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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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林廷叙这个人幽默健谈，他虽然长得不帅，还是吸引了很多女生的关注。气功学是选修课，他管的很松，训练和休息的时间几乎扯平。每到休息，他身边必定围满了叽叽喳喳找他聊天的女生。而他也从来没有老师的架子，陈筝常常能在人群外围听到他爽朗的笑声，他开的玩笑。
陈筝在外徘徊，心思却完全在那个小团体的中心。她只能拉着闺蜜秦眠故意大声的谈笑，好像这样，林廷叙就能发现那个笑的夸张的自己。
真是蠢到了家，你以为这样他就能注意到你吗！
失败了很多次的陈筝蹲在地上，沮丧的想。
暗恋大抵如此，你变得多不像自己，就有多想让他看到你。
秦眠劝过陈筝，他都是有家室的人了，你还想什么？他不会和你在一起，你也根本走不进他的生活。
陈筝把道理一条一条的摆在眼前，就像法庭上的律师罗列罪证。毫无意外的，她给自己判了死刑。
陈筝在和秦眠跑过第四圈操场的时候，喘着粗气对她说，“我想好了，我要喜欢他，哪怕最后什么都没有。”
哪怕什么都没有。
陈筝是在什么时候掐准了时机融进那个聊天圈子的，她也记不得了，或许是那天林廷叙突然饶有兴趣的盯着陈筝看了一会儿，说“你的脸好像好的差不多了吧？”
陈筝想不到自己竟然发出了浮夸的声音，“没有啊！你看，还是会歪～”尾音里扬起的台湾偶像剧里特有的嗲音，连陈筝都浑身一颤。
好在林廷叙神经大条，“没事，拿辣椒油或者蒸汽熏一熏，一个月应该就会有效果。”他边说还边在嘴边比划，“你笑起来的时候还挺明显的，别留下后遗症。”
陈筝立刻收敛起夸张的笑容，低头抿着嘴。
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在外人眼里是自然而然还是明显生硬，总之陈筝终于，能在课间和林廷叙聊上一两句。
她计算着还有多少次课，演练着下次想说的话怎么说出口。偶尔在校园里遇到，陈筝也总是跟在他身后，偷偷记下他走路的样子。
他做了很久那个，躺在陈筝联系人列表里，点开对话框一片空白的人。
现在也成了问起近况，她一无所知的那个人。
【2】
陈筝上班总是挺早，针灸科的医生几乎都40朝上，又有南方人笃悠悠的性格，因此往往是陈筝把卫生做好，把一众水杯泡好茶，才陆陆续续到齐。
但颜韵总是比陈筝来的早一点。
“你怎么来这么早？”陈筝边掏出钥匙开锁，边惊讶的问。
“噢，”颜韵挠挠头，“老师说让我早点来。”
“林廷叙吗？”
“嗯嗯。”颜韵认真的点点头。
“他真是，一句话能讲好多年啊。”陈筝嘴角一扬，“让你早点来的后半句，肯定是能留个好印象吧？”
“对对对！”颜韵一连点了好多下头，“老师你怎么知道的？”
“我？因为……”陈筝的话到嘴边又摆了摆手，“没什么，我猜的。”
她能解释什么？说林廷叙和自己说过同样的话？说那些他教的不论是知识还是处事态度，自己都记到了现在？
陈筝你真是可怜，落得在一个学生面前找存在感这样的下场。
“你在写什么？”陈筝走到颜韵身边，女生正咬着笔杆苦思冥想。
“噢，老师让我写论文来着，没头绪啊没头绪……”颜韵对着写了几行字的纸摊摊手。
“中午你也不睡会儿？下午病人挺多的。”正值中午时分，医生几乎都趴倒在桌上抓紧时间休息。陈筝看颜韵也困了，“去睡一会儿吧，这个有时间我教你写。”
“啊！不用不用，我再想一会儿。”颜韵压低声音笑了一下。
陈筝点了点头，她走到门口转过身准备关门，却看见正午的阳光铺洒在伏案写字的女生背上。
陈筝兀自笑了笑。她仿佛看见了20岁的自己，窝在宿舍大厅矮茶几前，一个小板凳一台电脑，一个课题一篇论文。来回经过洗漱睡觉的厅友怎么劝，陈筝也是不肯回去睡觉的。可这其中也没有什么要强上进的原因，不过是为了看到林廷叙对自己露出满意夸赞的笑罢了。
陈筝停了停，轻轻带上门。
可那些目标明确的，斗志昂扬的，不知疲倦的日子啊。
她也是有过的。
【3】
“陈筝，群里的通知你看了吗？”
微信收到一条新消息，来自季旻。
大二上学期结束的那个寒假，班里出了通知，可以申请本科生导师。所谓本科生导师，和研究生导师类似，双向选择，在本科阶段就有专门老师负责，指导论文课题之类。
陈筝点着鼠标看完了申请条件，再仔细一算，悬。她的成绩卡在了线上，属于危险区。
陈筝左右思忖，还是决定给林廷叙发个消息问问，“那个……本科生导师，有用吗？”
彼时陈筝和林廷叙因为微信的互动和上课的互怼已经成了哥们的关系。
