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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用心良苦 ...

  •   “还记得白衣吗?父亲一件小腋一件。白衣白莲,微尘不染。白衣□□,归隐尘世!父亲忘记了吗?母亲是怎么死得?她死后的愿望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们都错了!父亲!你醒醒吧!”
      迟秋腋跪伏在地上,伸手去辣紫色长袍的下摆,祈求父亲的回心转意。
      卑微的祈求,在今日的西苑门前,那个少女当时也是这么卑微的伏在她的脚下,试图感动她。原来她当时是这样的心情。
      “不要跟我替提你的母亲!我没有错!”迟赳背过身去,脸色青黑。
      “母亲给父亲的白衣,父亲您难道忘记了吗?白衣□□,是归隐的意思,母亲她希望您不要再错下去了。”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为父不会改变主意的,以后别再提你的母亲了。”
      “父亲——”
      “母亲的一番用心——”
      “够了!”迟赳粗暴的打断。“这就是她自己要的结果,当年是她自己求来的委命状,我一直是按她的意思在做,她的仇我也报了。我没有错,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小腋你管得太多了,你是不是还想救连家父女啊!是啊,你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就可以不听父亲的是吧。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都不把父亲放在眼里了。为父是不是把你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别忘了你的姓,是谁给你的!明日你给我去见冯芷水,去跟他说你要嫁给他。必须去!”
      “父亲!”迟秋腋想不到她的苦口婆心的劝说,换来的竟是这些。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一点点沉到最底下。
      什么都没有了。
      最后一点点温暖也…
      迟秋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很慢,很优雅。素白的白衣,素净的白莲,还有她苍如白纸的脸。
      “父亲,我不会去的。”迟秋腋说,带着痴痴微笑,“没有什么迟冯联姻,什么都没有——呵呵——您没有同盟军。那个人就要收网,你们谁都逃不了。妄您一世英名,什么都看不清啊!‘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呵呵——您没有赢!”
      “小腋!你做了什么?什么没有?你不是和冯芷水互赠了信物吗?”不顾女儿忽然的痴狂,迟赳瞪大双目,抓住迟秋腋的细腕。
      “呵呵——我毁了它——您的好女婿没了。”清澈的黑眸聚焦在紫衣上,想要看进到他的心里去,那里有给她留了一个位置吗?
      “什么!”
      哗啦啦——
      轰隆隆——
      迟赳将桌子掀翻在地。双目龇列,眼球突出,红色血丝暴涨。
      “你竟然——”宽大的手掌高扬,停在迟秋腋的头顶,激烈的颤抖着。
      “父亲——我好恨啊!好恨!为什么您会变成这样!好恨我自己这么软弱!您打我吧!我不能对不起母亲。可是我爱您啊!非常非常——对不起,父亲!”
      “你闭嘴!我迟赳没有养你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手掌收回,回手辟在暗红色的漆木桌上。木屑碎片散了一地。
      “好!好!好!”迟秋腋连说了三个好字。
      一声比一声凌厉。
      她的父亲连对她动手都不屑一顾。
      “我不劝您了父亲,我只要您要一句话,您打算怎么安置云剪?”
      “这个——你怎么知道?”迟赳怒上加怒,“你管不着!”
      “小腋想要个娘不行么?哪怕是同小腋一起长大的云剪。父亲不是什么女人都可以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云剪…”
      “放肆!”
      啪——
      迟秋腋脸部立马高肿,嘴角溢出血丝。
      “你是什么东西!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迟赳烦闷的抓住胸口,一股燥热和骚动从小腹传来。他几欲站不稳脚,眼前的景色也在天旋地转。
      “小腋,你给为父吃了什么东西?”为何他现在身体越来越热。
      “‘忆苦思甜’而已,一种解乏的茶水,父亲不是‘忆’出它的‘苦’来了吗?哈哈!父亲您没有尝出它的‘甜’来吗?”迟秋腋趴在地上,已经进入癫狂。
      “你到底在茶里加了什么。”
      “春药。”迟秋腋说道,“一种让父亲您无法自拔的春药。怎么?父亲不喜欢女儿为您准备的东西吗?”迟秋腋笑得十分悲凉。
      “迟——秋——腋!”
