨扰。秦筝嫌他聒噪，从斗篷里伸出只手掐住后颈拎进屋子。
　　暗卫们把行李陆续搬进来，荆轲东西少，把两个包袱放在角落里，就坐在正闲散喝茶的秦筝对面，倒茶灌进嘴里。乙像一只猫被攥了尾巴一样立刻站在秦筝背后，立得比麻杆还直，把荆轲吓一跳。
　　荆轲招手小声问秦筝：“他怎么了？“瞎子都能看出他对自己有敌意。
　　秦筝一笑，小声回道：“别管他，他对除了我和小甲之外的人都这样一张臭脸，就像天下人都要害我们一样，无妨无妨。“
　　话是这么说，但被人钉子一样的眼神盯着毕竟不好受，于是荆轲解渴后立即飞奔出去了，秦筝拉都拉不住。
　　出了逆旅的大门，荆轲掂掂钱袋，嘿嘿一笑。总算能好好逛逛邯郸城了。
　　转过街角再直走一段路，便到了集市，正是开市的日子，离傍晚击鼓闭市还早。荆轲钻进人群，几步就不见踪影。
　　秋意渐浓，北边山里运来的毛皮正畅销，荆轲看会儿热闹，又围观铁匠铺打些农具，直到烤鸡消化完有些饿了，要寻些吃食，此时闻到一股肉香。
　　真是天冷有暖衣，雪中送火炭。荆轲循着味道，到了一家狗肉铺子前，迈腿要进，身后一股大力捏住后颈把他扯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