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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楷在悠悠的哼唱声中迷迷糊糊醒来。
甫一睁眼，苏沐橙笑眯眯的脸映入眼帘。“你醒啦？我们刚刚还在讨论是不是把你放进棺材会睡得更舒服呢。”
眼前的人和记忆里活蹦乱跳的女孩重叠，周泽楷有些恍惚。注意到她说的是“我们”,他猛地转头。在床边发现那抹熟悉的身影。
失去记忆的那段时光里，教堂的人们给以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尽管如此，他的心里却始终空空落落，好似拼图缺了一块。他曾在脑海里无数次描摹那块拼图的模样，是一本书，还是一件首饰，又或者是一个人。
而今拼图被填满，满足感却没有叩响心扉。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自责与痛苦。
他别过眼神，不敢看叶修。
“行了你快回去吧，还有更多的事等你处理呢。”他听到叶修说。
“还不是看你不大对劲才来陪你。”苏沐橙朝叶修做了个鬼脸，转头对周泽楷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们好好说，一切问题都会解决的。”
周泽楷愣愣地看着她，迅速意识到她也和他一样被封印了记忆，而且至今仍未记起当初的事。
是叶修……
复杂的眼神望向叶修，恰好与他望过来的眼神对撞。周泽楷下意识地想躲开，却又有些不舍。
他想再看看他，哪怕再一眼也好。
在他彻底失去他之前。
叶修也不移开视线，就这样静静地与周泽楷对视。
苏沐橙看着这一幕，揉揉鼻子蹑手蹑脚地离开。离开的时候她想，她刚刚好像说错了。“好好说”也许并不适合他们，因为仅靠眼神，他们就能知悉对方心中所想。
苏沐橙离开之后，室内仍是一片静默。静默里有芽苗在酝酿力量，期盼破土而生。千百年前的情感不曾因记忆的缺失和时光的飞逝而消退，甚至在时隔多年后的今天愈发浓烈。如美酒，醇厚酣甜，却又愁人醉人。
是叶修先有了动作。
他端起桌子上小巧的盘子，站在周泽楷面前。周泽楷不得不抬头看他。他记起当年小小的他也是在这个角度看叶修，看救了他的神，看他最依赖的人。
情景重现，他的眼底动起波澜。
“给你留的，吃吧？”叶修用叉子叉起盘子上的最后一块甜点，放到周泽楷嘴边。
一切都颠倒过来。周围的景色、物体如幻影般飞快变换，斗转星移，时钟被拨到曾经那个瞬间。
仿佛还在昨日，又仿佛已过轮回。
叶修看着周泽楷，眼神专注认真。
那个小孩曾经给自己留下一块甜点，而他不知不觉间把心留在小孩身上。
他收不回自己的心，但他能把小孩留在自己身边。
在小孩嗷呜一口吃下甜点，把叶修搂进怀里紧紧抱住的时候，叶修终于露出这么久以来最舒心的笑。
心回来了。
“第三代联手弑父，阿秋不愿意加入他们，于是偷偷把我和我弟救了出来。在那之后，三代开始大肆杀戮，扩大势力，也就是被称为‘千年圣战’的残忍屠戮。你的父母……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害的。”
“那时候我们受了伤，只能伪装成人类，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制止杀戮。来不及阻止的，就把存活的人送到教堂，或者另作安置。我本来打算把你送去教堂，但你虽然昏迷，却还一直抓着我不放，没办法只好把你带回来。”
“我们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有三代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你受他们能力的影响生了心魔，被对方控制。在那之后，阿秋被他们带走，我开始沉眠。醒来之后我一直在搜寻三代的踪迹，发现这里躺着的是陶轩，所以我就来了。”
叶修喝了一口水，简单地把一切同周泽楷说了。他没有刻意隐瞒那件事的后果，周泽楷心里一紧。
愧疚的眼神刚看向叶修，后者比了个“NO”的手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既然已经发生了，想办法解决更好。”
周泽楷眼神有些黯淡。他收起情绪，问：“陶轩？”
“嗯。”叶修点头，“最强的三代。虽然没我厉害，但对现在的同族来说应该是BOSS级别了。”
周泽楷有些不乐意。
叶修笑起来：“好吧，我家小周比他厉害。”