      迟赳愤怒的咆哮,整个右相府都震动了。
      全右相府的人都听见右相大人的咆哮,比雷雨声还要响。
      “云剪!去把云剪给我叫过来!”
      “老爷!”
      “大人!”
      “滚!都给我滚!滚——”
      电雨交加,疾风奏雨!
      迟赳疯狂夺门的时候,迟秋腋终于找到一丝丝的快感。
      她终于将她的父亲给激怒了。她是个不孝顺的女儿。
      一院的风雨灌满整个莲居,将满园的风雨都吹了进来。迟秋腋就这么趴在冷冷的地板上,手里紧紧攥着碎裂的茶杯碎片。一点点用力,鲜红的血直手掌中留下,滴在她一直珍藏爱护的白衣上。雪白的白衣,宛如出尘,裙角的白莲开得正旺。
      雨夜的风雨停了。迟秋腋整整卧病三天。
      云剪不在身边,迟秋腋对新来的丫鬟没有理睬,滴水不进。
      云剪应该以后再也不会来莲居了吧,虽然做法有些偏激,至少可以保住云剪今后的保障了。她不求别人感激,只求自己心里平静。
      整整三天,迟秋腋整个人如枯萎的花朵,迅速衰败下去。
      夕仁溜进莲居的时候,就看见迟秋腋奄奄一息卧在床上,全身冰冷,不停地咳嗽,咳得让人心肺都疼。
      “夕夜公子?”夕仁是第一次大胆抬起头,看着他一直恭敬伏在地上遵从的主人。苍白的女子,依然美丽。全身暗淡无光,似乎灵魂被掏空了。“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顾不了什么礼仪和主人的告诫了,夕仁将棉被罩在迟秋腋的身上。瘦小的女子在薄薄的被褥下,凹陷下去,一点都没撑起来。
      “老天!她怎么这么瘦?”夕仁忍不住自语。这就是那个冷情冷性的‘夕夜公子’?暗夜十二影的主人?驰骋在暗夜中,只凭一个手势就断人生死。‘他’不该是个魔鬼般的人物吗?至少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为什么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看起来是那么的圣洁而高贵。根本与‘杀手头目’联系不起来。
      “呜呜——父亲…”
      迟秋腋梦中呓语,悠悠转醒。
      “夕…仁?”她声音沙哑,几天没有进水的嗓子干得生疼。
      夕仁取来水。迟秋腋只沾了一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人——怎么——样了?”迟秋腋边咳边问。
      “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连归兰呢?”
      “倒是跟死了一样。”
      “喔?也对。我也该去瞧瞧她了。你退下吧。”
      迟秋腋晃晃悠悠起身,整个单薄如蝉翼,轻轻一碰就会碎的那种。
      “公子!”夕仁及时扶住下坠的迟秋腋,迟秋腋推开黑衣人,自己站稳。
      “去组织领罚,五十棍。一棍都不能少!”迟秋腋扶住额角,“还矗在那干嘛?你忘了组织的规矩了!”声音微弱,字字透着威严。
      “属下这就去领罚。”夕仁恭恭敬敬跪伏下去。“可是公子您的身体…”
      “不许张扬出去——然后,走!”
      迟秋腋如摇摇欲坠的白蝶,折断了翅膀,丝毫力气都没有。身体使不上劲来,每一步都需要花费她巨大的心力。平时几步之遥的西苑,迟秋腋用了平生最长的时间走完那段路。一路的丫鬟要过来搀扶迟秋腋,都被她挥开了。
      等迟秋腋终于走到西苑,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脸色反而红润起来。
      布置华丽的房间里,绯色的女子如将死的木头一样呆坐着。目光灰白,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气。
      真的跟死人没什么区别啊!
