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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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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绕过仪器,走到了后方的控制台上,苍白修长的手指在虚空页面上拨动着。
“我本想让你成为第一个完好无损从这里出去的人,毕竟你是第一由异类变为类人类的人,但是显然,你不把我的好意当回事。”
“什么?”有志错愕。
“故意把自己说成一个失忆的人,是想让人心软放过你?但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犯人想和我兜圈子时,我会选择直接的手段。”
有志挣扎地望起头,正好与注视着他的男人对视。男人的眼里射出一束森然的光芒,像看着一个令他失望的东西。
“也许你是真的失忆了,但是现在不论哪种可能,我都只能选择这么做。”
男人话音落下,一股尖锐而刺痛的力量就钻进了有志的大脑。
比朗月情急之下钻入他大脑的力量更加恶劣,瞬间就将他的意识扯入混沌的黑暗中。他一边承受这撕裂感,一边被迫看着眼前走马观花的景象。
好疼!
想握住什么东西,但是一切皆是虚拟的。他像一串数据流,在数据海洋中逃亡,但身前身身都是难缠的病毒,它们攻击他,想要将他杀掉。
眼前,无数光点散落又聚集,颜色,形状他统统不记得,因为已经痛得无法分心了——然而就算是在这样急促的逃亡中,他仍看清了一双眼睛。
那双仿佛燃烧着地狱焰火,又仿佛是将死之人流出的鲜血的眼睛,在他大脑里击出了一阵钝痛。入骨三分的恐惧,难以抵抗的无措,无法割舍的羁绊,这些错综复杂的感情在脑海里交织。
谁能救救我?
心底发出了一声呼救,在脑波里传开。他希望有同类能听见他的呼唤让他从噩梦里挣脱,但最终仍像溺水之人一样沉沦在窒息里。
沉沦之时,他仿佛听见了远处野兽的嚎叫。
……
囚室走廊里的灯光晦暗不清,囚犯的面容在这灯光照射下显得疲惫不堪。在这个沉闷而潜藏危机的监狱里,任何人的不幸都会带给其他人无法消退的难受。
一群士兵托着一具身体走过囚室区走廊,像丢弃尸体一样将人扔进囚室,然后彼此对视一眼,便又按部就班地回到日常岗位上——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人走之后,地上的人就显得格外凄惨了。他的脸色苍白,眼睛,鼻腔,嘴角,耳朵至近仍在流出鲜血,原本洁净的皮肤上爬满红色细纹,那是血管在皮肤下破裂的结果。他像是早已徘徊在死亡的边界,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几天几夜里,这具“死尸”躺在地上,没人知晓他的大脑内正进行着吃力的修复工程。一串由外闯入的思维在他大脑深处探索他四散意识,重新将它们拼接在一起。几天几夜的轮轴工作,这个大脑的主人才重新‘活动’起来。电流总算在愈合的神经上传导,停顿的大脑才开始恢复自我意识。
有志抖动眼皮,又继续闭目了很久,才缓缓睁开眼。空洞的眼睛像是失去光泽的宝石,失神地盯着屋顶。
“总算醒了。”疲惫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说话的主人可能要累得长眠不醒了,话语都是虚浮飘渺的。
“现在慢慢跟着我的指令活动你的神经。”
一串异样的神经流顺着他的经脉流到脚趾,从脚趾上传回一阵酥麻感。
“动动脚趾。”
他的表情还像原来一样茫然,但仔细看能发现他的脚趾头在微微耸动。
“现在换手指。”同样的酥麻感从手指尖传回。
……
重复了几次,他的身体感官渐渐恢复,但仍做不了大动作。他继续破布似的瘫在地上,但好在,眼睛中的雾已经散去了。
“算你命好,要是再晚点,连我也救不了你。”
“西……”
“想说谢谢?不必,看在你平日帮我们兄弟两的份上,我也该帮你。你再睡会儿。”
他听话地闭上眼,意识便又顺从地滑进了深海里。
生存区边界。
今夜的夜色极深,浓稠得如同黑墨,从墙外的世界涌进,侵占了墙内的光亮。高而坚固的围墙像巨人一般隔断墙内与墙外的世界,却驱不尽外界带来的威胁。
“鹰眼”在高塔上射出红外线,紧盯着墙外的生物。这是它的日常工作,防范外界的生物袭击。但这回,它发现了异样。正当它在寻常扫射的范围里探索时,它察觉到了一个高速运作的物体,那生物移动的速度甚至超过了迄今为止记录过的所有异类。
边防控制室里顿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
“S级异类靠近!S级异类靠近!”
