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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煮茶试探 ...

  •   送走冯芷水,已近傍晚。迟秋腋飞快的穿过楼阁,回到自己的莲居。
      回到莲居的第一件事情,迟秋腋唤来来了云剪。
      “你去刑部问问最近有什么犯人要问斩,一个时辰之后回来禀报我。再叫厨房备上热水,还有准备我上个月挑好的茶叶,叫人一并送过来。”
      “小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要云剪去刑部?”云剪张着美目,似乎思量着要不要先禀报右相大人。
      “叫你去你就去!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我了!”迟秋腋不耐烦,努力克制心中的反感不发。
      转而一想,这和云剪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父亲的一个玩物而已,相反她其实很可怜。迟秋腋压下莫名的火,柔声道:“云剪,我们姐妹相伴多年,一直是你在照顾小腋。我不该对你发脾气。天凉了,披件风衣再去,以免着凉。”迟秋腋亲手将风衣替云剪系上,惊得云剪手足无措。“早点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迟秋腋将疑虑团团的云剪推出门外,心绪起伏不定。她步回房中梳妆台前,在梳妆盒暗红的按钮轻按一下,从弹出的暗盒里拿出一瓶黄色的药粉。今晚她的父亲会来找她。迟秋腋一脸凝重。
      这一切,落入还没走远的云剪眼里。
      等到确定云剪不会再折回来,迟秋腋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根白蜡烛点燃。幽绿的火苗穿透过窗户,飘向黑暗。
      半盏茶的功夫,从窗户外闪进一个黑影,极为迅速,房中的火焰只是轻微的晃动一下而已。
      “夕仁拜见公子。”黑衣人伏在迟秋腋的脚边,低着头,不敢直视迟秋腋的面容。
      暗夜十二影之一——夕仁,专门救人。
      成立暗夜组织的时候,没有夕仁这个人,是迟秋腋后来才找来的。很奇怪,暗夜专为右相铲除不服右相的人,是个杀手组织。
      迟秋腋却找一个杀手来救人!
      对!夕仁是不同与其他暗影的存在,他的存在只有她知道。她的父亲毫不知情。
      在一次行动中,父亲用了灭门这一极其极端的手法,灭了当时在朝堂之上弹劾父亲的徐远一家时。迟秋腋与父亲争执,她的不忍遭到父亲呵斥。
      成大事者,心当如磐石,你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当时父亲的表情是恨铁不成钢。迟秋腋依在门上,全身的力气全部被抽空。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吗?
      “夕仁你去刑大人家里一趟,务必将这封信交予他。”迟秋腋将一封密封的信扔给跪在地上的夕仁,“你不用先急着回来复命,留下助刑大人一臂之力,等事情办妥后,你再回来。”
      “属下领命。”
      “还有叫人盯着西苑的连归兰,没有我的命令她不能死,你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自会张罗好。”
      “你下去吧。”
      等夕仁的黑影重新投入黑暗中,迟秋腋有点疲惫得跌入椅子中。
      但愿能及时赶上。
      连归兰吗?你应该感激你自己,要不是你的一句话,我迟秋腋何必费那么多心思帮你。
      她果然如别人口中说得一样,心最善了。迟秋腋心底自嘲道。
      夜幕沉下来,黑云在堆积,极远的天边有闪电划过。山雨欲来之势,要下雨了。
      迟秋腋轻叹。云剪应该去了父亲那了,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迟秋腋一件一件将衣袍退下,将冰冷的身躯投入滚烫的热水中。
      很冷!还是很冷!
      再热的水也泡不暖她的身子。迟秋腋蜷缩在浴桶里,像个湿漉漉的小猫。轻轻颤抖着肩膀。
      雪白的手指擦过左胸上那块狰狞的疤痕,整个人一震。巨大暗红色的疤痕与这具白皙娇美的身躯格格不入。但它就趴在离迟秋腋心脏最近的地方,张开丑陋的大口,张狂的嘲笑这个纤细的官宦朝臣之女。
      有多近的距离?一寸?一厘?
      为什么当时剑没有一剑刺穿她?那么近的距离,她本应该会死的。然而他没有,那个伟岸的身躯先一步挡在她的身前,本该贯穿她心脏的剑,一下子穿过了两个人的身体。剑因外力偏了,扎进迟秋秋的左胸上面。
      血如倾倒的河水凶涌喷出,那时她第一次看到死人。
      从那以后,迟秋腋再也不惧怕鲜血和尸体。她很快成长,变成冷漠的夕夜公子。
      杀人和被杀,只是一念之间而已。
      迟秋腋什么都不怕,连死她都可以不在乎。
      但是,她怕背叛!
