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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原来情动是这样 ...

  •   【1】
      《内经》课排在大二上的周末,九点开始上课,陈筝习惯七点到教室,自习两个小时。
      那天她按惯例到了教室,伸手开了灯,才发现教室里有人。
      “秦,眠?”陈筝看见秦眠有些不可置信,特别是看到她慌忙中擦了擦眼泪。
      “你怎么了?哭了吗?”陈筝穿过几排座位走到秦眠面前,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渍。
      “没事没事。”秦眠别过头。
      陈筝见她不愿多说,也没多问,摊开书开始学习。
      “陈筝,你觉得……”隔了好一会儿,秦眠的声音从前排传来。陈筝从书里抬起头,看着扭扭捏捏的秦眠。
      “你觉得,朱潇潇怎么样?”
      “朱潇潇?”陈筝咬咬笔杆,“你指哪方面?”
      “她,有喜欢的人吗?”陈筝从秦眠脸上腾起的红晕里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点穿,也没有过度惊讶,“有吧,大三中医班的一个男生,老是听她提起。”
      秦眠失落的转回身,陈筝望着女生的背影,一时无法集中精神看书。她知道面前的姑娘兴许和自己一样,也淌进了一条到不了对岸的河。陈筝看她一大早来教室偷偷哭泣,想必是藏的太辛苦吧。陈筝想劝她,可自己也身陷囹圄转圜不出,又如何叫别人放弃。何况那些大道理,哪个人不明白。
      从那天起陈筝和秦眠突然熟络起来,一起约着跑步,一起自习,一起吃饭。他们同住一个宿舍大厅,秦眠住在陈筝隔壁,她喜欢来陈筝宿舍串门,陈筝知道原因,嘴上嫌弃,说着“你又来干什么!”但总是默默地把座位给秦眠坐。
      陈筝知道,秦眠醉翁之意在哪里,能帮一点是一点。可是朱潇潇好像生来特别讨厌秦眠。
      “秦眠你又来干什么?!”
      “我跟你们说,今天和秦眠出去吃饭,她竟然把米粒吃到了下巴,汤滴到了衣服上都不知道,恶心死了。”
      “秦眠真是太难搞了,她想买花生吃,我说那你去买啊,走到店门口她又说我不去了,受不了她了!”
      ……陈筝只要听到朱潇潇回宿舍这么吐槽秦眠,就知道等下去洗衣服时秦眠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朱潇潇和秦眠,一个嚣张跋扈盛气凌人,一个温顺和善敢怒不敢言。陈筝是很不能理解的,对于朱潇潇说秦眠的所有不是,秦眠都会第一反应检讨自己。
      我是不是真的吃相很难看?我真的很难搞吗?我应该怎么改?秦眠无数次问过陈筝,那时候她默认陈筝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可陈筝到底经历的太少,她除了设身处地的替秦眠解开一些心结,那条路,还是只能秦眠一人走过去。
      时间久了,陈筝也终于在最痛苦的时候,借着啤酒和凉薄的月色,把心思吐露给秦眠。他们两个人站在九层楼之上,凭栏眺望远方的高速公路。
      “那你……打算怎么办?”秦眠问陈筝。
      “能怎么办?和你一样呗,你知道该怎么办?”陈筝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朝秦眠无奈一笑。
      秦眠不再说话。静默之间,各怀心事。
      二十出头的年纪,他们对感情有了比年少时更深沉的认知,向往岁月静好,能爱一个可爱之人。可他们又偏偏走上一条前路坎坷不平的路,爱上一个不能言爱之人。倒也不必责怪命运,毕竟,不论是“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的浪漫,还是刻骨铭心的爱,最后空空如也,抑或者……是存在于唇齿之间终是咽下的那句告白。
      都教人成长。让你更加坚强。

      毕业这么多年,当初的大学同学一个个失去了联系,只有秦眠,无论在哪,过去多久,都好像还在身边。
      而那份懵懂又深刻的感情,随着岁月的流逝,永远留在了九楼的阳台,留在了红色跑道,留在了泪湿过的衣襟。