      迟秋腋捡了一个位置坐下,侍女奉上茶。两个嬷嬷腋闹闹叨叨进屋来了。
      “原来是小姐大驾光临。老身未来迎接,还请小姐不要怪罪。归兰,小姐来看你了。你搭个话啊!你死了啊,贱丫头!”老嬷嬷的魔爪又要往连归兰身上拧,连归兰一动补动,置若罔闻。
      “嬷嬷,你们都下去吧。”
      “小姐她——”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跟她说。”迟秋腋淡淡的笑,眼神扫过那两个逞凶拌恶的老妇人。
      老嬷嬷只觉身上有两道寒光在刺,立马识相闭嘴出了屋子。
      一屋子的都就剩下她和连归兰了。
      迟秋腋给自己到了杯热茶。淡淡说道:“有时候,你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其实你自己还真真实实的活着。只是因为觉得活的太苦,希望一切都是梦境,永远睡在里面就好了。我不敢说每个人都有勇气去面对死亡,至少我自己现在还办不到。”
      “不是我怕死,我并不是一个怕死的人,死亡有时候其实并不可怕,反而是一种解脱。可是我怕我的亲人会死,我更怕他们为我伤心难过。母亲死的时候我只有八岁,我不懂得什么叫隐忍,只是一遍一遍的问自己为什么娘亲为什么要死,难道她不爱我了吗?所以我埋怨过她。她的离去给我带来的痛苦我毕生难忘。”|
      “可我不会去死,我不能像她那样,即使痛苦,也要熬下去。我不是怕别人嘲笑我懦弱,本来就不是那种坚强的人,心里苦为什么一定要隐忍。可是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你的苦,你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忍耐吧。想想还有其他的亲人,他们也在爱我啊!这样就可以了。我可以不为自己活,也可以为他们活。”
      “别因为感觉绝望了而放弃希望,每个希望都是在绝望中浴血重生的。别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实的。用心去看,用心去体会,你才能发现事实的真相。不要相信你的亲人所交给你的事实,他们有时候不会把最坏的一面告诉你,你要自己去发掘。相反不要相信别人给你的坏消息,他们不会在乎你会不会伤心难过,所以他们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希望,你只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就行。”
      “有时候有的人他死了,也许他未必死了。他活在你的心中,可能在别处永生!没有谁可以救得了谁,人要救赎必须自救!所以,连归兰,在这之前,请不要让自己比他们先死去。”
      连归兰没有反应,两眼依旧无神。
      “唉~”迟秋腋缓慢的起身,只是细小的动作,引来她一阵咳嗽。“咳咳——我走了,茶凉了,记得把它倒掉。”
      迟秋腋最后意味深藏的看了一眼与自己年龄相差不了多少的少女,步出房间。屋外的阳光刺得她眼泪直流。
      不要让自己比他们先死去!
      所以,连归兰,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迟秋腋进来的时候,连归兰一直都是知道的。史嬷嬷要掐她,是她喝退的。
      父亲死了,她的世界就坍塌了。任何人和事对她来说都毫无意义。迟秋腋的那番话她不是没有触动,天性胆小的她,宁愿将自己锁在梦里,醉生梦死的活着。
      别因为感觉绝望了而放弃希望,每个希望都是在绝望中浴血重生的。
      有时候有的人他死了,也许他未必死了。他活在你的心中,可能在别处永生!没有谁可以救得了谁,人要救赎必须自救!所以,连归兰,在这之前,请不要让自己比他们先死去。
      不能先死去?
      迟秋腋的话还在耳边。连归兰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脖子。
      迟小姐刚才坐在她的身边,对她说了很多深奥的话。那个众人口中菩萨心肠一样的大家闺秀,并没有帮她救她的父亲,而是再出事的第二天对她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多可笑。他们是父女,她竟然会去求那位小姐,期望她跟传说中的一样,能帮助可怜的她。
      起身将还带余温的茶水倒掉。那时迟小姐喝过的茶。
      她说冷了,倒掉。连归兰手刚碰到杯子,整个人立刻呆住了。她不可思议的将秀目瞪大。然后飞快拭去桌上用茶水写下的字迹,确定四下无人才松了口气。
      偷梁换柱!
      是迟秋腋在桌上留下的四个字。
      与夕仁交给刑大人密信里的内容一模一样。
      难道…爹还…活着?
      可是迟小姐…
      连归兰突然忆起迟秋腋临走前,拼命忍着咳嗽也要说出的话,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茶凉了,记得把它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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