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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庄生晓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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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云浅陌立在窗前,望着残缺但依然皎洁的月亮,愁容惨淡,“眼睛锐利?哼!”她无奈地讽刺自己,“只是活的太久了而已。竟然,又是一次十六岁。”
云浅陌不喜欢朝晖城,不愿意见云麒,因为三百年前十六岁的她所经历的苦难与折磨离不开那个城那个人。而那个时候,那个城不叫朝晖城,那里也并不姓云。
而她,带着三百年前的记忆降生在如今的云氏皇族。可遗憾的是,她却不是单单只拥有前一世的记忆。
凌娜,躺在病床上,天命之年的她自知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眼前模糊的人影闪动,她平静地看着电影般呈现在眼前的十六岁时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景象。凌娜想着,那一年已经过去五十四年了,那场意外没有夺取她的生命,只剥夺了生儿育女的可能。孤苦寂寥地撑过了五十四年,够了,这一生也算没有辜负。凌娜慢慢闭上了眼睛,甚至可以听到代表心脏停止的仪器发出一串长音。可是,一切却归为平静,她听说过,将死之人会有回光返照,然而她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凌娜了,而是凌族族长的独生女儿,凌月笙。
三百年前,这片大陆有四位皇帝,残雪城冷越泽,出云城云惊鸿,离城钟离仁景,无双城宗政随风。
无双城势力范围下十四世族反叛,勾结游牧民族南氏一族。但是,宗政王室还算顽强,中原又缺少南族的生活条件,仗只打了一年半,南族就退回西北草原。无双城经此反叛,元气大伤,与之毗邻的离城趁虚而入,蚕食无双城地盘,打破了四皇势力均衡的局面。
残雪城皇帝冷越泽分析情势的同时,发现自己手下十七世族也有些不太安分。而且平衡局势已被打破,随时都有可能引发战争,回到以前的战乱时代,他需要这些世族的力量。为了制约世族,也为了存留实力,便以为皇族子弟伴读、选妃为由,将十七世族的嫡子嫡女强行请入残雪城。男子入住怡蓉别馆,女眷安置琉璎别馆。凌族,是其中实力最强的三大老世族之一,凌月笙就是族长凌哲瀚的独生女儿。
可笑的是,凌娜发现,她从凌月笙身体中醒过来的那一天正是凌月笙十六岁的生辰。
凌娜,是有名的古代文学教授,而她的十六岁却因为姐姐婚礼酒店的煤气泄漏导致的大爆炸,全家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她的肚子受伤,经过手术,子宫被摘除,一辈子都不能怀孕。心中有阴影,身上有伤痛,也经历过两次恋爱,却因她不能生育以失败告终。因此,她一生埋头文学研究,终身未嫁。
也许,是因灵魂年纪大了,对于自己遭遇这种诡异的事,倒也接受的很快。她告诉自己,如果是梦就迟早会醒,如果不是梦除了搞清楚现状也无他法。
凌月笙醒来以后,了解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但见身处古代,出于长年独自一人做研究的本能,她就叫人找来了一些史书文卷,闷在房中整整十天。书中文字是楷书,她看起来一点也不费劲。
战乱充斥着整个大陆历史,和平时间最长的也就是四皇平衡的这百余年而已。她翻阅了能看到的所有书籍,却没有发现与古中国相同的历史,也并不像是处于什么历史断层,只是偶尔能发现一些唐宋及之前的古文篇章。十天来,她根本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生在何时、此为何年。
她发现在书里实在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才想起找身边的人问问情况,结果竟没有一个是从凌族跟她过来的。随后才得知,生日的前一天与冷族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发生了冲突,失足掉进了映月池,太子以护卫不力的罪责将凌族的人全部关进了戒廷司受刑。而她因为醒来后行为反常,太医诊断后敷衍说是受了惊吓,心脉紊乱,气血不畅,致使记忆混乱,行为癫狂。太子也就顺势下令,要她好好在夕云阁休息,不必日日请安,不用春晖堂伴读,也不需要再每隔三天上礼仪课,将她强制隔离出太子的视线。