      【2】
      陈筝的体测成绩一向很差,尤其是长跑。要是下午下课早,陈筝都会和秦眠约着去操场跑步。体测在评比奖学金上起了决定性作用,跑步既能练练体能,又能聊一聊最近想不通的事情,互相开导几句。
      “诶,上一届一个学长和我说过段时间可以开始申报课题了,但就是得找一个导师。”
      “学长?哪个学长?”陈筝的重点似乎……找的不太对……
      “哎呀陈晓光啦,这不是重点好吗!”秦眠拿中指弹了弹陈筝的脑门。
      “好吧,那我们组团啊。”陈筝揉揉额头,“你不是有导师吗。”
      “我还不太明白这个是什么意思啊……”秦眠自言自语。
      “没关系啦,走一步看一步啊。”
      两个人一拍大腿,决定立即行动。陈筝很怀念那段时光,总是斗志满满,行动力爆表。第一步就是找导师商量项目方向,电话是秦眠打的,但她的导师不愿意秦眠找陈筝组队,人家有自己心仪的学生。
      长到20岁陈筝都没有真正接触过社会,没有遇到过这样两难的境界。她表面上很镇静,还安慰秦眠没关系,再想办法。转过头却偷偷给林廷叙发消息。
      那是陈筝第一次发现,在这个学校里,无论遇到什么大事小事,她拿不定主意或者心慌意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林廷叙。她知道她不该打扰他的生活,但是陈筝忍不住。从专业知识到这样有些私人的问题,陈筝一次次纵容自己,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不知不觉,已经让自己形成了这个可怕的习惯。
      “那个……你现在有空吗,有个事……”陈筝和林廷叙讲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像朋友。
      “什么事?”
      “能打电话吗?”陈筝琢磨了一下,打字估计说不清。
      “我在洗衣服啊,噪音太大。”林廷叙回陈筝消息的速度一向很快。
      陈筝字打的飞快,尽量言简意赅讲清楚。
      这一次隔了十分钟,陈筝的心突突的跳。毕竟他和那个老师也还是同事,这样的事情是不方便多说的。陈筝没抱希望,他大概……只会随便说几句吧。
      “董老师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参加……我不知道怎么办。”
      “她直接这么说的?”
      “没有……但她有这个意思。”
      “如果是我,我就退出。别人既然已经有了这个想法,再上杆子追着就没有意思了。”
      完全出乎意料的是,林廷叙竟然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提出建议。三行字陈筝看了不止三分钟,思考怎么回复他的间隙,林廷叙的消息又发过来,“我这里有一个课题,不过不是省里的,但也是学院重点了,你可以过来参加。”
      陈筝想也没想,直接回了,“好啊好啊。”
      “我去,你决定这也太随意了吧?”
      陈筝嘿嘿的笑,秦眠凑过来,“笑什么呢?”她抢过陈筝的手机,看了一遍对话,“我靠,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滚滚滚哪有哪有!不许看了!”陈筝赶紧把手机抢回来。
      “收拾收拾回宿舍吧,就算跳槽了我们也可以一起讨论啊~”陈筝边理书包边安慰秦眠。
      “你去了林廷叙那里还会记得我?!”秦眠白了陈筝一眼。
      陈筝在秦眠肩上猛的一拍,他们一起走出教室,“当然会记得啦!”
      笑着闹着,他们的青春在月色里更加清晰。
      可陈筝没有按下发送的那句回复却黯淡无光。
      ——不管你说什么,我总是能不假思索,说好。
      ——那些你看起来随意的一句话里,都藏着再三斟酌。