他回的很快，也很……简短，“不知道。”
陈筝好像一口气被噎住，她关了□□ ，手机却再度震动，“还是申请一下吧。”
陈筝也很简单的回了，“嗯。”但却填了申请表，默默留意起事情的进展。
陈筝打在对话框里又删掉的那句，“你申请做导师吗？”
因了那不可告人的喜欢，也只能埋在陈筝满是猜测和秘密的心底。
林廷叙总是若即若离。前一天还和你聊的热火朝天，后一天就可能用几个字让你碰一鼻子灰。这份没有未来的感情，陈筝反反复复拿起又放下，却始终没有真正割舍。每回陈筝下定决心了，林廷叙又会不经意的激起波澜。
好像是宿命一般。他们本不该拉扯，却似有似无的拉扯着。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班里一共四个人申请同一个本科生导师，成绩都排在陈筝之前。那时陈筝已经借季旻的口知道林廷叙根本没申请做导师，她顿时对选不选得上不那么在意。
嘴上说着没意思，还不如多看看书，心里却暗自安慰，反正选上了也不能和他一起。但是看到别人有论文写有课题做还是会心生羡慕，甚至……嫉妒。
最后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导师选的竟然是陈筝。一下子，在图书馆看书的几个人都涌到了门口，陈筝出去打水，瞥见他们在角落义愤填膺的说着什么。季旻最先看见陈筝，她给身边的人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小点声。
陈筝回到座位的时候，季旻抬了抬眼，“确定是你了吧？”
季旻的语气有期待和不甘，可陈筝还是不得不告诉她，“啊，嗯。”
四点半的时候陈筝按照导师的要求去办公室确定一下，坐在导师对面的林廷叙看见陈筝，边整理材料边打招呼，“哟，是你啊。”
陈筝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答才显得与众不同，导师就开口了，“我自己水平也有限，往后我们共同学习，一起努力。”
陈筝点点头，林廷叙的声音混在导师的下一句话里，“真选了她？”
陈筝稍微一理解就知道他在和对面的导师说话，但导师忙着给陈筝讲培养计划，根本没听见。
林廷叙没再说话，笑了笑就收拾东西下班了。
陈筝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六点半，食堂早就没什么剩菜，陈筝苦恼着晚饭吃什么，拿出手机却看到季旻发来的消息
——给你打包了饭，放你桌上了。
——老三样哈哈～
不是没有过明争暗斗，可点滴好意，又怎么能弃之不顾。
陈筝吸吸鼻子，往宿舍走。不远处的公寓楼此刻灯火通明，她加快了步子，像迫不及待的归家人。
后来陈筝是怎么知道，她被选上是因为林廷叙的推荐，这其中的故事她已经记不清晰了。
她庆幸最后因为自己尴尬的成绩还是落了选，因为那天是林廷叙第一次主动发来消息，安慰她，“想学的不需要老师也能学好，不想学的有老师也没用。”
——经年过去，很多事回忆不出完整的模样，陈筝记不清的有很多。
30岁的陈筝倚在医院走廊的栏杆边，想起那段往事，很坦然的笑自己多情。
直到这个年纪，陈筝才有胆量向自己承认，他所有为自己做的事或许都出于身为老师的责任。
——可是啊，要是没有他
陈筝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条路或许走的不会那么顺畅。
【4】
颜韵在针灸科的最后一天，陈筝请她在食堂吃了一顿大餐。陈筝看颜韵每天都只吃一个荤菜，又不像同龄女生衣着时尚，猜测是她家境一般，懂事的女生在给家里省钱呢。
颜韵望着一桌子菜，“老师这……不好意思吧……”
“没事没事，多吃一点，这一个月你帮了很多忙呢。”陈筝把红烧肉往颜韵那里推了推，眯起眼睛笑的像在看自己的孩子，“快吃吧。”
冷不丁的耳边响起了冯翼的声音，“陈筝你别笑了……人家小姑娘笑起来都是胶原蛋白，你都是胶原蛋花。”
“你！我……算了，不和你吵。”陈筝刚有点气急败坏，又觉得没必要，她收回表情，低下头吃饭。
冯翼的表情有些尴尬的停在了上一秒。他没想到陈筝根本对损她这件事无所谓。
他识趣的在陈筝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边吃饭边观察陈筝。认识她这么久，这个女孩从不过多的表露自己的情绪，好像什么事到了她那里，都可以笑一下就忘了。她兢兢业业，安静而踏实。你可以和她聊的很开心，天南海北，时政娱乐，她都可以和你聊到一起，但她从不说自己。