正好,凌族族长凌哲瀚的家信送进宫了,交到了她的手上。只是信中没有一丝安慰之语,也没有提出要接她回族修养,却还说什么装失忆的主意好,要她借此机会引得太子怜惜。看了信,她算是明白太子隔离的意思了,敢情凌哲瀚是想利用她来与冷氏皇族结亲。但又觉得不太对,太子的反应似乎不只是有意提防凌族,感觉更像是不想见到凌月笙。也是此时,她才想到最近一直在考虑自己的处境,却忘记了打探这个凌月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夕云阁的宫人对她避之不及,问的问题都是摇头道不知,凌月笙的坏处没人敢说,可连好处都说不出来,她又受不了这些人动不动就向她下跪。最后,她在一个新来的大宫女月寒口中得知了一些事,而且出门的时候也常常能听到琉璎别馆里其他的世族小姐的冷嘲热讽,对凌月笙的为人也算是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冷族势力中最强大的三个世族中,黎族是最古老的世族,历史中从未少过黎族族人的身影,是这片大陆上难得的从古流传至今的古老世族,不仅在冷族在其他城中也极有威望。凌族与水族的实力则在于战斗力,水族存活年限比凌族稍低,但是擅长阵法,以少胜多是他们一族的拿手好戏。凌族男子骁勇善战,以一敌百,而且族长之位并不是世袭,能者居之,所以族长只有这一个女儿都不会引起什么恐慌。也因此,凌族是最难把控的一族,冷氏王族对他们是时刻提防。
凌族善战,是征讨的一把好手,所以凌哲瀚常年在外,对凌月笙疏于管教。族内对凌月笙也是放纵,听之任之,族中长老也从不加以管制。导致凌月笙成长为一个刁蛮任性、唯我独尊、不知羞耻的女孩。凌月笙刚入宫的时候,是不是得了凌哲瀚的指示才接近太子尚不得知。但单从入宫后的表现来看,凌月笙对冷族自幼就被封为太子的冷皓玄竟是一见钟情、极是迷恋。
为了吸引冷皓玄的注意力,凌月笙是无所不用其极啊,装病、找各种理由邀请太子都是不屑一提的小手段了,见到冷皓玄就往人身上扑早就司空见惯,在请安、伴读时做些乱七八糟的小动作不惜被责骂也是甘之如饴。甚至最不堪的是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居然想生米煮成熟饭,半夜偷偷跑去华音宫太子的寝殿。十六岁生日前一天,她是打算去请太子参加她的生日宴,结果太子侍卫早就得令不让她近身,凌月笙气不过,结果起了冲突,掉进了映月池。有人嘲笑说,她是故意跌进去的,只为得到太子同情。
凌娜明白了,太子的隔离,不只是有心远离凌族的女儿,更是对凌月笙产生了厌恶之心。
说是给皇族子弟伴读,其实天天能到春晖堂报道的皇子也只有四皇子冷皓煦而已。二皇子冷皓虹胎中不足、自幼缠绵病榻,能活了二十年也算是上天可怜。三皇子冷皓尘、五皇子冷皓宇、六皇子冷皓枫均在边疆或是与他族对战,或是训练士兵。七公主冷怡潇与八公主冷怡湘倒是需要跟族女每隔三日一起上一次的礼仪课,但是春晖堂的课程一向不会参加。九皇子冷皓轩小时候体弱多病,皇帝冷越泽一直不同意他上战场,后来九皇子习得武术强身健体,却仍未征得征讨的许可,但冷越泽却同意他可以到江湖游历。所以实际上,每天上午春晖堂的课除了四皇子冷皓煦和世族子女以外,都是冷越泽为了给自己的理由而特意找来的冷族旁系。因此,不管是什么身份,对春晖堂的半天课程,都是意兴阑珊。只是每月逢五逢十的日子,这些人都会很全地到春晖堂集合,因为太子冷皓玄会在下朝后陪他们一整天,或是谈古论今,或是讨论时事政策,或是听曲饮茶,又或是玩些行酒令、对诗的游戏。反正,作为东道主的太子安抚世族子女而演戏,对其他人而言自然是亲近太子殿下的机会。
如今,春晖堂又少了凌月笙这个烦人精,他们大家更是乐于围着太子转。她也是特别挑了这个日子,走出夕云阁,穿过琉璎别馆,来到映月池查看,顺便适应适应年轻、有活力的身体。她绕着映月池走了三圈,池水清澈,除了石头、水草、游鱼,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蹲在凌月笙跌进去的位置,旁边就是石桥,她伸手扶住桥,小心地探出身子,向桥底张望。她的眼睛在桥下扫来扫去,水面自己的影子旁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声音突兀而且离得太近,“喂!”
凌月笙被吓了一跳,重心不稳,脚底打滑,胳膊却被人用力拽住,大力地将她拉离池边。凌月笙缓了两口气,就看到一个锦衣华服、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睁着一双丹凤眼,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模样不过十三四岁,肃穆的表情在一张稍显稚嫩的脸上感觉有些装老成,身着紫色锦袍,金色丝线绣了一只踏云麒麟。凌月笙便知道,这个应该就是两日前游历回宫的九皇子,冷皓轩。
她的前世与孩子无缘,冷皓轩又是长得唇红齿白,讨人喜欢。“看你人不大,力气不小啊。”
不管是不是皇子,毕竟还是个孩子,冷皓轩听得夸奖,有些得意,“我可是日日在演武场练功,从不荒废武学。你是族女吗?怎么不去春晖堂,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看你找了半天了,找什么呢?”“我病了,太子殿下准许我休息,不用去上课了。你来了很久了?”“也不是很久,我也正准备去春晖堂,路过这儿,就来看看我的鱼。”“你的鱼?这些是你养的?”“我小时候就住在怡蓉馆养病,后来才改成别馆的。这映月池是我开凿的,鱼也是我养的。我刚从北疆回来,就听说有人掉进映月池了,我担心我的鱼。”
冷皓轩蹲下身子,仔细地查看每一条鱼。凌月笙也蹲了下来,“有人掉进去了,你却只关心你的鱼?”