周泽楷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又忍不住地有一丝开心。当然这还不至于影响他的判断：“很难解决？”
“难。”叶修老老实实点头，“不然你以为我当时发现他时为什么不直接处理掉？我是强制中断沉眠的，恢复得可能还不如他。”
周泽楷眼里浮起忧色。
“不过不用担心，好歹我是你们的前辈，强攻不行还能智取。”叶修说。
“我去。”周泽楷突然说。
叶修瞥他一眼，顾左右而言他：“血统封印久了突然解封还有点不习惯，看得好像更清楚了。”
周泽楷抓住叶修的手，语气坚定。“我。”
叶修一口回绝：“不行。”
周泽楷没有丝毫退缩，站起身对叶修进行惨无人道的身高压制。“不许你一个人。”
对上周泽楷依然清澈的眼睛，叶修有些无法抵抗。小孩大了，翅膀硬了，不仅能看出自己的心思，还敢反抗了。
“小周……”
“不许！”周泽楷有些急了，手下更加用力，抓得叶修生疼。眼圈也染上微红，恳求的眼神看得叶修心疼。
“……你赢了。”
周泽楷心满意足地改抓为握，双手捧着叶修的手如同手里是稀世珍宝——事实上对他而言的确是稀世珍宝。捏了捏叶修的手，他望着叶修：“我们。”
一记暴击。叶修血槽空。
纠结良久，周泽楷试探地开口：“那……阿秋哥哥……”他仍用着许多年前的称呼。
叶修从口袋里掏出一串吊坠。
周泽楷依稀认出这是苏沐秋的东西。“这……”
“阿秋被散了魂魄，独留一魂在他的武器上。”叶修说得十分平常，听在周泽楷耳里却是惊天动地。
散魂！说是“散”，本质上却是“剥离”。对于血族而言，所谓的“散魂”，就是把血族暴露在太阳下，阳光会一点一点侵蚀血族的生命力，直到血族魂飞魄散，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
周泽楷感到浑身冰冷，刺骨的寒意将他拉入寒天冻地，他无法挣脱。尽管叶修不怪他，他却无法过自己这关。
叶修不用看都知道小孩一定是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他说：“他还没死透呢。他的武器在陶轩手上，只要拿回武器，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活过来。哎，你刚刚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对付陶轩，我们一起把阿秋的武器拿回来吧。”
没有一句直接的劝慰，却是此刻对周泽楷最好的安抚。他看向叶修，叶修像完全注意到般，仍在自顾自地说着话：“真是麻烦。我得好好想想他要怎么报答我……小周？”
毛茸茸的脑袋突然搁在自己肩膀上，沉甸甸的。叶修有些惊讶地唤他，换来轻轻的一声“嗯”。
叶修不再说话，任由小孩靠着自己。小孩嘛，宠着就行了。
被宠着的“小孩”周泽楷认真地思考着。
武器在陶轩手上。现在想来，附身在刘皓身上的陶轩说那句“杀了我，他就彻底死了”时，这个“他”指的并不是刘皓，而是苏沐秋。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把武器拿回来。不愧对叶修的信任，也当作是自己的赎罪。
两人心思各异，靠在一起却是无比契合。一时间气氛好到两个大龄吸血鬼希望这辈子就这么过去，直到十分欠揍的声音出现。
“你们在搞什么相亲相爱一家亲？要不要我找人拍个照裱个框给你们挂起来啊？”
“该挂起来的是你吧？做了这么大贡献，我感动地在你照片面前哭啊！”叶修不客气地回过去。
周泽楷看向来人。这是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胡子拉碴，看上去有点猥琐。
这是……
“呸！”魏琛大步走过去，“要不是老夫英明拦截了那些人类，你肯定要在陶轩那孙子面前哭。”
“呵呵，在那之前我能先让你在我面前哭你信不信？”叶修说。
魏琛噎了一下，咕哝着“二代了不起啊”，不客气地在沙发坐下。“嚯，现在吸血鬼们流行在城堡里放这种东西了？苏沐橙干的吧？”
叶修“嗯”了声，对周泽楷介绍：“魏琛，一个特别没下限、特别不要脸、特别无耻的老人。”
魏琛“啧”了一声，说：“你怎么做起自我介绍了？”【注】
叶修十分谦虚：“不敢当不敢当，这样的名号还是你最合适了。”指着周泽楷，“你认识的，我不介绍了。”
魏琛正色：“轮回首领，久仰久仰。”
叶修刚想嗤习惯性地笑他几句，听到他说：“你就是叶修家小孩吧？他老把你挂在嘴边，我耳朵都起老茧了。”
“……”
这是把天给聊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