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怪物》鸽王子

8、05

　　囚室里的气温应该是恒温才对，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界季节变换的原因，他最近总是感觉恹恹的。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被关得太久了，久到神经疲劳，肢体变得松懈了。
　　但是此时此刻，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朗月在他脑海里唠叨。
　　这已经是持续一个下午的教导了，原因就是因为今天中午的时候，他看到朗星把不爱吃的菜全部挑出来，只吃了剩下的一小部分花椰菜时，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感叹了句，“朗星原来很挑食啊~”，没想到被沉静在一旁的朗月听到，而造成了现在长达一下午的教导大会。
　　“不能只挑自己爱吃的菜吃！现在不是在营地，我没办法给你弄到好吃的野菜，你也得忍耐一下，在这样的环境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本来就够瘦弱了，我不想出去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弟弟变成皮包骨！”
　　原以为被大人这样唠叨，作为十七八岁的青春期少年，朗星应该会苦着一张脸，但现在看过去，这孩子貌似满喜欢的，简直可以称作是笑眯眯地听哥哥唠叨。
　　说到底，还是他不够了解这对兄弟的相处方式。

　　正疲软地靠在墙边，准备把朗月的唠叨声当作催眠曲一样入睡，结果朗月的声音却奇异地戛然而止了。
　　这样突兀的安静，让他这个原本期待安静氛围的人都倍感诧异。
　　疑惑地睁开眼，他在透明的牢门外看见了一群意外出现的人。
　　牢门外站着一队手持武器的士兵。领头的人正用犀利的眼光打量他，像确认了对象一样，他伸手刷开了牢门。他身后士兵随后鱼贯冲进来围在他四周，警惕地用手中的武器指着他。
　　直到事情真的发生在他身上，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平静处之。身体不自主地朝后缩，可是身后就是坚硬的墙壁。
　　有人上前来锁住了他的手脚，拉着他往外走。他踉跄了几步，又被人用枪抵着身体，背上不由得绷成了一条直线。
　　这是要去哪儿？
　　他下意识地望向朗星朗月。然而此时，他们的表情都不复谈笑时的轻松愉悦，都换上了一分沉重不安。来不及仔细体会里面的情绪，短暂的目光相接后，他就被推搡着离开了他们的视野——那种唯一的安全感也跟着丧失掉了。
　　被押进电梯，从他所在的楼层下降到地底一层。周围的士兵没说一句话，冰冷的氛围让不安感更加强盛。
　　到了底部，眼前出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构造。这一层的房间面积更大，一间封闭的房间，就有一百平米之大。每一个房间都用大门封锁住，只留下一小方透明的玻璃窗能看见里面的情况。
　　他在行进的过程中，无意间瞥向了房内。
　　他看见一个浑身鲜血淋漓，手脚被锁链困住的怪物正在剧烈挣扎。它好像挣扎了很久，周围的东西被他毁了一半，残破的仪器四散在房间内。而它的生命似乎就要终结了，因为站在边缘的士兵正在用武器扫射它……
　　就算已经走过了那间房，他耳边还回响着里面传来的枪响。直到被带一间同样宽敞的房间，在房门关闭的那一刻，怪物的嘶吼声，和枪击声才好像完全隐去。
　　他们将他押上仪器，换用另一种金属镣铐锁住他的手脚，以及颈部。接着，就一动不动地站在边缘，不发一声地等着某人到来。

　　身后的房门被重新开启又关上。一阵皮鞋踩踏在地上的声音响起，越靠越近，每一声都击打在人心脏上。
　　一个长相病弱，却又沉静笃定的人出现在眼前。
　　男人站定，没有先说话，而是从他的面貌开始，细细地打量，直到审视到他脚尖，才又重新看回来，扫视手中的资料。
　　“有志，很有意思的名字。”
　　男人的表情轻松，且带着淡淡的微笑。
　　“在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讯问官一般不会记住囚犯的名字，因为这些囚犯很可能在接下来的三十分钟里丧命。但是，有志，我意外地觉得你很顺眼，想让你活久点。”
　　有志听到他的话后只是微张着嘴，眼中透出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慌乱。
　　男人不以为意，“无关紧要的话就免了，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地下工厂？”
　　男人的话音落后，换来的是无声的气氛。
　　男人笑容收敛，“这个问题很棘手吗？……不过是个简单的问题吧，我替你回答好了，你宁愿逃到坏人集聚的地下工厂也不愿接受政府的检查，是因为不想我们发现你是异类对吗？”男人就像在阐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有志瞪大了眼。
　　笑容维持在同一弧度，甚至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男人继续说，“或者说，你原本是一只异类，却被某只怪物强迫后变成了类似于人类的异类，哦，提醒一下，那是一只有血红色眼睛的非常貌美的怪物。”进一步地，他的目光带上了逗弄人的惬意，好似有志大为震惊的表情满足了他心中的恶趣味。
　　但事实上，有志脑中一片空白。
　　他在接受自己名为“有志”时，内心有短暂的兴奋，然而男人接下来的话让他心中隐隐的担忧变成了现实。为什么他会关在周围都是怪物的监狱，他曾不止一次想，自己可能也是其中一份子，但现在，已经从想变成了确认。更甚的，他还意识到自己可能还遭遇了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不伦不类的样子。
　　“……”他想要回答什么，却没有任何思绪。
　　男人这时完全收起了笑容，脸上甚至显露了冷意。
　　“有志先生，我希望你能认清楚一点，在这里，你只能好好说话才能活下去。”
　　随着男人的视线，有志同样望向他身旁的仪器。那些控制页面上分明摆着已经设好的程序。
　　“我原本不想对你那玩意。军队研发的东西虽然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信息，但会烧毁你的大脑神经，让你用过一次就坏掉了……而且凭借别人的研究成果完成任务，会让人以为我们研究所很无能。”
　　“坏掉”这个词汇刺激到大脑，有志的眼前突然出现刚才看到的血腥场景，狰狞的伤口，还有怪物在最后时刻痛苦的咆哮……
　　脑袋还没转过来之际，他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我……并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但可能因为你说的那件事，我失去了记忆，我不知道应该告诉你什么……”
　　语气恳切，眼光更是直白地要告诉对方他说的是事实。
　　“我讨厌人欺骗我。”男人的眼光是冷的。
　　“请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
　　男人没有说话，就在有志以为他会重复提问确定他是真的失忆时，男人却崭露出诡异笑意，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甚至称得上是阴寒。
　　“你这样说，似乎想让我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