冷皓轩眼睛没有离开池水,“凌家小姐若是出事,那就是大事。但是那几个侍卫不也只是被罚了几个月俸禄以示惩戒吗?肯定就没什么事啦。我小时候,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住在这里,除了后来常来看我的六哥,就这些鱼与我最亲近了。”“哎!那你知道她是怎么掉进去的吗?”“不知道,我对那种女人不感兴趣,没问。”
凌月笙偷笑,算起来,冷皓轩的年纪正值情窦初开。自从她在陌生的环境中醒来,心情一直压抑,此时见到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有心调侃。
“那你对什么样的女人感兴趣啊?”“那当然是……”冷皓轩抬头就见到她一脸的坏笑,改了口,“我干嘛要告诉,跟你又不熟。”冷皓轩又低头去看池水,凌月笙用手肘捅了捅冷皓轩,“说说嘛,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贤淑的?活泼的?还是泼辣的?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说说嘛,别不好意思。”
冷皓轩眼神黯淡,有些沮丧,“怎么可能?我游历大江南北,见到的女孩子要不就是矫揉造作,要不就是江湖习气太重。而且,不管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我都做不了主。”
最是无情帝王家,自古皇室王族的子女作用除了稳定朝政,就是联姻求和。他是冷族九皇子,残雪城的九王爷,适龄后就一定会由皇帝冷越泽指婚,谁都无权置喙。
凌月笙知道自己没法开解他,这是古代封建制度的产物,她如今身不是自己的,若是皇帝起意将她指给谁,她还真就没法反抗。一时间,自身难保的感觉,让凌月笙很不好受。又见到冷皓轩一张可爱的小脸垮了下来,却无言可说。
凌月笙见不得孩子难过,就将手伸进池水里,撩起凉凉的池水,向冷皓轩泼了过去。冷皓轩本能地后退,吃惊地看着这个无礼的女人不断的向自己泼水,而且笑的还那么开心。她如今在凌月笙年轻的身体里,觉得自己的身心也跟着年轻了起来,顿时玩心大起,两只手都伸进去,大笑着将水洒了过去。冷皓轩愣愣地看着她,笑声爽朗,笑容不掺杂质,眼睛里除了愉悦,竟然还有一丝宠溺。凌月笙见他呆呆的,也不知道躲,也不再泼水,他身份尊贵,大概没有想到有人会这般作弄他吧。
凌月笙的手一停,冷皓轩也反应过来,迟钝地看着满是水渍的锦袍,没有生气,但是有些恼怒,口气加重,“还从没有人敢如此对待本王,你可知本王是何人,居然敢拿水泼我。”
凌月笙本来已经不想捉弄他了,但是听到他竟然换了自称,笑吟吟地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毫不客气地抓住他的衣摆,然后,擦擦手。冷皓轩若是能看到自己的表情,就会知道他此生第一次因为惊讶长大了嘴,可是始作俑者却还是那样笑着,“九王爷喽,能怎样?”
冷皓轩收回表情,问道,“你怎么知道?”
凌月笙指指冷皓轩胸口那只威风凛凛的麒麟,“踏云麒麟可是冷族的族徽。冷族旁系子弟是不可能在宫里行动这么方便,刚从北疆回来,你刚刚又亲口承认是王爷了,年纪对的上的就只有九王爷了。”
“你倒是聪明。”冷皓轩拂了佛衣衫,摸了一把脸,“明知道本王的身份,还敢这般无礼。”
凌月笙爱抚地摸摸他的头发,“王爷又怎么样?不还是个孩子。”冷皓轩不满地拍掉了她的手,“你以为你很大吗?”
凌月笙恍然,自己此时也不过就是十六岁而已。
“你是哪一族的?”“你猜啊?”
