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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雁字回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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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小姐…我们到底要去哪?”沐远在几次拐过的巷口,终于忍不住问住在他前方,不打算停下来的迟秋腋。低矮破旧的房屋,显然不是要去见什么“世家千金”。
今天一大早,迟秋腋将还未洗漱的沐远喊来,说要去拜访一位金兰姐妹,叫七杀贴身保护。一脸茫然的七杀只能胡乱抹了一把脸,随着出门。然而迟秋腋一出门就将他往最萧条的地方带,而且一路上不言不语,一路走来本来苍白的脸更加雪白。
迟秋腋拂过擦着她脸颊的蜘蛛网继续往前走,沐远已经不亚十次扫一眼迟秋白衣上盛开的白莲花。迟秋腋喜欢白衣白莲不错,不过她身上这件做工精细的白衣,不是以往月锦料子做得,和他身上的青衣一样,是普通的意料。然而迟秋腋似乎很爱惜这件衣服,小心翼翼护着衣服,不让尘土染上一点。白衣的的迟秋腋,在衰败的街巷干净纯洁像块白云。
“到了。”迟秋腋推开一扇红漆剥落的大门,扑面而来的不是霉味和尘土味,而是淡淡的檀香和微微吹过的凉风。
“是小腋吗?”
苍老的声音从层层破旧的布帘后面传来。沐远跟着迟秋腋的步伐往里走。里面是一座纤尘不染的城隍仙君的神像,虽年代久远彩漆掉落,但是能看得出经常有人打扫。迟秋腋对神像拜了两把不做停留,依然往后堂走,沐远跟上。
“于伯,身体还好吧?”
后堂的草垫上坐着一个佝偻的老者,白发苍苍。沐远发现老者是个瞎子,而且一双腿已经残废时,吃惊不少。想迟秋腋着到底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为什么要带他来这种地方,她又有什么秘密,残疾老者,老破庙…显然和她大家千金的身份不符。
“于伯,过两天你就离开这里吧,以后不要在这里守着了。”迟秋腋为老者拢了拢微微发旧的深蓝衣衫,回头对沐远说,“七杀,这是我的二伯,是我父亲的哥哥,于伯,他叫七杀。”
沐远被迟秋腋开口介绍给下了一跳,敛身道:“二老爷你好。”
“呵呵,是迟赳身边的杀手。”老者尖声笑起来,笑得沐远莫名其妙。“小腋,是不是你父亲又逼你杀二伯了。二伯也苟延残喘十几年,够了,小腋你就杀了我吧。十几年守着这些人,我已经够了。”
老者暴戾起来,然而却不伤离他尽在手边的迟秋腋。
迟秋腋对老者的行为视而不见,转身往里走。
“我不会让你死的。”掀开布帘走到后面。
沐远看了看老者,随后踏进后堂。大大小小的排位,整整齐齐密密麻麻放满整个房间,沐远被排成台阶而上的灵位骇的说不出话来。迟秋腋从旁边拿上香点燃拜了几拜,插在在香炉中。
“他们都是我的亲人。”迟秋腋说,看着沐远没有任何表情。“是被我父亲杀死的所有亲人。”
“什么!”
细密的惊骇注满整个心脏,沐远只想离迟秋腋远一点站着,缕缕的白烟,绕着此刻冷然的迟秋腋说不出的恐怖。
“我没有办法…”朝沐远看来,“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我没有办法…七杀,我没有办法。每个人都有被迫的理由,我也有。他们有非死不可的理由。七杀…那些都是我的亲人,我的亲人!”
“已经到今天这个地步,死在我眼前的人很多。你能理解吗?为了活着而不停的杀人。只为求生存而已。”
迟秋腋一一抚摸过那些灵位,将其中一个小小的灵位包子怀中。“所爱的和所恨的都在这里,都死了…这个是小鸳,她也是我亲人,我们在这里长大,只因为收留了我和父亲,大伯将她和阿露都杀了。这个是三叔叔的儿子迟汉年,他死的时候只有五岁,总喜欢叫着我小腋姐姐。那天他在大火里一遍一遍地喊,小腋姐姐我疼…小腋姐姐…他就在我面前。他这么小,他没有错,可他死了。只是权欲和金钱,大伯和二伯…我们都是被逼的,我没有办法…我要学会让他们先死,才不会伤到我所珍视的人。七杀,你能原谅吗?”