一开始冯翼只是好奇，陈筝三米开外就充满的疏离感以及走近后又散发的和善是为什么能如此无缝对接，慢慢的他想了解她，然而无论怎样，她都依旧一如往常。
冯翼靠在椅背上伸长了腿，面前的饭菜索然无味，他知道的，没有谁会真的对一切都无所谓，除非……
她根本不在乎。
颜韵走后新来的学生和她一比差远了，做事毛毛躁躁，被说两句就摆脸色，陈筝干脆不让她帮忙，事事亲力亲为。
天渐渐暖和起来，病人也慢慢从十几个增长到几十个，来针灸的很多都是老病人，陈筝既要忙着和陈阿姨李阿姨王阿姨唠嗑，还要加快手脚解决剩下的刘阿姨张大伯……最忙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上，结束上午的门诊已经接近一点。每到这种时候陈筝都懒得出门买午饭，直接拿抽屉里备好的饼干打发。
四月中旬的一个周末，陈筝从得空抬头看一眼钟的时候已经一点了，好在病人都已经解决，她打扫了一下卫生回到办公室，刚准备吃饼干，却发现手边放着水饺。
“诶？”陈筝不由自主的疑惑了一下。
“快吃吧，我一人买了一份。”冯翼双手插着袋从隔壁走进来。
“你，买的？”陈筝指指水饺。
“嗯，我看你们那里都那么忙，出去吃饭的时候顺便就买了。”
“噢，谢谢你啊，我拿钱给你。”陈筝说着站起身，准备翻出包里的皮夹。
冯翼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他很快恢复了嬉皮笑脸，“去去去，钱钱钱你俗不俗啊！”
陈筝顿了顿觉得这样确实显得太生分，就笑了笑坐了回去。
“那，谢谢啊！”陈筝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唔，真好吃！”
冯翼甩了甩手，“你要么先吃，要么先说，你这么边吃边……”
“你怎么知道这话的？！”陈筝大惊失色，仿佛那个夏天的傍晚重又出现，她叼着雪糕又想说话的丑样被林廷叙一阵嫌弃。
“这话……电视剧台词啊……”冯翼被陈筝突然高了八度的音量吓了一跳，“怎么，怎么了？”
“没事……饺子很好吃，谢谢你。”陈筝把头重新埋进饭盒子，好一会儿都没抬起来。
“行了行了，一个谢谢要说几遍。我走了，你吃吧。”冯翼带上门，他躲在门缝里偷偷的看，陈筝望着窗外，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可是他能猜到，陈筝一定在想着什么。
那个蝉鸣声声不息的夏末傍晚，不远处空旷草地上，晚霞像泼墨又像锦缎。桥下的小河边，风中的水草被吹的优柔。陈筝走在桥上，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赶着去自习，嘴里叼着一根雪糕，头随着耳机里的音乐左右摇晃。
她不知道林廷叙在她身后走了多久，是不是把自己的囧样都看完了才忍不住伸手拽了拽陈筝的书包，“女孩子，走路要有走路的样子。”
陈筝即使听见了他话里的嫌弃，可为这难得的一遇，竟然傻气的咧开嘴。
林廷叙大概是搞不懂她为什么被说了还笑，所以问她，“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就笑。”
陈筝忙不迭把雪糕从嘴里拿出来，又因为紧张忘了含在嘴里的一块，她一开口，还没融化的雪糕差点掉出来。陈筝又赶忙抬手去接，谁知道耳机又赶着时候掉了一只。林廷叙在一旁看不下去，他把陈筝另一只耳朵里的耳机也摘下握在手里，“你要么先说，要么先吃，这么边吃边说的，就不怕噎着？”
陈筝终于咽下那块雪糕，她从林廷叙手里接过耳机，听得他蓄谋已久的一句，“蠢死了。”
陈筝早就被嫌弃的有了抗体。她找不到路了，他说蠢死了，她老老实实没有投机取巧，他也说她蠢死了。次数多了陈筝也认了，她不蠢又怎么会喜欢他呢。
学校很小，他们在通往教学楼的桥上相遇，又在过了桥之后的岔道道别。林廷叙向来不说再见，而陈筝每每还没意识到，就已经过了道别的时刻。因此他们总是哥们般的互相寒碜一路，然后戛然而止于某一句话。
陈筝了然，她看着林廷叙进了实训楼，背影消失在转角，她也拐进教学楼。
很久很久之后陈筝看了一部电影，电影里说，一个人只要踩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就不会走远。陈筝放下手机，一时惘然。
——她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知道，那些他们曾有过同行的时刻，究竟有没有踩到过彼此的影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