凌月笙正打算逗逗冷皓轩,却听到桥的另一头传来两个小宫女的声音,“真是晦气,这可是新作的衣服。”“好了,那孩子也是可怜。净衣司的老婆子一定是有心刁难她,要不然哪里会在这个时辰倒恭桶的。”“那是她活该,谁让她洗坏了林家小姐的衣服,她根本就赔不起。”“她才刚进宫,怎么会让她洗世族小姐的衣服,明显是净衣司人拉出来顶罪的。一顿鞭子是少不了了,也是可怜。”“有什么好可怜的,没爹没娘活该就这命。”
两个小宫女走进,才发现桥的这边居然是九皇子和凌族小姐,两个人慌忙过来请安。“见过九王爷,见过凌小姐。”
冷皓轩又一次惊讶地看过去,原来她就是那个掉进映月池的凌族小姐。但冷皓轩这一眼把自己吓了一跳,刚才柔和的脸,此时却是阴郁冷然。凌月笙开口重复道,“没爹没娘,活该就这命?”一字一词冷的让人打颤,“人在哪儿?”
两个宫女低下的头却对视一眼,凌小姐的名声虽不怎么样,但她的身份不是假的,而且身边站着九王爷,她们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犹豫着要不要回答。凌月笙很是不耐烦,声调陡然拔高几分,“我在问话。”
声音从头上传来,把两个小宫女吓的伸手一指,“那边,后街上。”
冷皓轩还在想眼前这个女人怎么会是传闻中的那个凌小姐,又怎么会变脸变得这么快的时候,眼前一花,人已经不见了。凌月笙顺着她们指的方向跑了过去,在后街上发现了她们。
一个年纪幼小的宫女跪在冷硬的青石板上,满身都是污秽之物,宫人用的恭桶就倒在她身后。一个老宫女甩着鞭子狠命地打在她的身上,嘴里还骂骂咧咧。一边的墙角,几个宫女护着林小姐远离她们,用手帕捂着鼻子,却看的津津有味。凌月笙耳边响起那句,没爹没娘活该就这命。脸色铁青,大喊一声,“住手。”
听到喊声,几个人都转过头来。林小姐一见是她,鄙夷的眼神完全暴露,连遮掩都省了,透过手帕嘲笑着,“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凌小姐吗?这儿又不是去春晖堂的路,又不是去华音宫的路,凌小姐怎么会来这儿?莫不是,凌小姐失忆,连去见太子殿下的路也忘记了。哈哈哈……”
凌月笙早就听过她们这种没什么水准的嘲弄,对于凌月笙失忆这件事,其实根本没人信,只不过凌月笙不在乎也就不曾辩解。此时,她更是没有心思去理会这种胸大无脑的人的嘲讽,网络发达的时代,对于她这种小有名气的人的辱骂比她们的话可难听的多,也有水平的多。
“凌小姐,可要当心了,别到时候走错了宫,上错了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林小姐自说自话。而凌月笙直接将她无视掉,从她面前轻飘飘地走过,走向那个小宫女。
林小姐正在纳闷,一向嘴上不饶人,什么脏话污言都宣之于口的凌家小姐今儿个怎么不回嘴的时候,却发现目中无人的凌月笙居然蹲在小宫女面前,拿出一个手帕,亲手为小宫女擦拭脸上的污秽。刚赶过来的冷皓轩,停在了远处,再一次愣愣地看着凌月笙。
小宫女自己也是吓坏了,“小姐,小姐,使不得,小姐身份尊贵,奴婢贱躯,怎能脏了小姐的手帕。”
“没有谁生来是卑贱的。”凌月笙温和地安抚她,明明年纪只有十五六岁,可是那和煦暖人的笑容却给人一种慈爱地感觉,眼中没有任何嫌恶,有的只是怜惜。“手帕本来就是用来擦脏东西的,脏了就洗。你叫什么名字?”“奴婢入宫不满一个月,还,还没有名字。”凌月笙看到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鞭伤,手上动作更是轻柔,“今年多大了?”“奴婢,十二岁。”凌月笙叹了口气,看她的样子,一定是自小就被人卖了为奴为婢,“才十二岁。”
老宫女醒了神,上前赔笑道,“凌小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是不是这小贱婢什么地方得罪了小姐?这小贱婢刚进宫就洗坏了林小姐的衣服,老奴罚她倒恭桶,谁知这贱婢居然悔恨在心,差点将污秽蹭到林小姐身上。老奴正在教训她,若是小贱婢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凌小姐,只管告诉老奴,老奴一并收拾了她,直接送进戒廷司,不过就是贱命一条。”
老宫女说一句,凌月笙脸色就阴一分。小宫女苦着摇头辩解,“奴婢没有,不是奴婢……”“你还敢顶嘴。”老宫女瞪着眼睛,作势要打,却见凌月笙一双明亮的桃花眼阴冷地盯着自己,老宫女被她盯的有些心虚,不自觉的收回了手中的鞭子。
凌月笙冷笑,“一口一个贱婢,说的真是顺口。”冰冷的语调强压着愤怒,让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贱命一条?你的命呢?又值几个钱?”
