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田、坂田绫野》坂田夫人

32、我愿君之所愿

　　第三十二章
　　我愿君所之愿
　　“喂，醒醒，别睡了。”
　　可是我好累。
　　“别睡了，你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
　　“你快死了。”
　　死……吗？
　　倏地睁眼，“我还没死？”
　　“死了还能睁眼啊。”光听着语气就能感觉到声音的主人正翻着白眼。
　　好熟悉的声音。
　　“你个没良心的，之前还夸我声音好听来着，才刚过一个月呢，就听不出来了。”语气像是拿到了怨妇的剧本。
　　“……”大概知道是谁了。
　　“想起来了吧，这么动听的天籁之音也亏你能忘记。”
　　“……”
　　周身是漫无边际的暗，绫野又闭上了眼，死前的场景一帧一帧回放着。
　　又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晦涩，“没时间是什么意思？”
　　“唉～”虚空里有一声长长的叹息。
　　“……”
　　……“你不追问一下我吗( ⊙ o ⊙ )”
　　“……”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你快死了，抓紧时间随便许个愿吧。”
　　谁死前的愿望会随便啊。
　　“可算正经的回了我一句话。”
　　“……”忘记在他的空间里心声也是能被听到的。
　　“你这不是记起来了嘛。”
　　“……”你能把这个功能关了吗。
　　“好啊！”
　　“……”
　　“我要让银时，活在他想要的世界。”平淡的语气，好像真是随便提的一个愿望。
　　这次却是换做了虚空的主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绫野也没有做声，在这片悄声无息的黑暗里，心境反倒平和了不少。
　　良久又是一声叹息，“真是个狡猾的小姑娘啊。”
　　之前就说过不能许愿复活和世界和平。虽然听着只是句玩笑话，但也算是隐晦的提示。
　　不能复活，即是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至于不能许愿世界和平，更加直接的说法是不能大幅度改变这个世界。
　　但是，并没有规定不能创造一个新世界。自己作为界的管理者，拥有自己的虚空之境，再创一个自然也不是不可能。
　　“嗯。”仍是语气平淡的应着。
　　看着绫野此时三魂失了七魄的模样，真是无法相信她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钻自己一句玩笑话的漏洞。“喂——，难道你……”
　　“谁知道呢。”平淡的语气，打断了男人的话。
　　早就思考着用这条命换个愿望吗，真是个不惜命的家伙啊。
　　“我看你在那里过得挺好的呀？干嘛一直想着这种事？”
　　“你监视我？”
　　“啊？不是不是，我们创界者才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呢。你在我的虚空之境里睡了有一段时间了，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回忆着那边的事情。我是不可避免的读到的。”说的义正言辞，“而且你反反复复的回忆那几段，我都看腻了。”语气有点委屈巴巴的。
　　“……”亏你能把窥探别人的隐私说的委屈巴巴。
　　“我没有窥探，我没办法忽视空间里的“声音”，就像你没办法控制你的思想一样啊。”

　　“哦。”
　　“我说的是真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里只是一片虚无，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心声会把人逼疯的。”
　　“我没有不相信你。”
　　虚空的主人还没来得及舒口气。
　　“反正现在你说什么是什么。”
　　“……”你还是没有相信我对吧……
　　“我的存在，是变数。”
　　处于怨念中的男人突然听到绫野开口，认真的听了起来。也不介意少女的声音里满是冷淡。
　　“这变数，对他而言，不知是好是坏，做点准备总是好的。”声音有些缥缈，也不知少女说这话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虚空里又安静了下来，所以每天都在思考死后的事情吗。
　　不得不说绫野的确想的很周全，或者说，在有关于银时的事情上想的很周全，只是有时候，想法简单些也不是件坏事。
　　难以想象绫野在银时身边，思考着这些事情时的心情。大概是痛并快乐着吧。
　　又叹了口气，即便看了这么多穿越者的人生，果然还是很难理解他们所谓的爱啊。
