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轲]平行》秋水菇凉

12、围城

　　最后荆轲还是被赶到的乙在背后敲晕，扛上马车，一行人在晨光中匆匆忙忙离开邯郸。
　　秦筝一夜没合眼，出城之后就倒在车厢里浅眠，后脑触碰到的不是坚硬的厢壁，而是砂砾一样的柔软，这才想起来，荆轲送他的枕头就在脑袋下面。
　　想起这个，秦筝换上轻松的表情，给昏睡中的少年盖上披风。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关心这个少年，若说只是注意到自己不舒服买了枕头这种种小事，那咸阳宫里的人，自己几辈子也关心不完。还是因为他在不知情的身份下做这一切才让他感动？
　　自己这么容易被感动？
　　秦筝不知道，现在在他心里生根萌发的，不是感动，而是他这个秦王，从未经历，也不该经历的另一种感情。若说秦王政的一生是一条人工开挖的水渠，如郑国渠，在开工之前已经全部规划好，那他这次心血来潮的出行就像水渠不小心泛滥，虽然终究会回归原来的水道，却彻底改变了面前这个青葱少年的一生。
　　荆轲还陷在那场大火里，鼻尖不断沁出汗来，弄花了脸上几道草木灰的痕迹。
　　秦筝实在不知怎么安慰他。宫里的女人们稍睡不安稳就会撒娇着让人去请他，但至少她们都是醒着的。秦筝想了很久，才在记忆回溯到渺远的尽头时想到，有那么一两次，自己从噩梦中挣脱，会看到母亲躺在旁边，一手轻轻抚着他后脑和耳边的头发，昏昏欲睡。
　　秦筝照做。荆轲的头发硬得几乎扎手，触感远不如任何一位宫娥，但秦筝很享受这一刻，他的内心难得的安详平静，即使他仍在逃亡路上，
　　他在马车颠簸中醒来，面前是梦里最后定格的人，肃杀褪去，阳光从车窗洒落，模糊了脸的棱角，看上去甚至有些温柔。
　　荆轲知道仅仅是看上去而已。
　　手不知为何覆住他半张脸。两人无比近的距离，荆轲的心在狂跳。他缓缓后退，直到秦筝的手指触到他的鼻尖。
　　就要成功了？
　　“你去哪儿？”
　　秦筝没有睁开眼睛，可声音确实是他发出的。
　　荆轲要走，像前几次一样。
　　秦筝也为多作挽留。在他看来，狗屠要杀他，却被他所杀，这在乱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也知道荆轲明白这个道理，可荆轲还是要走。
　　荆轲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也许两个人都需要冷静一下。
　　一冷静，就到了代郡首府尉县。
　　尉县，名将廉颇封地，又是李牧抗击燕国和匈奴的重要军镇，历来重兵把守。
　　荆轲为了躲开距他越来越近的秦筝一行人抄了小路，结果悲剧地迷路了。
　　等他到达尉县时，已经和身旁的农夫没多大区别，也许唯一不一样的只剩背上那把剑了。
　　尉县城门口重兵把守，对过往人员严加盘查，百姓早已习以为常，只是今早又贴出告示，只许进不许出，进城贩卖货物的人傻了眼，站在城门口犹豫，只有回城的人在接受搜身后进入城门了。
　　荆轲在山中几日，风餐露宿，食物耗尽，本想在尉县补给一些，谁知出了这样的事，他凑上去问为何封城，何时解封，守门的兵士都一问三不知。荆轲细想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谁知里面出了什么事，食物清水在城外置办也是一样的。
　　只是不知道秦筝他们怎么样了，会不会困在里面。
　　荆轲边想边往回走，人群中突然冲出个小乞丐抱住他，身边人都以为是行乞的，也没人注意，只有荆轲知道这乞儿有多大力道，几乎箍得他动弹不得，细看之下，这乞儿也是熟人。
　　“小丁？”
　　小丁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两人走到远处，确定没人注意，小丁才松开手，小声急道：
　　“荆大哥帮帮我，我家主人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