见过凌月笙生气,但是没有一次这般慑人。林小姐眼见凌月笙今日跟以往不同,没有插嘴。老宫女毕竟在宫里呆了几十年,也算见过世面,凌月笙的臭名在外,太子冷皓玄又对她极为不齿,老宫女便壮着胆子,“老奴的命是没有凌小姐金贵,说不定哪一天您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垂青,而老奴却还是只能待在净衣司。凌小姐的福气在日后,老奴可开罪不起。”
凌月笙第一次在心里咒骂了身体原来的主人,好歹也是实力雄厚的凌族嫡女,她到底是怎么混的,可以在进宫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混到连一个宫女都敢当众奚落的地步。
她本不想过多地参与这个世界的事,但是此刻她实在是生气,对老宫女选择了最直接有效的震慑方法。
凌月笙冰冷透骨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老宫女的眼睛,缓缓地站起身,慢慢地转向她,一步一步逼近她,老宫女被她这种施压方式搞得心里发毛,不自觉地向后踱了几步。凌月笙凑近老宫女,贴近她的脸,扯出一丝冷笑,连林小姐都倍感威压,跟别提直接面对的老宫女。凌月笙略带笑意的低沉嗓音,在老宫女耳边响起,“你现在,可是在,得罪,凌族,独生女儿。”
老宫女脚下一软,好不容易稳住自己,才没有直接摔倒在地。凌月笙一向骄纵,扯后台是她惯用的伎俩,只是这一次的几个小动作,几个轻到只比风声大一点点的字,就让这个老宫女醒悟一件事。哪怕是太子殿下厌恶于她,凌族嫡女的身份依然还在,若是凌族族长发话要取一个得罪女儿的宫中使役的命,简直是碾死一只蚂蚁,别说太子,连皇上也不会为了一个宫人而开罪凌族的。
“这个宫女,我要了。”凌月笙又吐出一句,老宫女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反应过来,只是僵硬地说,“她是宫中奴仆,小姐要是要人,需得先到内廷司登记造册。”
“本王要人呢?”冷皓轩走了过来,嗓音虽有些稚嫩,但毕竟是在宫中长大,仍有身为皇子的威严,所有人都跪下请安,“见过九王爷。”冷皓轩扬手让她们起身,却让林小姐看见了冷皓轩伸手去扶起凌月笙。
冷皓轩冷眼看着伏在地上的老宫女,“本王可需到内廷司给她登记造册?”
老宫女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慌忙叩头请罪,“王爷要人,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当然不必了,不必了。”
冷皓轩厉声喝道,“本王看你在宫中待的时间太长了,连规矩都忘了。敢对世族小姐出言不逊,活腻了是吗?”
老宫女见到九皇子亲手去扶凌月笙就知道要坏事,此时只能请罪,也换了自称,“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奴婢该打,奴婢不是有意对小姐不敬,再也不敢了,求王爷饶命,凌小姐,是奴婢的的错,奴婢再也不敢了,知错了,求小姐宽恕,王爷饶命啊。”
凌月笙只是想教训她,并没有想对她怎么样,但是冷皓轩毕竟是皇子,在这种社会的皇宫里,自己总不好越过他发话。好在冷皓轩也并没有打算处罚她。
“你最好记清楚自己的身份,再有下次,自己到戒廷司领三十脊仗。”“是是是,奴婢再也不敢了,谢王爷饶命。”“下去吧。”老宫女逃难一般行礼离开。
冷皓轩指着小宫女,对凌月笙说,“起个名字吧。”“名字?”凌月笙疑惑地看着他,“刚进宫的使役是没有名字的,除非跟了主子得到赐名,或者司房觉得他们手脚不错跟内廷司登记造册,才能得名留用。”凌月笙拧眉,名字是父母给的,对这种事她本能地抗拒,问小宫女,“你进宫前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知道,她有可能会跟着这位小姐,老实恭敬地回答,“奴婢进宫前总是被卖来卖去,并没有什么名字。”“那他们是怎么叫你的?”“奴婢是下等使役,地位卑贱,主人家的上等仆役都是随便叫的。”凌月笙皱眉。
冷皓轩就对她说,“身边仆人的名字就是他们的身份,主子给才是体面。”凌月笙不了解这些,但是看样子这小宫女是希望她能赐个名字。
凌月笙虽然不喜欢这个规则,但是也知道不能这么僵在这里,沉吟片刻,“锦瑟。”听得小姐赐名,小宫女激动地哭了出来,倒头叩谢,“多谢王爷,谢小姐。”
可是她的动作太大,身上的脏东西直往下落,冷皓轩退后躲开,小宫女不安地抬头看着冷皓轩,就怕他会因此收回成命。但是凌月笙不以为意,对她说,“你先回去收拾一下,然后到琉璎别馆夕云阁找我。”见冷皓轩没有反对,小宫女行了大礼,退了下去。