室内弥漫着一种怪异的香味,绕着众多排位。沐远心中有了警觉,立马屏气。而迟秋腋已经神游迷幻中。
“我错了,今天的父亲已经疯了,他…我没有办法…”
沐远以为自己错觉,此刻的迟秋腋没有以往的疏离,没有清冷的骄傲,没有脱尘,似乎在恳求,在恳求他的原谅,哀伤疯狂的神色让他怀疑迟秋腋她是不是疯了。
“迟秋腋!你醒醒,你看我是谁?”沐远上去揽住迟秋腋,试图唤醒她的意识。“该死,这个香有迷香的作用。”沐远将插在香炉里的焚香扔在地上,踏上几脚。
他刚才怎么没有注意焚香有问题呢,幸好他内功深厚,没有什么大碍,而相对于没有任何武功的迟秋腋来说则会让她产生幻觉。
“迟秋腋,你怎样?”沐远将迟秋腋抱在怀在,发现迟秋腋目光痴迷。
“七杀?…七…”
“这里不能呆了,我带你出去。”
“出去?他们…都是我的亲人…亲人…为什么?我不知道…”
“迟秋腋!”看着在怀中痛苦蜷缩的人,沐远返回前厅。
白发老者依然在,他似乎早就料到了一切,没等沐远发话,首先讥笑起来:“小腋中毒了是吗?哈哈——她也会有今天!她早该想到,留着自己仇人活命,难道求报恩不成。哈哈——傻丫头!”满脸纵横,笑得眼泪横流。
“解药。”
站在几步开外,沐远一身肃杀。
“哈哈——小伙子,你和以前是我杀手不太相同,难怪小腋会带你来这里。”
“解药,我不说第三遍!”
“没有。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小腋让我活的太久了——杀了我!”
“你知不知道一个残废的废物活着是件多么痛苦的事。小腋恨我,恨我挑起了那件事,她不让我死,让我陪着这些死人。我受够了!哪个自以为是的傻丫头,把仇人当亲人养。我就是要让她死!让她死——哈哈!”
扑哧——
沐远想也没想一掌将掌下了人劈死。“我说过不要让我说第三遍。”沐远冷冷的说,抱着晕过去的迟秋腋离开。
“小…腋…小腋…于伯…我谢谢…你…”深蓝断腿半截的身躯倚着墙一动不动没了生气,脸上挂着欣慰的笑。
“终于…不欠…什么…了…”
消失在萧条的厅堂中叹息,被吹动的布帘彻底带走了。
沐远怀抱着迟秋腋走出破败的巷子,心里比月夜醉酒那次还要复杂。这个宰相之女,大家千金,纤细苍白,骄傲冷漠,为何有这般多不为人道的不同。她高贵圣洁,善良单纯,似乎又不竟是。迟秋腋绝对不是一般庸脂俗物,她身上的睿智何聪慧时常闪现。她有一颗悲悯世人的胸怀,但有时又觉得她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令人不敢靠近。她醉酒娇媚,她指使他时气急败坏,被撞破看见她绝尘的物资惊慌失措又故作冷漠。今天,在他怀里安静睡去的人,哀伤又无助。
把仇人当亲人养,迟秋腋你到底事怎么想的。我也是你的仇人,你为何要将我放在你的身边。你这是养虎为患,愚不可及。
迟秋腋醒来的时候是在一艘小船,七杀就在对面划着船,迟秋腋拥着青色的外衣而起。
“这是哪里?”迷药的作用令她头还有些疼。“七杀。”
“小姐在昏迷前说要来镜湖,属下就带小姐来这了。”
“镜湖?”迟秋腋攀着船沿,俯身去看湖水。清澈见底的湖水地下能见度很高,几乎有几条白色的鱼从船底游弋而过。水面上倒映蓝天白云,亦真亦幻犹如镜子倒映出来一样。迟秋腋素手将睡面上美丽女子的容颜打破,湖水波纹涟涟。