      第二天陈筝去了林廷叙办公室,他简单讲了讲课题研究的方向,以及陈筝要做的工作。
      “这个你拿回去看看,大概了解一下,”林廷叙又扯过一大叠资料,还没说是什么,陈筝就叫了出来,“这么多?!”
      “嗯,是挺多的,把这些数据按这里的要求输在电脑里,制成表格,”他随手拿起一只笔,把笔盖咬在嘴里,含含糊糊的指着一行公式,“就是这个。”
      陈筝倒吸一口冷气,“我……尽量完成……”
      “没事,不着急。你有空的时候做就可以。”
      “好……”陈筝刚随手抓起一张纸,肚子发出了剧烈的响声。
      靠……这种时候大概可以排进和男神相处时最尴尬的事情TOP3!
      陈筝捂着肚子嘿嘿干笑了两声,林廷叙抬起头,用眼睛的上三分之一部分白了陈筝一眼,然后扔了一块巧克力给她。
      “吃吧吃吧,蠢死了。”
      “我肚子饿了你也可以说我蠢?!”陈筝当然不甘示弱。
      “走走走,赶紧去吃饭吧,晚了食堂没饭了。我也得回家了。”林廷叙从椅背上拿起外套,朝陈筝眨眨眼,“再不回去老婆该催了~”
      那样满眼的笑意,那样快溢出来的幸福感。
      都不属于你。
      陈筝心里咯噔一下,很快就一脸坏笑的“哎哟喂哎哟喂”叫了起来。
      她已经说服自己,你不该有这样的失落。

      后来他们更加熟了,陈筝有事去办公室找林廷叙,看见桌上有什么吃的就直接拿起来吃,一开始还会打声招呼,“我吃了啊。”林廷叙每次都一副不想理陈筝的表情,“吃吃吃,就知道吃。”再后来陈筝都能非常顺手的拆了包装袋,边嚼边说,“还有什么问题要改的?”
      每当这样的时刻,周围人的眼光总有些微妙。而陈筝脸上一本正经,心里却全是骄傲。

      那天晚上,陈筝从办公室走出来,看着满天星斗,满怀热血,想着千万不要在林廷叙面前丢脸啊。得努力成为让他刮目相看的人啊。这样励志而矫情的话。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课题就是她人生的转折点。
      大概人生总有那么几个时刻,不声不响的改变了往后。可往往等恍然大悟的时候,早就没办法留住。
      也没办法,永远铭记。

      【3】
      陈筝回宿舍的时候,只有季旻在。
      “他们都没回来呢?”陈筝扔下书包,准备去洗澡。
      没想到季旻却忧心忡忡的凑上来,“你知道吗,秦眠几天没吃饭了,就喝水。”
      “哈?为什么?”怪不得这几天秦眠都没和自己一起吃饭啊。
      陈筝宿舍的格局是四间宿舍在一个大厅里,16个人,好像一个大家庭一样,谁哭了谁生病了,大家都会关心几句。
      “不知道啊,谁问她都不说,你和她关系好,帮着劝劝啊,这么下去怎么行啊。”
      “好。”陈筝点点头,她隐约有预感,这事和朱潇潇有关。
      等朱潇潇回宿舍之后,陈筝旁敲侧击问她,“诶,听说秦眠几天都没吃饭了?”
      “哦,她减肥吧。”朱潇潇漠不关心的打开电脑。
      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秦眠和我打赌,她要在一个礼拜之内瘦十斤。”
      陈筝怎么也想不到,秦眠竟然为了一个赌约……
      “你赶紧劝劝吧,她身体吃不消的,几天了,就喝盐水。”陈筝把大衣挂起来,又从阳台把衣服收回来,朱潇潇嗓门很大,即使陈筝在阳台上还是能听清她说的话,“我劝什么,她自己自作自受,关我什么事。”
      陈筝看着朱潇潇。以前她只是觉得这姑娘大小姐脾气,从小娇生惯养,可今天陈筝突然觉得她很陌生,甚至可怕。
      她没有再说话,拿了衣服去洗澡。
      等秦眠真的瘦了十斤,开心的走到朱潇潇面前的时候,朱潇潇却只是扯了扯嘴角,“你还当真了?”
      那一刻秦眠的无所适从,是她对朱潇潇死心的开始。
      陈筝陪着她在坐在操场砖红色的跑道上痛哭过几次,再后来,秦眠也变得和陈筝一样破罐子破摔,不再计较这些没意义的得失。