冷皓轩揉了揉鼻子,凑到凌月笙身边,“你就真的不觉得味道大?”“怎么?难道你就不去茅房啊。”“那怎么能一样。哇!你身上沾到了。”冷皓轩随性的一叫,才瞥见林小姐还在一旁,赶忙清了清嗓子,“今日是宫人失礼,让小姐看笑话了,还望小姐见谅。”
林小姐回了礼,偷偷望了凌月笙一眼,满心疑惑。九皇子居然会给凌月笙出头,而且跟她还这样熟络,致歉也只跟林小姐,根本没有把凌月笙当成外人。冷皓轩端着王爷的架子,吩咐宫人赶紧收拾残局,带着两位小姐离开了此处,与林小姐客套一番,林小姐便三步两回头磨磨蹭蹭地离开了。
冷皓轩见林小姐走远了,就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凌月笙,然后就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转圈打量着凌月笙,凌月笙视而不见慢条斯理的擦沾上的秽物,也皱皱眉,“这味道,也真是够呛。”
“那你还里的那么近,只蹭上这么一点,已经很幸运了。”凌月笙白了他一眼,扯了衣襟靠过去,“王爷,要不要与民同乐?”冷皓轩忙躲远,“不必了,你自己留着作纪念吧。”凌月笙哈哈笑了起来。
“怎么跟传闻不一样。”冷皓轩愈发不解,“唉!你是不是掉进池子,脑袋磕坏了。”“我脑子受伤,行为癫狂,你没听说吗?”“看你这样子,以前更像是行为癫狂啊。现在挺好的。”
凌月笙笑笑,没有接话。冷皓轩更加奇怪,“你都不否认吗?我可听说,你偷偷去过太子殿下寝殿啊。”“事实就是事实,凌月笙若是真的做了,否认也没用,不过以后我一定不会做。”
冷皓轩听得她咬重几个字,咀嚼了一下,没听出什么,又问,“刚刚见你给那个宫女起名锦瑟的时候好像在想什么,有什么特殊意义吗?”“没有,只是最近总想起这首诗而已。”冷皓轩撇撇嘴,“我对诗文就不感兴趣,还是兵书好。不过,你跟六哥应该能谈得来,六哥很通诗书,而且你们还说了一样的话。”“哦?什么话?”冷皓轩声音郑重,“人无生而卑贱。”
凌月笙心中一动,虽然她已经了解,这里思想禁锢不如中国古代那般严厉,没有经过“存天理,灭人欲”的荼毒,民风也比较开放。但是制度依旧封建,地位尊卑还是泾渭分明。这种社会中,一个皇子能有如此认识,实在难得。
“我六哥可是当世第一才子,文武双全,玉树临风,为人潇洒。”看得出冷皓轩很敬佩、喜欢六皇子,提起他眉飞色舞,“虽说云族也有个人与六哥齐名,可在我眼里,他根本没法跟我六哥相比。我跟你说……”
“好了,先别说了。”凌月笙见他大有长篇大论的架势,只好打断他,“你看我这个样子,适合听六王爷的英雄事迹吗?”“也对,那你先回去吧。我的衣服也被你弄脏了,我也得回去换一件。”凌月笙挥手道了一声“再见”,就飘然离开。
凌月笙没有在乎琉璎别馆里其他人的议论,自己犯着嘀咕,明明自己已经是个七十岁的老太婆了,怎么进了这个年轻的身体,心态也年轻的这么明显,难道说返老还童不止说的外表。凌月笙洗了澡,便叫了宫女拿衣服进来。
自从凌月笙醒来后,喜好、脾性不仅跟以前不同,甚至有的时候还完全相反,让现在在夕云阁伺候的人摸不清楚又怕得罪了她。夕云阁的大宫女月寒还算是聪明人,叫她们准备了五套不同样式的衣服,捧了进去。凌月笙抬头只扫了一眼,就指着最素净的一件白色的纱衣,“这件吧,就帮我放那儿就行。”
宫女将衣服挂在衣架上,月寒就让她们退下了。如今的凌月笙不喜欢有人贴身伺候,尤其是洗澡的时候,若不是她弄不明白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连月寒都不会被允许留下。凌月笙自己擦干以后,任由月寒前后左右乱转才算将衣服穿好。凌月笙站在镜子前,纱衣质地柔软,贴着皮肤很舒服,这个样式又将她的身材束的很是惹眼,但是这张脸其实很适合白色,比穿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看起来精神很多。
凌月笙坐在梳妆台前,宫女正仔细地为她擦头发。这里当然没有皮套,她也不喜欢一堆首饰戴在头上,走路不方便不说,坠的头也很重,就让宫女随便拢了一下,只用一支玉簪箍住就算好了。
一个宫女转了进来,“小姐,阁外来了一个小宫女,名叫锦瑟,说是九王爷命她来服侍小姐的。”“让她进来吧。”“是。”
锦瑟一见到她,扑通一声先跪了下去,哭着叫道,“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奴婢愿意做牛做马服侍小姐。”凌月笙过去扶起她,“跟着我,规矩第一条,不准有事没事就跪着。”