“快!”调控人员迅速就位,将检测到的数据全部发上光屏。
首席指挥员看着屏幕上模糊的身影,大为吃惊,“这是什么东西?”
“那生物运动的速度太快,我们的观测仪根本捕捉不到它。”
“什么?”
“以它现在的速度,仅有30秒便会装上防护层。”
“shit!”男人握上传令器,“听我指挥,将防护区武力调至最高挡,向那畜生开炮!务必给我挡在墙外!”
三百零二架大型武器迅速露出坚硬的外表,投射中心直指高速而来的生物。
砰!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武器将炮火射出,瞬时,浓稠的黑夜被火光照亮,由深黑变成了火红。
“生物速度减弱,但冲击力度不达5%!”所有人都紧盯着屏幕上的移动曲线,他们震惊地发现,方才最高的火力仅仅让那生物的速度下降了2%。照这样下去,它仍能像子弹一样穿过厚达一百零五米的高墙。
“张开防卫网!”
在铁墙外五十米左右张开了一张防护罩力场。被切割成两半的树木因为防护罩的高热量而燃烧起来,火焰从网的底部向上攀升,形成了一面火墙。
众人屏住呼吸,希望巨大的火力,以及里外两道高墙能成功狙击入侵者,他们目睹着雷达图上的光点不断靠近,在两者相撞的瞬间,不由得睁大了眼。
有人发出了吸气声,更多人怔愣地盯着光屏忘记反应。
黑夜中,铁壁上赫然出现的洞口在隐隐发着红光。
……
狭小的囚室中,青年努力蹭着墙壁坐起身,他的鼻尖因为用力摩擦墙壁而变得通红。肩头靠着墙壁一使力,身体才翻转过来,正对对面。
深吸几口气,急促的呼吸才慢慢平复。因为身体还比较僵硬的缘故,这一连串小动作弄得都他气喘吁吁的。但好在,身体有所恢复了,不像前些日子,连脊背躺得酸痛了都不能随意动一下。
他望向对面的朋友。
这还是这几天来他第一次正眼瞧他们,但显然他们过得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好。
此时,朗星斜靠在墙上,耳朵贴着墙壁,似乎在嘤嘤期盼隔壁的声响。神色早已不复前些日子的开朗了,更像是回到了最初哭丧的日子,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颓靡感。
有志又看向另一边的,作哥的这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卷曲的头发长长了几许,几乎盖住了整张脸,唯一漏出来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狰狞得可怕,眼底还横亘着一大片青黑。
仿佛是注意到了他的注视,朗月的眼珠子慢慢移到他的方向,有点像电影里的丧尸。
“能爬起来了呀。”疲软沙哑的声音在脑海响起,连虚拟的声音都变得疲软无力了。
有志才扬起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恩,稍微能活动了……不过你看起来很糟啊,这几天没有睡好觉?”说完他才想起,朗月怎么会有时间休息,他都花精力来救治他了。随即禁了声。
朗月啧啧嘴,“不全是你的原因,我使用能力过猛了就这样,兴奋几天就好了。”
这样不眠不休几天?有志突然觉得自己更愧疚了。
“啊,”朗月突然出声,又突然静默下来,一会儿才又疲软地说,“虽然你刚清醒就拜托你不太好,但我好几天没和朗星说话了,你看能不能……”
有志秒懂他的意思,“我应该没关系,大脑已经不痛了,但是你可以吗,感觉你很累的呀。”
朗月“昂昂”了两声,“不累,就是太兴奋了,多于的力气没地方使,和他聊天正好。”
“……”
朗月很快通过他和朗星搭上界。
对面那张“死人脸”霎时恢复了生机,显出了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活力。听着这两兄弟间得日常对话,有志突然觉得自己好幸运,他幸得这两人的帮扶才能从死亡边界爬回来,也才能重新听见这样温情的话语。
也许有一天从这里离开了,他也要找那么一个人相依相伴,温情地活下去。
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方才还在说的“南方有没有车厘子”的话题就莫名其妙地断掉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出声。对于这样的情景,有志很是敏感。上回也是这样,他就被研究所里的人抓去逼供了,弄得他险些死掉。
他惊恐地看向外面,但没有士兵出现,又看向朗星,那张小脸显然有些凝重,再看向朗月,当然从他脸上什么也看不出。
“哥哥,那是……什么?”朗星迟疑的声音响起。
朗月的眉目似乎也凝重起来,“有不得了的东西过来了。”
“啊?”有志听得云里雾里的。
突然,有志感觉到地上传来一阵阵震动,不,应该说整个囚牢都在晃动,紧接着楼道里闪起红色的灯光,似乎在告知着外面发生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