　　良久只憋出了一句，“果然人还是笨点的好。”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听不出来吗……
　　没有再理会脱线的男人。
　　绫野倒是发现了自己身体有些异常，没有任何的痛楚，仿佛之前的伤口都不复存在，尤其胸口的一刀，当时真是痛到了极点，而现在，绫野几乎有些怀疑那一刀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下意识的抚上胸口，却像是抚过一阵风。
　　许是感受到绫野的惊愕，虚空里又是一声长叹。“你快要死了。”
　　“哦。”绫野放下了手，又突然想着这手是不是也是不存在的。
　　“……”我难得这么正经的和你讲话，你一直走神是几个意思。
　　咳了几声，虚空里的人又努力的刷起了自己的存在感。“你的愿望我可以实现，但是你确定是这个愿望吗？”
　　“蒽。”
　　“你确定？”
　　“蒽？”不是对愿望的不肯定，只是疑惑着为什么虚空的主人突然管的这么多。
　　“因为我从来没有遇见你这么倒霉的穿越者。”
　　“……”
　　“以往的穿越者，要么一路升级打怪称霸天下抱得美人归，要么先一路倒霉然后在复仇之路上升级打怪抱得美人归。”顿了一顿，然后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接着说道，“给你三条命还能死的那么快，还一次比一次惨。更惨的是，别说扑倒男神了，估计他对你都没……”陡的停了下来。有些心虚的禁了声儿，太过痛心疾首差点把实话全抖了出来。作为界的管理者，他能读到的，可不只是这个虚空之境里的心声。
　　绫野勾起嘴角有些随性的一笑，只是正处于心虚中的男人没有注意到。
　　暗自庆幸着绫野没多做追问的同时又怀疑起这丫头到底有没有听自己讲话。被忽视的感觉真的很不爽啊。
　　又是一阵沉默。
　　“如果你放下执念，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读到绫野的经历，不得不承认是个聪明的丫头，也是个豁达的丫头，独独面对银时，像是被迷了心窍。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语气平淡，却也听得出真心。
　　“……”说你豁达还真豁达，为了个男人，小命都交待了。最后的结果也未必是你想知道的。
　　“执念这东西，一旦有了，就是一辈子的镣铐，你让我放下，大概是因为你没有爱过人吧。” 说到最后，还有一丝惋叹的意思。
　　“是啊。”男人很大方的应了下来，倒不觉得有什么好惋惜的。“对于创界者来说，有爱人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啊。”
　　“哦？”
　　“怎么说呢，用你们的话说，所爱之人就等同于自己的全世界吧。可我们是创界者啊，我们有很多个世界，如果不够还可以再创。虽然创界有点麻烦，但总不会比你们的感情更麻烦。”
　　绫野没再回话，这两种世界怎么能一样呢。只是感情这种东西，遇上就懂了，旁人说了也只是白费口舌。
　　“除了这个愿望以外，你还有别的心愿吗？”
　　“你能帮我一起实现吗？”
　　“……”能不能不要那么现实，陪我聊聊天缓解一下死亡的恐惧不好吗……虽然你看起来并不恐惧……
　　再一次被堵的哑口无言的男人决定打死也不开口了，这丫头把天聊死的本事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到几个。
　　大概是感觉到男人的置气，想不通为什么本该仙风道骨，儒雅睿智的创界者居然是个这么幼稚的家伙。
　　两个人都不讲话，被黑暗吞噬的空间再度沉寂，处在一片虚无之中，渐渐的竟让人心底一阵苍凉。
　　绫野好像有点明白了男人的感受，不知道一个人守着这片虚无多久，是不是心里，都快成了一块荒地。不禁想起了那个只知道抠鼻屎的天然卷，在每个酩酊大醉的夜晚，在只有自己的一片漆黑里，是不是也是这样，由着自己的心，枯成一片荒芜。
　　那实在是太寂寞了啊，阿银。
　　可能是感觉到置气的男人和银时的相似之处，居然有点不忍心就这样置之不理。
　　“愿望倒还是有别的，来世的话，就算结局和今生一样，也求能遇见他。”绫野的语气是难得的认真，大有和男人好好聊一场的意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可怜我。”男人的声音有些气闷。
　　“思想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也不管男人能不能看见，绫野无辜的眨了眨眼，语气也是委屈巴巴的。
　　“……”擅自把别人的人设构思的那么惨你还委屈巴巴。猛的想起刚刚自己的表现，发现报应这种东西真是来的贼快。