锦瑟知道传闻中的凌家小姐有多么不堪,宫中风流韵事是上好的谈资,宫人除了服侍主子,最大的爱好就是说长道短,而且喜欢添油加醋。可是,她却想再见见那个慈祥的眼神,那个温和地笑容,哪怕凌小姐是在演戏,她也渴望再见见。只是锦瑟的愿望不是奢望,凌月笙的声音还是这般温柔,动作还是这般轻柔,连稍有责备的声音都透着纵容的宠爱。
“小姐,奴婢……”“规矩第二条,在我面前不准自称奴婢。”“可是……”凌月笙瞪了瞪眼睛,“不听话?”锦瑟慌张摇头,“没有,没有,奴婢……不是,锦瑟听小姐的话。”
凌月笙知道,锦瑟一定是自幼为奴为婢,身上的奴役气并不是一天两天能改过来的,慢慢来吧。
过了两天,夕云阁居然难得一见的有到访的客人,而这个客人的身份证实了前几天的传言,让琉璎别馆的其他人感觉不好。
月寒进到内室通报时,凌月笙正在专心致志地练字,“小姐,九王爷到访。”
凌月笙放下毛笔,盯着自己不甚熟练,却还算端正的毛笔字,比照了一下此前凌月笙难得留下的两页字,叹了口气,走出去内室。冷皓轩此刻坐在正厅上,锦瑟奉上一杯热茶,他刚把茶杯凑到唇边,见到凌月笙走出来,扔下茶杯,也不等她请安,迎上去开口就埋怨道,“我在映月池边等了你两天,你怎么也不出现?”
凌月笙先是一愣,随后好笑地看着冷皓轩,“等我?做什么?我们又没有做什么约定。”
冷皓轩一时噎住,赧然道,“我就是好奇。”“好奇?我吗?”冷皓轩承认倒是快,“除了你还能有谁。我这两天让人打听你的事,但是跟我认识的你完全是两个人,我实在是好奇,忍不住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月笙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取过锦瑟上的茶,悠闲地喝了一口,“然后呢?你现在看到了,怎么想的?”冷皓轩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隔着茶几把上半身探了过去,“什么想法也没有,就是好奇。”
一本正经地样子,把凌月笙逗笑了,“我给你机会观察我。”“什么机会?”“你知道剪刀石头布?”“那是什么?”“是一个游戏,输了的人要被惩罚,就弹脑门吧,怎么样?”“我不会。”“我可以教你啊,你玩不玩?”冷皓轩犹豫着应道,“好啊,看你能有什么花样。”
凌月笙把剪刀石头布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就跟冷皓轩玩了起来,冷皓轩觉得新鲜,玩得倒是一乐。凌月笙后来,把一边伺候的锦瑟也拉了进来,只是身份有别,即便冷皓轩兴起说算她无罪,她也不敢真的弹九皇子,只是做做样子。但是冷皓轩却是毫不客气,下手又重,一开始,锦瑟还能忍忍,后来她放下了紧张,敢开始轻呼喊疼了。凌月笙本来还想带他们玩点别的,可毕竟这里的玩具不多,也就弄了两个简单的游戏,跳房子和跳绳。跳绳他们这里也有此类游戏,凌月笙就给他们出各种花样,玩得不亦乐乎。午膳,冷皓轩也是在夕云阁用的,用过之后接着玩。几个最简单的游戏,他们玩了整整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也是如此。
几天的相处,凌月笙越发喜欢冷皓轩和锦瑟这两个孩子。她很希望能去除冷皓轩身上的老成气和锦瑟身上的奴役气,回归他们这个年龄该有的童真。如今也有了这样的机会,冷皓轩只要是完成了功课、练完功,就会直接跑到夕云阁去找凌月笙。凌月笙也开始给他们做一些玩具,木质的数独、翻绳、你画我猜、拼图……还会带着他们蹴鞠、跳房子、成语接龙、捉迷藏……凌月笙还会带着夕云阁的所有人一起玩,有时候玩得累了,就叫人找大的毯子铺在院子里,准备茶水和点心,就地坐下,给他们讲一些历史故事和童话故事。宫人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敢放肆,但是冷皓轩放下了架子、放下芥蒂,又说这些游戏要大家一起才好玩,他们也就壮着胆子陪着,只要行为语言不过分,冷皓轩也不会发脾气。
凌月笙知道冷皓轩毕竟是皇子,就闭门谢客,严令宫人不准多言。但是,九皇子的频繁到访,夕云阁又常常传出欢声笑语,自然引起其他人的好奇心。冷皓轩在的时候,夕云阁大门紧闭。冷皓轩离开后,凌月笙推说累了、乏了、身体不适,十次有八次见不到人。琉璎别馆和怡蓉别馆的流言蜚语愈发严重,当事人的凌月笙却是坐在风暴风眼里平静地不受任何纷扰,她告诉夕云阁的人听到就当没听见,也不需要告诉她传成了什么样子,她不感兴趣。
进入八月,凌月笙已经醒来一月有余了,只是还是不常在人前出现,太子冷皓玄自然也没有主动提出让她去春晖堂上课的要求。凌月笙自然乐见,想着这个行为癫狂的理由还真是好用,不一定什么时候发病,也不一定什么时候好,太子既然不想见她,她乐得与他们保持距离。