      陈筝经常对自己也对别人说,除了正经事,我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林廷叙。
      对自己说是求个自我催眠,而对别人说,那就是虚荣心作祟了。
      你看,都是他主动找我的,是不是意味着他对我特别呢?
      陈筝最是城府深,她的朋友圈动态全是生活上遇到的琐碎小事,却全都被陈筝写成了段子。
      【现在走在学校里就像玩超级玛丽,随时需要跳。】
      『腿短掉沟里了吧?』
      【为什么每次猜拳决定顺序我都是最后一个?难道我是智障吗】
      『明明是痴呆啊』
      【我的童年到底在干什么啊,为什么那些电视剧我一个没看过?】
      『很显然,你在地里和泥』
      【路过就是爱过,我这种的,纯粹是擦边球吧】
      『你确定不是界外球?』
      他们就是这样在朋友圈的一来一去互动里,从一开始的客客气气聊天,变成开个黄腔也无所谓的关系。
      她确实使了小心机,可真的真的,是他主动搭话的。陈筝用力的解释,向别人,也向自己。
      林廷叙是忽远忽近的。近的时候陈筝窃喜,远的时候陈筝死心。每到陈筝死心的时候,林廷叙又好像变得近了。
      “我这里有个省里的课题,你有没有兴趣?”
      陈筝在周二下午的刺法灸法课上收到林廷叙的消息。虽然几年之后,更加成熟的陈筝想通了所有来龙去脉,但站在几年前的时间点上,她像是被蒙蔽了七窍一般认定,嗯,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嗯……兴趣是有,但是……”
      “那就动手干啊,磨磨唧唧啥?”
      陈筝对着手机一个白眼,“哦……!”

      陈筝找了秦眠组队,但秦眠自己的课题都焦头烂额,陈筝就问了问季旻愿不愿意,女生倒是答应的很爽快。但是……从课题研究方向开始林廷叙就撒手不管,全部留给陈筝,偏偏陈筝提出的思路又一个个被否定,一度绝望到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焦虑该研究什么。
      连宿舍大厅里的同学都接二连三的问她:“你最近怎么脸色这么差?”
      谁说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陈筝快要准备放弃的时候,林廷叙突然火急火燎的打电话给她:“陈筝,课题今晚必须写完了,学校出通知了,校审提前到了明天,最迟明天下午一定要提交。”
      留下陈筝呆立在原地……看来她不用准备可以直接放弃了。
      晚上和季旻在食堂吃饭,陈筝面无表情的吧啦着饭,一点胃口都没有。身边跑过几个风一般的男生,陈筝隐约听到他们在谈着晚上的健身计划,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一拍桌子,大喊“有了!!”
      季旻被吓了一跳,“什么有了?”
      “课题啊!我知道写什么了!我跟你说,我准备这么写……”陈筝激动的连饭都不吃了,可是季旻却只是点了点头,就玩起了手机。陈筝有些尴尬,悻悻的住了口。
      也对,身为第二负责人,季旻从头开始就抱着抱大腿的想法,不着急不上火。
      陈筝叹口气,拿出手机给林廷叙打电话,“我差不多有想法了,晚上能去你办公室写吗,宿舍上不了知网,我可能要查些资料。”
      “你现在过来吧。我准备回去了,把钥匙给你。”林廷叙一口答应下来,陈筝收拾了一下就跑去了办公室。