迟秋腋知道她并没有下什么去镜湖的命令,这是七杀,那个叫沐远的男子擅自主张带她来的。她只记得自己带他去了一趟城北破皇城庙,而目的是放走十几年前大户商家迟庄第三个幸存者。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血淋淋的搏杀和争夺放佛就在昨日。属于她迟秋腋的印记,胸口那块丑陋的疤就是提醒。
“于伯呢?”迟秋腋从水里将手取出来,晶莹的水珠四溅,在阳光下映衬她的手指越发红润晶莹剔透。
沐远直勾勾看着带着水珠的纤白的手,淡淡说道:“他死了,我杀了他。”语气平常,好像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沐远以为迟秋腋会打发雷霆,甚至像上次杀李胃一样义正言辞地质问他。
“也好,死了。”迟秋腋语气不多,将盖在身上的青衣递还给他。
“不用再受苦了。”素净苍白的脸别过去。
天边一排大雁成群飞过,排成一字行,往南边飞去。快傍晚,出来很久了,是回去的时候了。
“你不怪我草菅人命?他是你二伯。”沐远试探性的问。
“是于伯逼你的,我知道,他早就想死了。你又何必内疚。”
本来就想死吗?
“迟秋腋!我带我去就是为了杀他吗?就算他不激怒我?”
“激怒?你这话什么意思?”迟秋腋挑了挑眉。
我以为他对你下毒要毒害你。这是沐远心里说的话。
“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杀手?”
“难道不是吗?七杀。”直言不讳,不带任何感情。
沐远脸色铁青,迟秋腋一时没反应过来,对面的人为何生气。
难道她说错了吗?七杀事个杀手,而沐远则是个复仇的黑鹰。
可为何对方的愤怒…让迟秋腋里心里像纠结了一个疙瘩。
“对不…”
轰隆隆——
一声响雷盖过,随着而来的是倾盆大雨,将迟秋腋那句道歉打得烟消云散。突来起来的雨将两个人浇了个遍,具是是一楞,楞没反应过来这雨来的如此突然。
迟秋腋发髻湿漉漉的,雨水沿着脸庞渗水,嘴唇冻得泛紫,纤瘦的身躯上粘白衣,轻轻颤抖。明明脆弱得我见尤怜,表情却倔强,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
“腋儿——”
沐远心中一软,将外衣脱了下了。
被结实的胸堂撞到,迟秋腋在一片惶恐中跌入船板上。
“七杀,你好大的胆!”恼怒的迟秋腋扬起手,在半空中停下来。
七杀的脸就在她的上方,倾斜着身躯,为底下的人撑开一片空挡,青衣外袍被两只手展开,搭在迟秋腋头顶,做成扇状将雨水隔绝开来。
“腋儿,就此忍耐一会可好?”温和的语气半哄半迁就。
迟秋腋大脑顿时空白一片。
目光炙热,眼波暖柔,淡淡清香环绕,冰冷的身躯渐渐回温,逐渐变得有些过高。迟秋腋一瞬不眨回视快与她碰鼻尖,只着白色里衣的七杀。
喜欢啊…
他明明不是七杀,是沐七公子沐远啊!
可以,为什就是喜欢呢?
雨水一直下,和着两个人的心跳。
这一深深对视,将两颗伤痕累累的心拉在一起,在也没有分开过。从那一刻他们再也没有分开,至少心是。这是迟秋腋在生命最后弥留之际最后的话,深情的眼眸回看帘外的雨。那个也是下雨的黄昏,青衣剑客将她护在怀中,温柔的呵护她。“腋儿,就此忍耐一会可好?”
就此忍耐一会可好?
着一忍耐就是一生。迟秋腋她只有十七八岁,是暗夜的夕公子,是相府的千金,但她更是少女迟秋腋。她也有心,尽管那可心去千疮百孔。她也有梦,她也有所喜爱的人和一颗爱人的心。不管将来会怎么翻天覆地,她迟秋腋愿意沉醉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
滴答滴答——普成一首美妙的曲子。