      冷情冷性的女子唯一做不到的无情——那是她心中最为柔软的部分。
      迟秋腋将右掌贴在那块疤痕上,眷念般的抚摸。她知道,就在相同的位置,父亲身上也有同样一块狰狞的疤痕,似乎比她的还要大。
      他们是彼此在世上唯一的血清,唯一的依靠。
      手贴着疤痕。
      好温暖啊!
      那块疤痕发出淡淡的红热,温暖着迟秋腋冰冷的身躯。
      “父亲…”迟秋腋眼角划过两滴清泪,落入浴桶中。
      迟秋腋换上一件白衣,依旧是白衣,但与她平时穿在身上的有些不同。布料明显有些粗超,做工到极为精细。衣袖和领口绣着复杂的花纹,裙角卧着一朵白莲。素洁淡雅,白莲静静开在她的脚下,若有若无的花香从花中飘来,盈香整个莲居。
      是母亲做的衣服,她和父亲一人一件。这是第一次穿,极为合身。
      母亲在迟秋腋八岁的时候去世的。母亲走得很平静,她似乎是睡着了,盛装的美妇躺在被衾里,枕边放着两件崭新白衣,一件秀着白莲,一件秀着□□。
      白衣白莲,母亲是希望长大的迟秋腋纯洁如白莲。可是现在的她,穿上母亲缝制的白衣,却不是母亲期望的纯洁女孩。她心机深沉,断人生死,手中染满了鲜血。这样的她怎么配得上母亲的圣洁的白衣呢。
      对不起,娘。腋儿就借穿一晚,事出需要,还请娘亲原谅女儿对您的亵渎。迟秋腋极为痛楚。
      然而迟秋腋很快收起她的情绪,父亲就要来了。
      她不能让父亲看出什么端倪。
      迟秋腋将装满水的水壶,架在炉子上,又去取来平常珍藏的茶具,将仆人送来的茶叶撒在其中的一个杯子里。做这些的时候,美丽的右相之女极为慎重,仿佛不是在煮茶这么简单,而是在祭奠一段时光。
      当火炉上的水开了的时候,锦衣紫袍的中年人终于来了。云剪跟在右相迟赳的身后,没有进屋。迟秋腋笑了笑,将滚烫的茶水倒入茶杯中。
      暗绿的茶叶在杯子里翻飞,上下沉浮,一如迟秋腋的心情。
      迟赳走进莲居,恰时窗外一个闪电闪过,照在他的脸上。迟秋腋放下茶壶就看见她的父亲立在她的身后,阴着一张脸,电光将他沟壑的脸晃的极为恐怖。
      迟秋腋惊得差点将茶水撞翻。
      “小腋——”
      粗糙宽厚的手掌及时稳住迟秋腋摔倒的身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腋想给父亲煮碗茶而已。”
      “你这孩子——”溺爱的责备,是许久不成听到过的。迟秋腋的眼眶顿时红了。
      “父亲坐下喝杯茶吧。”
      宽袍的右相大人迟赳一身紫色,不再年轻的脸庞皱纹横,纵横交错,阡陌交通。鬓角霜雪被染白,一双寒目虽然凹陷却十分锐利。
      迟赳坐定,才发现女儿今天身上的异样。
      一身白衣不错,但是件旧‘新衣’。他自己也有一件一样的,袍角绣着菊花,被他锁在最深的厨子里。小腋为什么突然要穿上它,她不是极为珍惜这件衣服的吗?平时都舍不得碰,今天却穿上了。
      看来她的女儿真的是有话对他说。
      迟赳很自然的将眼光从白衣上移开,装出和平常飘忽的眼神一样,淡淡看了一眼迟秋腋,将表情掩在茶杯底下。
      “苦茶…”迟赳有些动容。
      父亲看见了她的白衣白莲了。
      迟秋腋在心底说道。
      “怎么不合父亲的胃口吗?”迟秋腋续上茶水。
      “不是——只是有点怀念罢了。”迟赳合上眼,很艰难的品味着口中的茶味。
      浓浓的苦充斥着口腔,顺着食道一路滑下肠胃。茶叶的清香却顺着腹部气流回来,从肠胃返回到口腔,顺势不减,一直冲道头腔。清凉薄荷的香气在脑中散开,压抑的头脑顿时清醒,疲劳一扫而空。
      浓浓的薄荷中还夹杂着丝丝的甜味,被薄荷味盖住,迟赳没有尝出来。
      “它的名字叫‘忆苦思甜’。”迟秋腋淡淡的说。
      “别倒了,为父不喝——”
      迟赳睁开眼,一手按住迟秋腋提壶的手。力道之大,将迟秋腋藏于指甲盖里的药粉震了出来。
      黄色的药粉散了,铺在暗红色的漆木上。是那么的刺眼。
      迟秋腋吸了吸气,“父亲…”
      “小腋你对我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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