只不过,冷皓玄即便不想见她,也不会忽视她。华音宫后门,冷皓玄的贴身侍卫音平引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悄无声息来到太子的书房连玥阁外,叩门,“殿下,月寒到了。”门内传来冷皓玄极富磁性的声音,“进来。”
两人低眉顺目走进连玥阁,恭敬行礼,“奴婢参见太子殿下。”“说。”冷皓玄的简单的一个字,听不出声调。
月寒低头禀报,“是。自凌小姐醒来后,性情大变。查问过当日落水之事,还问过现在的年份情势,奴婢们见识浅薄,小姐便叫我们取了一些史书翻阅了很久。”月寒犹豫地接着说,“除了询问过殿下是如何处置那日起冲突的侍卫外,这一个月来,并,并未听小姐再,提起过殿下。”月寒停了停,没有听到冷皓玄问话,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禀报,“近日来,凌小姐总是在练字。”月寒从衣袖中取出两页纸,举过头顶,音平接过,递到案前,为太子翻开。“凌小姐落水前,并不喜欢写字,留下的字迹并不多,但是可以看出来,前后的字迹完全不一样。”
冷皓玄也有些纳闷的看着,这两页几乎可以算是两个人的手笔。“她怎么说?”
“回殿下,凌小姐自己说可能是因为落水的时候撞到了哪里,也可能是因为失忆,不记得以前是怎么写了。奇怪的是,凌小姐似乎只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世,但是却博古通今,还晓得一些失传的诗文篇章。”
“博古通今?”冷皓玄挑眉,“九王说的?”
“是的。”月寒小心地回答。
冷皓玄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还有呢?”
“回殿下,奴婢试过多次,凌小姐现在喜欢素净的衣服,对金银珠玉竟是失去了兴趣。不要人贴身服侍,不让人随意下跪,也不愿意听宫人自称奴才,熏香和茶也换成了味道清淡的。言语、行为和善了许多,也没再听到过小姐抱怨什么,也不再骂人了。”
冷皓玄像是突然想起一般,问道,“她真的亲手为一个宫女擦拭秽物。”
“是真的。九王爷当时在场,奴婢也向锦瑟证实过。”
“锦瑟?”冷皓玄重复了这两个字,“九王最近常去?”
“九王原本只是好奇,但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九王爷对凌小姐却是……”月寒想抬眼去看一下太子的脸色,但终究没敢直言,只是说“却是十分亲近。”
冷皓玄却没有就冷皓轩的问题继续深问,月寒暗暗松了口气,但是听到了冷皓玄的责问,“判若两人。你确定,她真的是凌月笙?”
月寒慌张伏地,“殿下,凌小姐落水时,奴婢就在身边。被救之后,凌族的仆役被惩戒,奴婢就一直陪着,寸步不离,奴婢并未擅离职守。奴婢虽不知为何落水前后小姐有着诸多不同,但是奴婢可以确定的确是凌族小姐。而且,据奴婢观察,凌小姐如今的行为并不是作假。”
凌族势力庞大,派到凌月笙身边的人自然都是伶俐的人,若是凌族能在这么多眼睛底下偷梁换柱,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看好她。”
月寒叩拜后退出了连玥阁,直到琉璎别馆才长舒一口气。
音平小心地问道,“殿下,九王爷与凌小姐过从亲密怕不是什么好事啊。”
冷皓玄不置可否,“母后也过问此事,已经让怡潇去劝他了。他们年纪相仿,怡潇的话,多少皓轩能听进去一些。现在,本宫顾不上她,云族使团已经接近残雪城了,父皇传旨给了返程途中的皓枫去迎接。你去查查,皓枫与他们有没有碰上。如今情势不容乐观,云族此番定有目的。”
“是,属下立刻去办。”音平也退出了连玥阁。
冷皓玄冷眼看着案上两页纸,“转性?可笑。”
凌月笙将自己泡在满是玫瑰花瓣的热水中。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她却依然无法确认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十六岁的美好年华曾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如今是在古风的玩笑中重新开始豆蔻年华吗?
凌月笙掬起一捧水,重重地拍在脸上,对自己轻声说道,
“哪怕是庄生晓梦,也要在一样的年纪,拼一下不一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