　　一阵相对无言，最后还是男人忍不住挑起了话头，嘴上告诉自己是因为可怜这快死的丫头没人理，但心里也清楚，好不容易来个人陪自己聊天啊啊啊……
　　“来世？你们人类还真是封建迷信。”这绝对不是报复，我发誓。
　　“哦？”虽然本来也对来世这种虚妄的东西没多大指望，不过这话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就显的有些奇怪了。“连你这种，额……是什么来着，总之如果有你这种存在的话，来世这种东西也不像是不可能啊。”
　　“我是创界者啦，没礼貌的臭丫头。”
　　有些熟悉的口吻让绫野有一瞬间的呆滞。
　　“还能不能认真的聊会儿天了……”
　　“抱歉。”语气里有着怅然若失的味道。
　　男人也懒得再多做计较，兀自说了下去。“转世这种东西的的确确是没有的。如果有转世，那死亡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每次轮回都能遇见同一个人，那所谓的遗憾又有什么意义。”，顿了一顿，可能感觉自己的言语有些咄咄逼人，语气又放柔缓了些，“对于一个世界而言，可能死亡是平常，但对于个体而言，死亡即唯一。至于我们，存在即合理，你也不用想那么多。”
　　“哦。”平淡的应着，不过自己可是死了三次的人啊，但是也懒得追问了。
　　“啊～你那是因为前两次的死亡比较粗糙啦，不碍事的。”
　　“……”你的解释也很粗糙啊。
　　又是一阵相顾无言，感受不到空间里有情感的波动，即便被打破了来世的幻想，少女仍像是意识不到即将到来的死亡的可怖。
　　“你不怕死吗，人一死，就什么都没了。”你真的，不曾后悔吗。
　　问出的话仿佛直接沉入了海底，没能激起一丝涟漪。就在创界者几乎放弃了绫野的答案时，少女却悠悠的开了口。
　　“你以为，我活着的时候，就拥有很多吗。”声音很轻，差点被男人当成了读出的心声。
　　轻轻叹口气，看样子是不曾后悔了。“你想去看看他吗？”偶尔，也会有些愚蠢的恻隐之心啊。
　　“可以吗？”空洞的眸里总算有了些波动，但也听得出男人下了很大的决心，自己出去了怕是会给他带来些麻烦呢，真是厌弃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自己啊。
　　只是，真想再看看他啊。
　　问的小心翼翼又充满了希冀。
　　“可以，但时间有限。”
　　“谢谢。”
　　语气里没了平时刻意的冷漠，少女的声音软软糯糯，倒是格外地惹人怜爱。
　　“蒽，我现在送你出去，时间有限，你尽快回来，到了最后的时间，我会催你的。”
　　“谢谢你。”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再一次诚恳的道谢。
　　迟疑了一会儿，绫野又接着开口，“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男人心里一惊，这丫头真是敏感的有些可怕啊。如果不是在自己的界里，都快怀疑这丫头是不是也在读自己的心了。
　　惊讶过后，男人还是带着纠结开了口。“蒽，就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蒽？”
　　“那个按照银时所想构造的世界。你知道的，他经历很多，失去了很多，又再度拥有了很多。对他而言重要的东西太多了。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就算银时还记得你，你和银时相处的最好也最坏那一天，因为银时在那个世界不会死的原因，那一天的经历不会有，也就不会有记忆。”
　　顿了一顿，“总之……额……反正不管遇到什么你想开点吧。”
　　男人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绫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他的松下村塾，他的攘夷战场，他的万事屋，他的歌舞伎町。对他而言重要的东西那么多，自己却不过只是个在万事屋赖了一个月的委托人而已，只是个在他命途多舛的人生里，路过他平淡无奇的一个月的过客，蒽……还是个脾气不太好的过客。
　　他的大千世界里，自己不过隅隅一角
　　银时想要的世界里可能有自己，只是那可能性实在太小了，小到可以说是不可能，小到连旁人都要为自己担忧的地步。
　　绫野不语，只是在离开的时候，突然回眸一瞥，眼角眉梢尽是灿烂到有些晃眼的笑意。“我知道他不爱我，可他在乎过我，这样很好。”
　　男人微愣，原来都明白啊。也对，这么敏感聪慧的丫头，怕是一开始就比任何人都明白吧。
　　‘不用替我可惜，他值得。’这是绫野离开之前，男人最后读到的心声。
　　一片虚无又寂静了良久，“真是个聪明的蠢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