      陈筝把想法和林廷叙一说,他紧锁的眉头终于展开,不再一脸严肃,“嗯,不错,写吧。”
      陈筝如获大赦般躺倒在椅子上,“天哪!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
      “我这不是锻炼你么,以后你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任务,第一次我就全教你,你以后怎么独立?”林廷叙用指节叩叩桌面,斜着身子朝陈筝挤挤眼睛。
      陈筝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向别人抱怨过他对她的放任,也埋怨过他懒,可从没想过他这么做的背后,真实的目的是锻炼自己。
      陈筝想说声谢谢,话到嘴边的时候林廷叙已经走到门口,折回来又关照了一句,“你记得锁门,别忘了啊,要是明天丢了什么全找你。”他爽朗的笑了两声,再潇洒的一摆手,“走了!”
      陈筝往前欠了欠身想开口叫住他,最后还是没来得及。
      那晚陈筝写到十一点半,匆匆回宿舍随便洗漱完就继续打开电脑。她不是不知道休息,比起熬夜通宵的辛苦,她更害怕看到他失望的样子。
      第二天课间,陈筝去找林廷叙修改,他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你还是得逼一逼对吧?”
      陈筝白了他一眼,催他赶紧打印出来,“快打印,别废话,我还要回去补觉呢。”
      “昨晚没睡吧?”他像了然于胸一般笃定。
      “基本没睡。”陈筝适时的打了一个哈欠。
      “行了,回去睡觉吧。”林廷叙把打印好了的文件递给陈敛,语气突然柔软了很多。
      陈筝心下一动,抿着嘴出了办公室,才敢让心跳加快那么一点。

      校审过了之后陈筝登J省大学生创新创业计划训练平台,提交申请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她的课题被学校从省级一般降到了省级指导。
      陈筝气急败坏的打电话给林廷叙把学校一通骂,电话那头的他也明显被惊讶到了,嗯了一声之后说,你等我消息,就把电话掐了。
      下午林廷叙把陈筝叫到办公室,吩咐了几句之后的工作,陈筝准备走的时候他也站起身和她一起往外走。
      “我问过了”,走到外面之后林廷叙压低了声音,“学校缺一个指导项目,你交的晚,就把你的课题变成指导了。”
      陈筝气的说不出话,他摊摊手,“很简单,你被潜规则了。”
      陈敛还是不能接受,她咬着嘴唇不说话,连着几天茶不思饭不想让她原本就单薄的身影显得更加瘦小了一点。
      “好了,别想了,没事的。”林廷叙见陈筝一直没说话,又安慰了一句。
      陈筝眼睛的余光看到他抬起的手绕过她的背后,在她的肩上方停留了很久,却迟迟没有落下。林廷叙大概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立刻就抽回手做挠头状。
      可是他的演技没有陈筝好,没来得及藏好的尴尬一览无余。他故作镇定、抓耳挠腮的样子特别像做错事的孩子,陈筝想笑,却又感动的想哭。

      能一直这样,该多好。该多好啊。

      【4】
      大二快结束的时候发生了几件事。
      陈筝和秦眠还有季旻一起,被选进了学校的模拟医院,大三就可以接触一点临床了。
      学校新来了一个老师,王孟晨,据说和林廷叙有亲戚关系。
      这些在陈筝看来,都没那么重要。
      因为还有一件事……
      考完了倒数第二门课,陈筝和季旻都没心思复习,他们早早的回了宿舍。
      远远的,季旻和陈筝一前一后,都看见了林廷叙站在马路边指挥一辆大卡车开进学校。卡车上装了很多纸箱子,像是把家都搬了出来。
      “他干什么?”陈筝皱了皱眉。
      “谁知道呢,我靠,不会离了婚被赶出来了吧!”季旻没遮没拦的张嘴就喊,路上不少同学都朝他们这望了一眼。
      陈筝心里一震。好像季旻说的是真的一样,竟然激动了起来。会吗?会不会真的是这样?
      他们走到林廷叙跟前的时候,他刚好回头。
      “哟,学霸学完了?”他先笑着和陈筝他们打招呼。
      “学不下去了!”陈筝摆摆手,又指指地上的大箱子,“你这是?搬家?”
      “嗯,老婆孩子抛下我去日本了,我以后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他笑眯眯的样子,陈筝怎么也不能和离婚想到一起。
      “哈?”季旻大吃一惊。
      “去多久啊?”
      “一年半载吧。”
      陈筝听了,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她以为自己该是很失落的,就好像到手的希望在自己眼前破灭一样。可是她放下心,因为他依旧家庭幸福美满。至于自己呢?不过是回到过去而已,没有什么差别,又有什么好难过的。陈筝想不到自己真的爱到了这份上,他好,比什么都好。
      “那你以后住学校?”陈筝开口问。
      “嗯,”林廷叙搬起一个大箱子,“以后就和你们相依为命了哇~”他们三个一起往宿舍楼走,在岔路口分别。
      林廷叙暂时住的男生宿舍在八号楼,和陈筝的女生宿舍隔了大概五十米的距离。陈筝每次去阳台晒衣服,都会先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尽量看上去好看些。她想象着某个初夏的傍晚,夕阳笼罩在自己蜂蜜茶色的头发上,衬托的整个人温婉知性。林廷叙走到窗口,恰好看到自己。他在光线的弥漫下晃了眼,会不会……就顺带着,心动了呢。
      陈筝从来没有求证过,林廷叙是否曾经偶尔的遇见过自己幻想中的场景,她甚至都不敢问问认得的男生朋友,嗨,从你们那里,究竟看不看得清对面站着的是谁。

      林廷叙终于开始成为陈筝他们班正式的任课老师,他的课排在周二上午,陈筝每次都早早的坐在第二排固定的位置上,听课也极其认真。当然,一半听课,一半……看人。
      一个周二的上午,离打上课铃还有两分钟,林廷叙才匆匆跑进教室。他打开花名册准备点名,搜遍了全身才发现没有带笔。
      “前排同学,来,借只笔给我。”他边低头翻书边朝前排问。
      教室里依旧乱哄哄,前排几个女生自顾自的吃着早饭,连书包都还没打开。不知道是年轻的老师没有威信,所以他们懒得停下吃早饭给他找笔,还是真的太吵了,吵到他们没听见。林廷叙见没人理睬,有些尴尬,始终没有抬头。
      陈筝坐在座位上,她捏着笔,不知道怎么才能顺其自然的把笔给他。主动送上去显得像在拍马屁,太焦急又怕身边的季旻发现自己的异常。
      好在林廷叙抬头的时候正对上陈筝的眼睛,陈筝朝他挥挥手里的笔,用口型问他,“用我的吧?”
      林廷叙走下讲台,陈筝站起身。她松了一口气,他可以安心上课了。陈筝知道林廷叙上课的习惯,喜欢用笔当教鞭。碰到有些章节解剖知识比较多,为了指清楚确切部位,“教鞭”就非常重要。
      期末复习的时候,每回复习到那天讲的内容,陈筝都能回想起那个早上林廷叙接过笔时眼底浅浅的笑意。那段内容陈筝背的滚瓜烂熟,无论过去多久,她都能准确的说出那天林廷叙从哪讲到了哪。因为……整本书只有那部分的笔记是用铅笔写的。其实那天陈筝也只有一只黑笔,可是她怎么忍心看他站在讲台上无人理睬呢。
      陈筝趁晚上自习的人都走光的时候,又回到那间教室,在窗户的把手上系了一根红色的丝带。以后陈筝在教学楼底下走过,一抬头就能知道那间教室在哪里。这种毫无意义的仪式化行为,陈筝却觉得是悄悄告诉了全世界,我曾在这里爱过你。
      那只笔……
      陈筝回到家,坐在书桌前,准备记录一下今天遇到的病人情况。她拧亮台灯,拉开抽屉拿出笔记本。那只笔静静的躺在抽屉的最深处。
      从林廷叙手里再次接过之后,陈筝没有再用过它。这些年搬宿舍,换工作单位,又换办公室,直到回到家乡安定下来,陈筝一直带着那只笔。
      这种执迷不悟感动了陈筝自己,感动了身边知情的朋友
      ——可他还是一样的,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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